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夫郎是前任他哥(女尊)   作者: 盐香风色   简介:   因直播间觉醒意识搞鬼,夏司容莫名穿入女尊玛丽苏文,面临被假千金陷害、被未婚夫郎退亲、被父母扫地出门的局面。   古代没空调没wifi更没有冰镇西瓜,她要回家!   系统威胁,开局她只有半天可活,不想死就开直播,获得鲜花才能续命。   但她发现了漏洞,如观众不满板砖扔到极限,她就会立刻被踢回现代。   夏司容笑了,演情景剧,她老本行,且看她反向操作获板砖。   怒怼父母狠虐养妹跟未婚夫郎,不尊老不爱幼更是个渣妻,板砖拿来吧你。   观众:up主干得漂亮,偏心父母!狗男女!就该啪啪打脸!鲜花鲜花投币投币。   肯定是狗血剧情太刺激,那她就去种田做小吃摆摊,这么日常无聊的剧情肯定板砖无数了吧。   观众:感动,up主太强了,自力更生也不要嗟来之食,不怕苦累值得表扬。鲜花鲜花投币投币!   这都不行?好,那就买一堆书,她埋首研究策论,闲余还去参与了下科举考试,这么枯燥乏味的生活,总该送点板砖给她了吧。   观众:太励志太努力了,吾辈楷模,up主解锁了这么多技能,与有荣焉啊,继续加油。鲜花鲜花投币投币!!   夏司容纳闷:……观众咋就get不到我的点呢。   后来,夏司容命越来越长,直播间鲜花投币数亿,观看粉丝古今都有,还能弹幕互动,她们亲眼见证了夏司容从一无所有做到全国首富,随便考个试还金榜题名了。   夏司容想起原书中的高人气男配,渣未婚夫郎的病弱哥哥徐冬,干净清冷却活不过二十,他死后,家产还悉数落入狗男女手里,一路开启玛丽苏宠宠宠模式。   为了激怒观众,夏司容找到病弱的徐冬,一手拢住他纤细的脖颈欺负。   正在偷看的徐冬吓一跳,涨红了脸说:“这是干、干什么……”   夏司容内心犹如猫挠,反手端上滋补品,却假装镇定,“我们来做个买卖,我养好你的身体,你跟我成亲。”   徐冬:“为何突然想跟我成亲?”   夏司容:“大概是我想让他喊我一声大嫂。”   徐冬:“……”   看起来沙雕不靠谱实则沉稳业绩能力又抗打的大佬女主vs外人面前高冷女主面前软萌的病弱男主   封面来自bs,感谢美咕赠图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女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司容,徐冬 ┃ 配角:一二三 ┃ 其它:专栏女尊古言《恶霸被小可怜碰瓷后(女尊)》、古耽《猎户家的咸鱼小夫郎》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丢了鱼目后捡到了小珍珠   立意:立足当下,热爱可以改变一切 第1章   一睁开眼睛,夏司容就对上了一张宽阔肥腻的脸。   用力闭眼睁眼,再狠狠捅了自己腰部一下,直到疼出生理性泪花,夏司容才确定了眼前昏暗、酒气四溢的环境是真实存在的。   身旁有个胖男人绑住了她的手,此刻正拿肥硕手指滑着她的脸庞往下,同时伴随有吧嗒吧嗒口水滴落的声音。   胖男人一边往她身上暧昧磨蹭,一边故作娇羞地说:“你终于醒了,让奴家等了好久。”   夏司容抖落耳旁油水超标的话语,默不作声打量周围情况,这胖男人看似规矩,实际态度强硬,这会儿已经又是扒她衣服又是下嘴啃了,把她恶心得不行。   “像夏小姐这种眼光高的,肯定不会想与奴家定亲,不过没关系,等奴家伺候得您舒服了,夏小姐就知道奴家的好处了。”   许是认为夏司容已被绑牢,胖男人疏忽大意,没有重新检查绳索,令夏司容有了可趁之机。   眼神一凛,夏司容瞅准时机挣脱绳索,随即鲤鱼打挺踹了胖男人一脚。   “哎哟……”猝不及防挨了打,胖男人嚎叫着,反手想给夏司容一巴掌,却被夏司容折到后背踢倒在地,见她拳脚功夫这般厉害,胖男人不敢造次,连忙缩起肥厚身躯爬到桌底躲着。   而夏司容已经利索地将剩余绳索扯落,站起来慢吞吞活动着手脚。   大概是想不明白本该醉倒的夏司容怎么突然就挣脱了禁锢,胖男人脸上肥肉抖动,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这,你怎么……”   夏司容没有耐心听完,扯过胖男人的外衣将人丢到地上,踩住他的手指缓缓使力,沉着声音问:“谁的主意?”   胖男人额角冷汗滚落,疼痛叫他不敢拖延,连忙喊出了一个名字,“是,是夏语琴。”   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相关,夏司容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根据抓取的记忆,夏司容梳理了一遍信息,今天,是这具身体跟未婚夫郎定亲的日子。   是了,之所以说这具身体,是因为夏司容并非原主,她只是一个费尽心血才刚刚搞定选材、明天下午就要直播的美食up主,还带情景剧表演的那种。   就在昨晚,秉着解压的心思,夏司容找了一部女尊小说阅读,后来迷迷糊糊中入睡,没想到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意外穿到了文中跟她同名同姓的炮灰真千金身上。   可惜的是,文中原主没能像夏司容这般用武力镇压,她虽然极力抗拒,但被灌酒后的身体绵软无力,最后得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也就是在这一天,假千金代替原主跟她的未婚夫郎定亲,继承家业,没有任何坎坷地走上了人生巅峰。   想到这里,夏司容翻个白眼,这样一个冒牌货,被父母亲友祝福,抢占了属于原主的一切,却还道貌岸然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原主摇头叹息表示失望,简直令人发指。   看她不将这假千金的脸打肿都不行,就当她夏司容伤心了,几年来累积的庞大粉丝量一夜蒸发,这一穿书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现代。   谁能不气!   没成想更生气的还在后头,夏司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机械音,滋滋几下后,一个冷质的声音响起:“你想活命吗?”   夏司容:……这不废话吗,谁好端端的跟自己过不去?   那物好似听到了夏司容的腹诽,它又开口了,“想活命,就得按照我说的做。”   本来穿书就已经是很奇幻的事情了,夏司容现在无心猜想机器音的来历,只想尽快搞清楚情况,所以沉默几秒后,她便直接询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否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机器音:“我是你的直播间系统,由于宿主制作美食的食材都是直接从基地采摘,蕴藏微弱元气,配合表演的情景剧吸引了大批粉丝,元气加上人气,我被激活了。”   “按照你这么说,那我算是你的恩人了,你把我搞到这本书里做什么?”夏司容问。   听到这话,系统似乎卡了一下,但很快有条不絮继续道:“宿主居住的星球污染严重,元气微弱,不符合系统升级的需求,由于昨晚检测到宿主所观看的小说世界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坏境,所以决定入驻。”   夏司容要被它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它要升级拉着她穿书干嘛,她又不需要升级,但还是压抑住了怒气,协商道:“OK,你自己在这儿升级就好了,我没有需求,你先将我送回去吧。”   古代没有空调没有WiFi更没有冰镇西瓜,让她这个过惯现代生活的时代弄潮儿怎么能够忍受。   肯定要回去啊,必须得回去!   然而这时候系统却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夏司容头晕眼花,“抱歉宿主,我是绑定在宿主身上的,所以宿主必须跟过来,而且因为穿书所需能量,宿主你的生命值只剩下半天,必须尽快获取生命能量才能活下去。”   夏司容不说话,顿了好几分钟才掀掀眼皮,生无可恋地问道:“那要怎么做?”   话音刚落,她面前出现了一个面板,系统边展示边解说:“跟以前一样,开直播间演情景剧吸粉,粉丝投送的鲜花数可以换算续命秒数,如果粉丝投币,你还可以用币兑换系统商城里的物品。”   好家伙,这是两边都要赚啊,别以为她猜不出来,获得的鲜花除了给她续命,还有给系统传递能量升级的作用,至于粉丝投的币,系统也肯定有其他用处,不然开个商城给她用干嘛。   夏司容差点怒极反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表示愿意配合。   将手指捏得咔咔响,夏司容大步跨出门。   刚出房门,就有一个家奴模样的人匆忙走来,“大小姐,二小姐带了话,嘱咐您别玩太晚回去了,仔细把定亲宴耽搁了。”   余光扫过高挂天边的日头,夏司容慢条斯理打发掉家奴,“哦,还早,你先回去忙吧,本小姐玩够了自然会回去。”   知道了原主处境,眼下回府不是最优选择,夏司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穿进来的这部小说,架构是个无脑宠宠宠的女尊世界。   而她这个身份,虽然是真千金,却是被创作出来给假千金当垫脚石,促进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人。   原主小的时候,负责喂养原主的奶爹进夏府后被荣华迷了眼,趁着没人注意的某个夜晚,使了手段狸猫换太子,让本该在乡下长大的假千金一跃成为夏府掌上明珠,拥有了良好教养与谈吐。   而原主,则被丢到乡下粗野长大。   即使这般,因为原主天生聪慧,很多事情还是能够无师自通。   可一旦靠近假千金,原主就会像被控制手脚,被下了降头那般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往往沦为笑柄,还要等待假千金替她解围,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惨死,原主才算完成推动剧情的使命,于破败小院中郁郁而终。   至于夏司容不先回府反而来到别处,是因为她发现了系统的漏洞。   刚刚查看直播间面板时,夏司容看到角落有几行隐秘的小字,如果不仔细观察肯定很容易忽略过去,也就是她不相信系统,存心要查找点它的漏洞出来才注意到的。   还别说,这真给她找着了,那几行小字大概意思是:获得鲜花可换算宿主续命秒数以及系统升级能量,获得粉丝投币可兑换商城物品,但,如触发粉丝不满被扔板砖,累计到一定额,宿主将会被立即踢回原世界。   好事情啊,看到但字后面的内容,夏司容心里就踏实多了,被踢回原世界不就意味着她可以回家了嘛。   想讨好粉丝不容易,随便做做内容被喷被扔板砖那还不是洒洒水,直接反向操作就稳了,相信她很快就可以回家啦。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不知不觉走到目的地,扣响了徐府大门。   有人推开门,稍作停留便匆匆前去禀告了管家,管家缓步走来,迎接夏司容进府,然后才进入内庭禀告主子。   “大公子,夏小姐来了。”   徐冬靠坐在铺就柔软毛毯的藤椅上,正慢悠悠放下呷了一口的茶水,闻言,他微蹙了下眉,疑惑道:“夏小姐,哪位?”   管家:“是闻少爷的未婚妻主。”   “嗯?”   可能是想不出夏司容究竟会有何要事找他,徐冬脸上露出一丝意外表情,但他沉吟片刻,还是说:“请她进来吧。”   管家复又出去把夏司容领进来。   “徐大公子。”   夏司容大刀阔斧在他身旁藤椅坐下,毫不避讳地打量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徐冬的好相貌,即使拿到现代美人辈出的娱乐圈,也是绝对令人惊叹的存在,更何况他气质出尘,更是少有人可以匹敌。   从夏司容的角度,只可以看到徐冬的侧脸轮廓,鼻梁秀挺,下颌线流畅,嘴唇虽然略微苍白,却更平添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他杏眸圆润,此时微微垂着,黑色长发虚虚揽住,随意散落在白色披风背后,整个人莫名有一种通透感,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司容支起手肘,托着下巴欣赏眼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图幅,在心里感慨造物者偏心的同时,也为他短暂的生命惋惜。   通览全文的夏司容自然知道,徐冬也是那部玛丽苏甜宠文中的剧情催化剂,他的下场好不过原主。   为了增添男女主光环,这个干净通透的男人年仅二十就被写死了。   当时看到这处情节,夏司容曾扼腕气愤不休,都想着第二天要给作者寄刀片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穿入了这本书里。   夏司容在那边思忖,徐冬这边也在疑惑。   刚被寻回的夏家亲生女儿,徐冬也是第一回 同庶弟的这位未婚妻主见面,用余光扫视一眼,看到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有神,他便知道外边有关于夏司容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传言是过分摸黑了。   然而身旁这人自从进来便不说话,只盯着他的脸长吁短叹,徐冬抿抿唇,只好主动开口:“夏小姐,有何贵干?”   “徐大公子,我来,是想求个合作。”   夏司容转过身体,这回正大光明盯着徐冬看了,她用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面,稳声道:“徐大公子如今最需要的,是健康的身体吧,我有办法帮你调养好。”   对于夏司容提出的诱人条件,徐冬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反而岔开问:“那夏小姐呢,需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心中想法时,夏司容忍不住微微倾身靠近徐冬,低声说:“我想跟你定亲。”   徐冬几不可见地躲了一下,在努力压下脸部皮肤那点可疑的热意后,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才转头问:“为什么,是我?”   夏司容斜靠回藤椅,脸上露出一点明朗的笑容,“我原来的未婚夫郎背着我和别人好上了,他这样不知羞耻,”   “不如,就让他喊我一声嫂子,如何?”   徐冬:“……”   外头流传夏家大小姐品行不端的谣言,恐怕正是基于这位说话跳脱,名声才会扭曲至此的吧,徐冬想。   虽然徐冬只是徐闻的嫡兄,但徐家父母早亡,家里人丁实在稀少,只留下一个嫡子跟一个庶子,还都只是男儿,可想而知这几年为了支撑徐家首富的地位,病弱的徐冬付出了多大努力。   所谓长兄如父,徐冬面对徐闻时总显得很严厉,是长辈一般的存在。   他闭紧嘴巴没有回复,夏司容继续抛出橄榄枝,“就当我们做个买卖,你近日不也被族里老人催促成亲嘛,只要我们定亲就解决了,在外头我是你名义上的妻主,回到府里,你想如何便如何。”   “乱来。”徐冬淡淡瞥她一眼,没有当真,觉得夏司容只是跟他庶弟闹脾气了,才有这般无厘头的想法,来跟他口不择言的。   这不合礼法,他断不会应承。   徐冬不信,夏司容也没有怎么样,只是耸肩笑了笑,靠回藤椅坐着,刚开始她只是沉默不语。   等捕捉到徐冬轻颤的睫毛、泛红的耳垂时,夏司容大腿肌肉收紧,猛地站起身,跨过几步来到徐冬面前。   “我真的有办法,徐大少爷不想试试吗?”   夏司容说话声音又缓又沉,修长高挑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徐冬,令他莫名心慌气短,身体也燥热异常。   他不自在了,便开始虚张声势找回场子:“夏小姐,你,你这是干……”   话还未说完,徐冬便噤声了,因为夏司容忽然将手掌按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此时正在缓缓收拢。   有了夏司容分明有力的手指关节按在上面,徐冬的脖子被衬得更为纤弱。   艰难滑动了一下干涩的喉结,徐冬便恍然看见了夏司容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透明小瓶子,递到他唇边,哄道:“你尝尝,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买卖。”   徐冬蹙眉,看了她一眼,思考半晌,才微微张口含住了小瓶子,饮下瓶中液体。   饮下的液体仿佛化作一股暖流,将他长久以来沉疴的病气排出四肢,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鼻腔长期不畅的人,突然间就可以闻见院外鲜桃的清甜气味了。   蹭了蹭指尖下的皮肤,夏司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指,转而去看徐冬眯着眼睛露出轻松表情的脸。   她的手一直保持着搭徐冬藤椅把手的姿势,没有出声打扰。   一刻钟后。   徐冬睁大已经湿润的、水光泛滥的眼睛,与夏司容对视。   良久,他垂下眼眸,从唇瓣里逸出一个字,他说:“好。”   听到满意的答案,夏司容弯着眉眼低笑起来。   徐冬有些不自在地捏捏袖口,最后还是抬眼询问道:“今日是你跟徐闻定亲的日子,你打算如何做?”   闻言,夏司容勾勾嘴角,懒懒嘲讽道:“恐怕等我赶回府里,他已经是别人的夫郎了吧,”说着停顿了一下,她挑挑眉,看着徐冬说道:“改日不如撞日,要不然,我们也回府,将婚讯公布一下?”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恶霸被小可怜碰瓷后(女尊)》求收藏   姜皓染不幸被许愿系统选中,穿来女尊异世执行任务。   根据许愿局管理条例,姜皓染必须找到目标人物,关心他爱护他,让他发自内心感到辛福。   姜皓染找啊找,一年过去了,她却连目标人物的衣角都还没摸到。   姜皓染:……嘿,瞧我这小破脾气,一天天的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直到某天,姜皓染路过暗巷群架现场,无辜被一不明物体扑倒,不耐烦起身时,发现身上还趴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少年。   被她眼神一扫,少年小脸瞬间苍白如雪。   这时,沉默已久的系统叮咚一声:目标人物已出现。   姜皓染:……好啊,原来就是你小子瞎许愿害我!   ***   许凉年幼不知事时曾向佛主许愿,希望天降温柔妻主,脚踏七彩祥云来疼宠爱护他。   他虔诚跪拜,美滋滋投了香油钱,却转头便忘了这茬,没想到一年后,愿望真的实现了!   只是,这个妻主不但不温柔,还是学院有名的恶霸,许凉很害怕。   更可怕的是,许凉还摔坏了这个恶霸的砚台,偷偷带回家弄好再带回学堂,却被发现了!   恶霸将他的头发揉乱,凶巴巴道:“你不是说自己没拿吗?”   许凉缩着身子抱头呜咽,只敢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怯乞求道:“姜皓染,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我?”   恶霸:……   许凉:她她她、她的手指动了,肯定是想打人,怎么办呀,谁来救救我? 第2章   等夏司容回府,已经过了定亲吉时,不过宴会现场宾客络绎不绝,气氛热闹,一点儿也没受另一位主角缺席的影响。   夏司容打开直播间,点击了下录制开始的按钮,就叉了窗口最小化,并将听筒设置了静音就没再理了。   毕竟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粉丝要是在弹幕激情怒骂,叮叮咚咚地信息声袭来多少还是怕会影响到她发挥。   夏司容一踏入大门,眼尖的夏父就注意到她了。夏父捅捅站在他旁边妻主的腰,告知她女儿已经回府。   夫妻俩面上笑吟吟应对宾客,转头却无声无息退到角落,拦住夏司容来到偏厅。   “刷!”   等没人看见了,夏母立即甩开手,好似夏司容身上有瘟病,握久了能传染上一样。   她沉下脸怒斥道:“夏司容,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平日里花天酒地就算了,你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倒好,鬼混到如今才回来,若不是语琴替你顶了上去,你叫我夏家脸面何存?”   “若是早知晓你品性这般不堪,还不如刚生出来就把你淹死。”   见她一连串说这么多,可知是气坏了。夏司容挑挑眉,弹了弹身上被夏母碰过的布料,摇摇头遗憾道:“真可惜啊,我没被淹死,还长这么大了。”   “你,你这畜生!”见夏司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夏母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念你是我夏家亲骨肉,我必定─ ─”   “必定如何?”   夏司容抱着手臂,反唇相讥道:“母亲,您嫌弃我配不上夏家亲女儿这个身份,嫌弃我乡野长大,怎么不想想,造成如今局面的是谁?”   “当年我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连人都认不得,就惨遭算计调换,该怪罪的又是谁,还是说,当初奶爹将我换走,是母亲的意思?”   夏母气红的脸这会儿又变青了,暴跳如雷道:“满口胡言!我们若是不管你死活,知道抱错的事情后就不会认你回来了,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哈哈。”听到这话,夏司容微微弯下腰,一面拂掌一面笑出声,“您接的是哪门子亲生女儿回家呀,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比您亲女儿有存在感吧,先不说把冒牌货捧在手心宠的你俩,就说我请门房开门,那还得看人脸色呢。”   “恩将仇报,”夏父从方才母女俩起争执的时候就皱眉连连,却只是对夏司容的话不满,“你现在锦衣玉食的,我们哪里对你不起,若是不接你回来,你指不定在哪个山疙瘩里啃树皮呢。”   听听,这话说的,夏司容有被无语到,翻翻白眼怼回去,“您可真行,按照您的说法,以后夏家的子孙都应该被换到山疙瘩里啃树皮是吧。”   没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夏父被怼得措手不及,张张嘴巴却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在这时有人进到偏厅来,轻柔的嗓音听得人舒心不已,“母亲,爹爹,可是姐姐回来了?”   穿过屏风,来人一身红色礼服,相貌雅致,举手投足带有文人气质,正是跟夏司容互换身份十八年的夏语琴。   她稳步不絮走了过来,看见夏司容,脸色微微一滞,不过瞬息便又带上了微笑,站到夏司容身边用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姐姐怎么才从春风楼回来,这会儿吉时都过了,宾客也该散去不少。”   夏司容朝远离三人的空地跨了一步,竖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摆动了少时,才露出点高深莫测的笑容,问道:“不对,我应该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是最清楚吗?”   侧身挡在夏母夏父面前,夏语琴嘴角略微翘起,但还是一派温文尔雅地说道:“妹妹确实不知。”   瞥了站在旁边的夏母夏父的脸色一眼,夏语琴继续有意无意地补充:“姐姐你也太贪玩了,方才吉时快到了你都没有回府,叫人去寻,回来禀报的却说你不在春风楼,不知所踪了,姐姐都不知道那会儿我跟母亲爹爹有多急。”   夏司容点点头,打开她从徐冬那顺来的一把纸扇摇了摇,很无所谓地说:“嗯,确实是难办,”说着她眼睛一转,指了指夏语琴身上的喜服,说:“不过,我这女主角没出现,定亲宴不也照常举行了吗?这儿有我没我好像也没差啊。”   夏语琴眼睛微眯,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看着夏司容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跟闻儿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只是替姐姐跟他举行了定亲宴,跟他有婚约关系的还是姐姐的。”   顿了一下,她有些沉痛地看了看夏母夏父,继续解释她为什么会帮姐姐举行定亲宴,“也是为了我们夏家,若未能如期举行仪式,跟徐家这门亲事恐怕就会生变……”   “等等,如今你帮我跟他举行定亲仪式,”夏司容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并反手用她的逻辑啪啪将她的脸打肿,“那日后你是不是就要替我跟他成亲,替我跟他圆房,顺便让他肚皮鼓起来,替我生个孩子?”   “反正这十几年你代替我也已经很习惯了,何不直接蚕食掉我的一切,”稍稍吊了下胃口,夏司容才拿纸扇挑起对方的下巴,勾唇笑道:“你想要,直说就是了,何必费尽心思。”   仿佛听到的话有多么恶毒似的,夏语琴欣长的身形晃动了几下,受不住打击一般,连退两步才重新站稳。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而后垂下眼眸说道:“怎么会?我断不敢这样想。”   一直疼着长大的女儿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夏父哪里能够忍受,他恨声道:“夏司容,是你吉时到了还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妹妹帮你,你怎么忍心苛责她,还用这种恶毒心思按到她身上。”   伸手拦住激动的夏父,夏语琴摇摇头:“爹爹,不怪姐姐,确实我们没有考虑到姐姐的心情,不过姐姐放心,即便我和闻儿心意相通,但他许给了你,我就不会拆散你们。”   说这些话,似乎用光了夏语琴全身力气,她低落地保证道:“我,我以后不见闻儿就是了。”   却刚好被撞进来的可人儿听到了,赶来的徐闻抱住夏语琴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又狠狠瞪了夏司容一眼,“夏司容,你出丑还没出够吗,又想逼语琴姐姐做什么?”   而夏司容看了他一眼,只皱皱眉,并没有回话。   见她不搭理自己,徐闻以为她又在憋什么坏招儿,跳脚道:“我告诉你,我已经跟语琴姐姐完成定亲仪式了,我只会嫁给她,你这辈子都别想做我们姓徐的妻主。”   这一次夏司容又皱眉了,似乎徐闻说的话她一点儿也不爱听,忍不住提出异议,“抱歉,我能不能做姓徐的妻主,恐怕不是你能做主的。”   接下来,面对着四双疑惑的眼睛,夏司容轻飘飘扔下了重磅炸弹。   她,夏司容,已经跟首富徐家嫡子定亲了,至于徐闻这个庶子,谁爱要谁要吧,反正她是不要。   徐闻被这个消息砸得头昏目眩,觉得夏司容脑袋可能被门夹了,他哥哥那么冷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个野人。   “胡说八道,我都看不上你,你怎么可能入得了我哥哥的眼?”   夏司容斜睨他一眼,感叹他没有眼光,然后又开始称赞徐冬,“还是我们家冬冬好,比你能干,还比你好看一千倍。”   徐闻被踩着猫尾一般,他最恨别人说他不如他哥,顿时就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不要脸,你也就只能口头上说说,该不会是看不能成功跟我定亲,疯了吧?”   夏司容却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笑着把玩手上那把纸扇。   这时夏语琴当起了和事佬,她揽过徐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安慰他,“闻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周到,司容姐姐只是气坏了才会口不择言,你也消消气。”   安抚完这边,她又往夏司容那边走了几步,低声恳求,“姐姐,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跟闻儿有所瓜葛,你别生气了。”   这般低三下四的劝说,倒衬得夏司容趾高气昂,她却只留一个寂寥的背影给徐闻看。   徐闻心疼坏了,上前跟她十指紧扣,抬头坚定地对夏司容说道:“不关语琴姐姐的事,都是我缠着她,她才会答应跟我在一起的,今晚换人仪式也要正常举行,也是我的主意。”   夏司容好奇,“你缠着她?”   “对!”   “你们私相授受了?”   这回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了,不过看徐闻涨红脸,眼神乱飞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   夏司容啧啧出声,“还未定亲便胆敢私相授受,这传出去,你这样的男孩家可是要浸猪笼的呀。”   见她搬出民风民俗说事,夏语琴跟徐闻直接愣住了,反而是夏母夏父反应快,看着夏司容欲言又止。   不过赶在他们开口前,夏司容抢先说道:“但毕竟不是我们夏家的男孩儿,不好处置,不如,就由徐家领回去处理吧,你说呢,冬冬?”   偏厅拐角,站着徐冬以及管家一行人,被点名出来了,徐冬的神情也依旧风平浪静,仿佛做了丑事的不是他徐家的人。   反倒徐闻的脸色紧张了一瞬,心虚不敢去看徐冬,不过很快他又调整回来了,大概是他想到他哥身体不好,已经不大管事儿了,以后整个徐家谁都得听他的,哪个又敢对他怎么样呢。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而那边夏司容已经快步走到徐冬身边,握住他的手,牵他进来。   她一面走,一面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跟徐冬说话:“冬冬,虽然今天他们仪式补上了,但是传出去多不好听,咱们家教得严,将来孩子们才不会学坏,回去你可要好好管教弟弟啊。”   这一声溺死人的冬冬,叫徐冬背后起了一层热汗,还一路漫延到鼻尖,他抽了抽被握住的手,没抽出来,只好瞥了管家一眼,吩咐道:“既然定亲仪式已经完成,就接回去吧,接下来的一个月,先好好在家里学学规矩。”   管家应下后,那边一阵兵慌马乱,徐闻被管家请走,夏语琴为表忠心,也追在后边儿出去了。   夏母夏父手足无措,又是想知道走的那两人情况怎样,又不敢撂下徐冬,等缓回神的时候,看见夏司容正与徐冬挨得极近。   若是人类身后有尾巴原型,恐怕此刻没有人比夏司容摇得更欢快,她捏捏徐冬的手指,来了点迟到的担忧:“冬冬,会不会觉得为妻太严格了?”   “不会。”   “那……”   不等夏司容还待说些俏皮话逗徐冬,夏母就搓着手靠近过来,有些尴尬地问:“大公子,您身体不好,怎么也来了?”   徐冬偏头朝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示意贴身仆人先捧上一份婚帖,才开口道:“今日贵府大女上门求亲,我府已经接了她的婚书,为表诚意,特地上门交换,以后,夏司容就是我徐冬的妻主了。”   话音刚落,偏厅门口突然像垒好的泥砖倒塌,哗啦啦撞进来一片人,他们个个目瞪口呆,眼睛里闪烁着刺眼的吃瓜光芒。 第3章   面对一众炙热八卦的眼神,夏司容淡定抓起徐冬的手,朝他们挥了挥,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而后她心情很好地公布婚讯,“各位贵客,小女夏司容,夏家刚认回家的亲生女儿,今日正式与徐家大公子徐冬交换了婚书,小女日后便是徐大公子的妻主,等内人身体调养好了必定大办酒席,到时还请各位莅临。”   确保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了她说的话,夏司容才带着徐冬施施然离开了。   然而,她的好心情持续不了多久,满脸的春风在打开直播间页面、看到弹幕时垮了下来。   原本她是打着不尊长辈欺负弱小,尤其黑脸对付未婚夫郎,种种恶劣行为,直播间那些观看的粉丝肯定受不了的吧。   夏司容正喜滋滋想看看粉丝破口大骂的弹幕,欣赏扔满一屏幕的板砖呢,谁知道这届网友画风突变。   是一个句号:该,这父母贼尼玛偏心了。   悄悄来过:就是,自己亲闺女不疼,哪有拿个假货当宝。   小可爱当当:up主,干得好,我要给你送鲜花!   捂捂是呜呜:哈哈哈,up主太飒了,我好爱,将狗男女的脸狠狠打肿。   ……   夏司容眼睁睁看着直播间密密麻麻刷着叫好的弹幕,以及粉丝投送到直播间不间断累计的鲜花和币,面无表情叉掉了面板。   后来想想又不甘心,又去赏踩栏扒拉了下,真的没有一个粉丝扔板砖,只好眼不见为净通通关掉了。   这时候系统却是个没眼力见的,突然冒出来,用那把机械声表现出怪异的喜悦,“宿主第一次异界直播取得良好成绩,获得鲜花17.3万朵,直接换算为续命时间2天,恭喜恭喜!”   忍受着系统异常喜悦的尖鸣声,夏司容磨磨牙,呵呵笑了几声,咬牙切齿地表示,她现在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夏司容心里不爽,别人也没有好日子过,那晚宴会过后,传言像长了翅膀满天飞,隔日被压在徐府学习规矩的徐闻也都知晓了。   仇人都打上门来了,还学什么狗屁规矩,他一下坐不住,跑去问管家消息是否属实。   管家给的自然是确定答案,还好心提醒他:“闻少爷,以后该叫大嫂了。”   徐闻:“……”   凭什么呀,他才不信。   他一面三心二意上课,一面留意着主院动静,等留意到他哥院里有动静了,马上就甩开教养公公直奔主院。   刚进门,就听到徐冬应承夏司容在主院给她留一处偏屋,方便日后留宿。   徐冬什么脾性,徐闻最是清楚,他哥是一个极度喜爱清静,血缘意识也极度淡泊的人,平常到了夜里,除了照顾着长大的奶爹,其他人根本不被允许出现在主院里。   还记得前几年家里长辈接连去世,他夜晚怕黑,哭着跑到他哥院子,都被毫不留情丢了出去。   如今,他哥居然会为了夏司容这个乡野粗人,日后有可能留宿而精打细算,惊得徐闻原地怔愣。   徐冬看到他,虽神情冷淡,但也难得主动地问话:“何事?”   “哥……”徐闻嗫嚅,犹豫了一瞬,还是不敢提出质疑,“没事,我来看看你,先走了。”   刚要转身走,却瞥见夏司容站到门口伸懒腰,还阴阳怪气地清了清嗓子,是在看他笑话吗?   徐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哥他不敢质疑,难道他还会怕这个粗人吗?   “好狗不挡道,滚开。”徐闻柳眉倒竖,还想伸手推人。   还未见夏司容作何反应,“徐闻,”却冷不丁听到他哥压低了声音叫他,这是不高兴了,在警告他,“不得无理,夏小姐已和我交换过婚书,就是我的妻主了,你该叫他大嫂。”   徐闻咬着唇,忿忿不平还待争论:“哥,是她……”   “你已经不小了,看来该让你多抄抄家规,也许会更懂得为人处事。”   若是徐冬真下狠心整治他,徐闻接下来的日子可谓难熬,他恨死了夏司容,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得不先低头认错,含糊不清嘟囔了一声。   这时夏司容倒是舍得回头看他了,只见她皱皱眉,疑惑道:“弟弟这是怎么了,说话声音不是大如雷鸣,就是小若蚊蚁,该去看看大夫了,别是得了什么癔症。”   嚯,这简直是往火上浇油哇,徐闻气得脸蛋通红,奇怪地是,他居然忍下来了,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大嫂就气冲冲跑了。   回到他自己居住的小院,夏语琴刚好翻墙进来,看到昔日风度翩翩的恋人如今这幅狼狈模样,叫徐闻心里不满,他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翻墙进来,夏司容这个粗人都登堂入室了。”   夏语琴心中一惊,她就是听到传言坐不住了,徐家暂时又不允许她跟徐闻相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如今世人都在传,夏司容入了首富嫡子的眼,怕是屁颠颠上赶着做赘妻,日后啊,徐府这泼天的富贵都得是她的。   夏司容这个光脚在乡下掏鸟蛋长大的粗人,除了一张脸好看,其他样样不行,如今竟能够轻轻松松获得徐冬青睐。   想她夏语琴,累死累活讨好徐闻,才换来这娇气公子高看一眼,如此局面实在叫她无法忍受。   还有市井流言,说她这个冒牌货引诱夏家亲女儿的未婚夫郎,现时无论她走到哪,书院同窗、街坊、仆人,她都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夏语琴从小自视甚高,如何承受过这些,没有发疯已是不错了。   不过还好,徐冬虽然聪明通透,掌握徐家经济命脉,奈何自小病弱,过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必定支撑不住。   没了徐冬,徐闻就是唯一的徐家人,这偌大的徐家,都该是他的,而她把徐闻一娶,迟早将徐家一切牢牢掌握。   这也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近几年徐闻走到哪,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先前,放出来的消息是夏家亲女儿跟徐闻定亲,夏家虽不如徐家稍逊一筹,但是嫡女娶庶子也还可以接受。   现如今,突然蹿出来个冒牌货,出身还不如京城根下长大的百姓呢,街坊们自己吃不着葡萄,自然开始说些酸溜溜的话了。   这日,夏司容躺藤椅上磕瓜子,津津有味地听家奴绘声绘色讲了好几版市井流传的故事。   徐冬也听见了,沉吟片刻,冷不丁开口说:“和我定亲,确实不太划算。”   “怎样叫划算?”   徐冬无喜无悲,仿若讲的不是自己,“我时限已至,存活的年头一只巴掌都掰不完,徐府,终究要交到徐闻手里。”   懒洋洋伸了个腰,夏司容看起来兴致缺缺,她想都不想就反驳道:“徐家掌权人这个称号,还是放在你名字后边儿比较相称,若跟别个男郎放一起,就露出蠢相了。”   不知是想到了何事,夏司容看了徐冬一眼,眼神微热,顿了顿说道:“我来了,就是要跟你一起走下去的。”   徐冬好似招架不住,连忙偏开了眼睛,反倒是夏司容,一错不错盯了他半晌,才笑道:“徐大少爷,你应该相信你的搭档,跟我做买卖,稳赚不赔。”   也许是感受到夏司容给的信心,徐冬垂眸浅笑:“希望如你所言。”   当然是了,别个不知晓,夏司容可是知道剧情走向的,徐冬病弱这个设定,就是作者给男女主走上人生巅峰添上的最为丰功伟绩的一笔。   徐家父母原本恩爱非常,却因为徐父的贴身小侍在他怀孕生子的时候,趁徐母应酬喝醉了爬上她的床,导致徐夫动了胎气早产。   因为破了那个贴身小侍从的身,徐母又是对责任看得很重的人,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纳下。   没想到恩爱夫妻从此离心,徐父再没了笑容,等小侍从有喜的消息传来,更是郁郁寡欢。   徐冬豆蔻年华时,徐父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待徐母反应过来,昔日爱人已化作一抷黄土,追悔莫及。   日日醉生梦死,她的身体快速消垮了下去,不久,到徐冬及笄这年,徐母追着徐父也去了。   从那本书描写的情节中,夏司容知道那事儿之后,徐父很抗拒自家妻主的碰触,后续再没要孩子,而那个贴身小侍从,徐母恨透了他,自然不可能再让他怀上孩子。   导致首富家没有女儿挑大梁,只留下一嫡一庶两个娇弱的男孩儿,加上徐冬设置的是一个病弱形象,只等着他一死,徐家就能顺理成章落入徐闻手中。   到那时,徐闻这个庶子不但可以名正言顺接手徐家,在外还是个全家死光只留下他一个人的小可怜形象,可谓是让人疼惜到骨子里。   接下来更是携手假千金,两人珠联璧合,理直气壮侵占夏家财产,踏上康庄大道朝人生巅峰狂奔而去。   但是!   现在有了她夏司容穿书而来,这个世界是活生生的,不再是一个指节厚的一本书,她必然不会让这对所谓的男女主踏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司容都在城外跑。   是的,城外,对于第一次异界直播只收获鲜花而没有被扔板砖,夏司容后来想了想,认为可能是剧情太狗血太刺激了,现代观众就爱看抓马的情节。   那是越狗血越好,她们肯定激动得嗷嗷叫,沉浸进去了就是满意的好剧情,那还会拍板砖。   夏司容一琢磨,得,那就让狗血剧情一边儿去,想想什么剧情比较无聊。   可以说是脑袋一拍,夏司容就决定了,先搞一块地种田去,什么剧情无聊,日常最无聊啊,特别是一个人流着汗吭次吭次在地里忙活。   保证观众看得打瞌睡,必定不会满意这种无聊情节,那到时候差评板砖还不手到擒来。   确定好了方向,她就开始做起了准备事宜。   夏司容这边忙得脚不沾地,已有好几日未曾回夏府,而夏母夏父却只当不知,也不叫家奴去找找,就仿佛夏家亲女儿从来没有寻回时那般。   不过,无论是他们真遗忘还是假失忆,他们不来给夏司容添麻烦,却有人忍不住出手要替夏语琴出气,给夏司容找茬来了。 第4章   做这些事情夏司容没有打扰徐冬,她自己完成了城外考察,就开始着手设计现代街边随处可见的小吃推车图稿,以及在纸板上画画并于旁边写上菜式,到时候就可以贴在小推车正面作为菜单。   既美观,又能让客户一目了然知道她在卖些啥吃食。   她一连两天起早贪黑,待反应过来,这期间跟徐冬居然都碰不上面,自然话也说不上几句了。   但夏司容很穷,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赚钱。先前直播间里观众给投的币倒是挺多,但也只能用来兑换直播间系统商城里面的物品,不能拿到这古代世界来花。   夏司容打开面板,已经在直播间系统商城里打勾下单,先兑换了一些油盐酱醋茶之类的调味品,现在可以说是她只需要攒些钱,再买一块地来种植蔬菜水果就齐活了。   不过昨天她去踩点看地的时候,偶然在山脚边发现土豆苗。顺着那个方向走进去扒拉了一下,里边已经有些长成的了,问了带她看地的庄主,说是没人认领的,可以随意采摘。   夏司容还真就不客气,挖了一篮子提回来,准备搞点小吃成品出来卖。   而至于夏司容在捣鼓些什么,徐冬完全没有过问,只是时不时总交代管家让家奴给她送去被褥、熏香等生活用品。   准备事宜完毕,夏司容终于忙活完了,此刻她正在偏屋旁边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厨房里试菜。   当时看到土豆,夏司容第一个想到要做的小吃就是炸薯条,炸薯条对于夏司容这种级别的美食up主来说,可以说是有手就行。   她先挑选了几个大土豆,清洗、削皮、再过一遍水,土豆肉洗干净后切成均等的厚片,然后叠成几份再切成均等的长条备用。   就夏司容个人来说,她比较喜欢吃粗一点的薯条,所以在切的时候她就愉快地决定了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   接下来就是点火开锅,水烧开后,夏司容动作麻利地将土豆条倒入沸水中,心中默念六十下,一面念一面拿锅勺轻轻将土豆条推动了几下,使它们能够完全浸没在沸水中。   默念结束,快速捞出,这时她可以看到,土豆条已经呈现出比较清透的状态了。   以上这整一个过程,夏司容的动作简直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所以捞出来的土豆条没有一根断掉的,更别说碎了。   给点时间控水,就可以往土豆条里加玉米淀粉了,玉米淀粉也是夏司容在直播间系统商城兑换来的。   夏司容控量精准,秉着宁少勿多的原则,一路颠颠晃晃,尽量让土豆条都裹上粉,后来她在觉得玉米淀粉不够时才又再加了一点。   很快,裹好粉的土豆条根根分明,胖乎乎的极为可爱,这有赖于夏司容手艺好,完全没有出现粘连的情况。   然后夏司容往锅里倒了大量食油,添柴加热,她拿手放在油面上方感受温度,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才倒入裹好粉的土豆条。   刚倒进去的时候她没有急着翻动,等了好一会儿,土豆条表层变硬了,她才拿长木筷去翻动了几下。就这样滋滋滋炸够了时间,土豆条呈现微黄色时,她将土豆条快速捞出控油,等了一阵,她又将控好油的土豆条重新倒入油锅再炸一遍。   这次观察到土豆条变成金黄色了,才捞出来控油。   装盘、洒点细盐、再挤一些番茄酱,夏司容自己先拿了一根蘸上番茄酱试吃,入口酥脆咸香中带点酸甜。   很好,功力没有下滑,今日份薯条制作成功。   测试完成,夏司容将薯条端出去,招来几名仆人让他们分了吃,顺便还收集了下试吃反应跟反馈意见。   回到厨房,她端起角落那个从早晨就开始烹煮的砂锅,里面装的是她精心挑选的中药材和老母鸡,严格按照煲汤要求整整熬了四个小时,一锅滋补力道强劲的鸡汤。   一打开砂锅盖子,浓香鸡汤味铺面而来,夏司容调好味,翻搅几下就趁热倒入瓷碗。   麻烦管家端去给徐冬饮下后,夏司容便轻装上阵,打算出门去看看前天麻烦木工师傅制作的小食推车制作到什么程度了。   瑞丰街是一条包容的街道,从南北两边分开,北边一般是平民百姓居住的房屋,而南边,则分散着权贵以及富商的院落。   所以这条街道相对其他地方来说,人员复杂往来密集,能够容纳全方位人群,在这样的街道摆小吃摊,兴许可以财源广进。   夏司容边走边观察街道布局,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盘算小食摊开摊位置、各类小吃定价等问题,便没怎么注意周围的环境。   就在她快走到木工师傅的铺面时,境况陡然突生异变。   “刷─ ─”   一条通体漆黑的鞭子破空而来,疾风带着一股狠劲,贴着夏司容的脸面缠绕而来。   恰巧出来搬运木材的木工师傅乍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愣愣看着,甚至都来不及叫夏司容小心。   这要是被抽中,保准至少得皮开肉绽。   好在夏司容应激反应够快,只见她轻松侧身一躲,再劈腿一踹,正中前方刚刚停下的马腿。   马儿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肢狂甩身躯。   伴随着马儿嘶鸣的,还有从马背滚落下来的人影,以及一阵杀猪般的痛呼声。   “啊呀,卧槽,好痛!”   木工师傅打眼一看,原来滚落下来的是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她摔了个屁股墩,此时正撑着身体,右手往后捂着尾椎骨揉搓,看样子受伤不轻。   而停在她后头那几匹马上边坐着的人个个眼睛瞪圆,嘴巴张大,一副回不过神的痴呆模样,大概是没想到华服女子这么阴狠一鞭子下去,最后马背滚落满地找牙的反倒是她自己,所以一时之间竟然全都反应不过来。   等华服女子缓过这阵痛劲儿,抬头看到她们这副蠢样,狠狠啐一口,骂了几句脏话,没好气地吼道:“艹,愣着吃狗屁啊,还不赶紧下来扶我去回春堂!”   她一吼,马背上那群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跳下马将地上瘫着的那个七手八脚地搬走了。   直播间观众:!!!   亲眼见证全程的木工师傅:……   凑过来围观的街坊:[摸不着头脑jpg]   这、这是何方神圣,此女竟全程笑着踹人,看起来轻轻松松毫不费力,京城啥时候来了个拳脚功夫如此厉害的人物。   长得又好看,笑得还迷人,动作更飒爽!   有街坊探头看看她的脸,忍不住挪步靠近,悄悄问了一下:“这位小姐,请问是夏家大千金吗?”   夏司容转身,勾着唇朝她摇摇手指,“不是哦,我是姓夏,但我父母早就死光了呢,小女近日刚到京城,是想来做些小本生意的。”   这位来问话的街坊介绍自己姓杨,她挠挠脸,嘿嘿笑几声,挺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我远远见过夏家大千金,看你跟她长得相似,实在无意冒犯。”   夏司容无所谓地笑笑,看杨大姐手里拎了许多吃食,便想跟她套套近乎,“没关系,杨大姐,你手里拎的是吃食吗,我闻着这味儿挺香。”   听她提到自己手里的吃食,杨大姐顿时眼睛发亮,先憨憨摸了摸手臂,才抿唇笑着说:“哦,这个啊,前些日子我家夫郎老吐,去医馆找了大夫诊脉,才知道是有了,这不,他心情好就爱吃些香的,天天折腾我,我只好出来买些他爱吃的回家。”   没想到套近乎套出了别人家里的喜事,夏司容挺惊讶的,之前书中写的她还没多大感觉,如今亲耳听见男人生子,所以也更加好奇。   男人怎么生孩子?   男人怀孕的时候又会怎么表现?   夏司容忍不住联想到徐冬,开始猜想他以后会不会也大个肚皮,走路圆滚滚,天天抱着她的手臂喊累,说肚子里的崽子不听话老踹他,闹着要她给他做各种酸的甜的、香的辣的、各式各样好吃的食物。   “夏小姐,夏小姐,你没事吧……”   夏司容猛地回过神来,却只见街坊大姐举着手在她面前划拉。   她微微甩了下头,笑自己想太多,先不说她跟徐冬只是合作关系,就说等直播间攒够板砖,她是立刻就会被弹送回现代的。   夏司容暗暗在心中警惕,绝对不能在这个世界发展出不应该有的感情。何况,她断没有去招惹徐冬的想法。   毕竟,她随时随地都在准备着回家。   重新挂上笑容,夏司容继续跟杨大姐唠嗑:“谢谢你杨大姐,我没事,还没恭喜你呢,希望以后有机会去喝贵府麟儿的满月酒。”   杨大姐搓着手说一定一定,夏司容眼睛一转,开始趁机安利起自己即将开业的小食摊,“对了,我打算开一个小食摊,就这两天开,位置是这条街拐角那里。贵夫郎不是爱吃香的吗,到时杨大姐可以过来看看有没有合他口味的。”   杨大姐连连保证:“好,我一定过来给夏小姐捧场。”   还未开业就拉拢到一个客户,夏司容心里美滋滋,不过等她检查完做好的小食推车往回走的时候,却叫人拦住了。   对方一群人来势汹汹,打头那个板着脸,手一鞠,用一种有礼却不容人置啄的语气说道:“夏小姐,我家女君有请。”   作者有话说:   文中出现的食品制作会参考网络资料。 第5章   来请人的是户部侍郎李氏的管家,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如今被视为弃子的夏司容,虽然不知道找她做什么,但还是乖乖跟着人家走了。   她们一路沿着街市走,转过拐角,再往左边走百来步路,就到了李府。   跨进红雕木漆门,夏司容跟在管家身后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终于来到了李府待客厅门前。   脚还未迈进门槛,她稍抬眸一看,却看见这里头还有两张熟面孔。   管家仍旧话不多,板着脸,将夏司容领到待客厅门口就停下脚步不走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夏司容看过去,管家手一抬,比了个请的姿势,对夏司容说:“夏小姐,我家大人就在里面恭候大驾,您自个儿进去吧,老奴这就先退下了。”   管家虽不爱笑,但好歹一路对夏司容客气有加,如今功成身退无可指摘,夏司容朝她略一颔首,回道:“多谢你,有劳了。”   说罢抬头挺胸进了待客厅,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道很强烈的愤恨目光扎到她身上。   夏司容余光扫过,就看见了先前那位在瑞丰街意欲抽她鞭子的华服女子,此时她正杵着拐杖,站在她旁边的则是夏语琴。   将目光收回,夏司容再没给她们一个眼神,而是把注意力放到坐于主位的中年女人身上。   她先朝那人拱拱手,然后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李大人找小女所谓何事?”   话落,室内却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在场的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大家伙的耳朵都能听见李侍郎手里那只杯盖划过茶水的声音。   待到拂去茶沫,饮下一口茶水,李侍郎方才如梦初醒般,搁下茶杯抬头看了夏司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道:“犬女顽劣,但向来坦荡,听说夏小姐无缘无故重伤过路马匹,导致犬女受伤,不知此事夏小姐是个什么说法呢?”   李侍郎方才说完,话头便被旁边一脸担忧的夏语琴接了过去,“李大人,这里面是否存在误会呢?我姐姐可能并非有心伤害琪清,或许她当时没留意轻重,才会重伤马匹导致琪清跌落的。”   这么说着,她又用一种殷切、渴望得到谅解的眼神看着李琪清,恳求道:“琪清,你就放过我姐姐这一次,下次她一定不会了。”   那李琪清俨然还在气头上,被她这么一劝,反倒点燃了心中怒火,顿时像个炮仗一样一蹦三丈高,“她害得我这么惨,我凭什么放过她?”   “琪清,你就当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我叫姐姐给你道歉,此事就此揭过好不好?”夏语琴拉过李琪清的手拍了拍,做足了低声下气的样子,尽力在为自家鲁莽的姐姐赔礼道歉。   李琪清这才缓和了阴沉的脸色,勉勉强强地说:“就给你个面子,只要她跪下来跟我道歉,这次就算了。”   “诶?”看她们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夏司容赶紧出声打断。   刚才这俩人一唱一和的表演可谓登峰造极,看得夏司容一愣一愣的,如若不是怕太晚回去徐冬会担心,她肯定是愿意再看一会儿猴戏的。   所以当李琪清一个眼神杀过来,夏司容却不想纠缠下去,便打算速战速决,“李小姐,我没有要跟你道歉的想法哦。”   李琪清沉着眉,咬牙切齿道:“让你跪下来道歉是看得起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言,夏司容挑挑眉,勾唇笑道:“敬酒喝不喝呢,是看出自谁的手,至于罚酒嘛,我从小到大就没喝过,也不想喝,如果是女儿红,我倒是愿意尝尝。”   逗完人,她没有任何停留地转头,直接对李侍郎说:“李大人,你若是为今日瑞丰街骑马挥鞭,欲伤人反倒危及自身这件事来主持公道的,那我要去大理寺状告您府上贵女当街杀人的案件您可以先了解一下。”   听闻此言,李侍郎瞳孔骤缩,手握成拳。到大理寺告状,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特别那位大理寺卿王时禾最是刚正不阿。   李侍郎跟她流派不同,俩人积怨已久,若将此事闹到她那里,王时禾必定借这股东风狠狠刮李侍郎一刀。   看似转过千般念头,实际时间也不过才瞬息之间,李侍郎心中就有了决断,她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这,此话怎讲?”   “李大人想听,小女这边复述一遍给您听。”   “今日上街办事,您府上贵女骑马汹汹而来,当时四下只我一人,可知目标明确,显然是早有预谋,那时您府贵女二话不说,举手便挥鞭而出,招式力道样样狠辣,若非我避开,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危及性命。”   夏司容说着,踱了几步上前,目光灼灼,定定看着李侍郎补充道:“今日这事于瑞丰街有多名街坊亲眼目睹,到时大理寺展开调查,她们皆可为我作证,相信很快能还我清白。”   再说李琪清这边已是按捺不住,只见她怒气腾腾,头顶都快冒烟了,她抖着手指点点自己的腿,气道:“放你的狗屁,如今受伤的是我,若要说谋人性命,该抓的那也是你。”   夏司容摇摇手指,轻易就将她这番逻辑不通颠倒黑白之词一一反驳:“一,你早有预谋害我性命,不能因为我避开了就当做不存在;二,你之所以会受伤,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若你不肯给个说法,那我只能将壮纸递交大理寺了。”   递交大理寺,不可,万万不可,这不是上赶着给王时禾那老古板送把柄吗?   李侍郎一想到上早朝被王时禾那家伙掺上一本,下朝又要忍受她明嘲暗讽的尴尬场面,瞬间身上那那都不舒服了。   偏偏这姓夏的小妮子有恃无恐,还就拿捏住了她不敢轻举妄动,才在这边口出狂言,简直是不知所谓。   李侍郎擦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水,再瞪了下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和风细雨地笑着说:“夏小姐,这等打打闹闹的事情就不要去麻烦大理寺评理了,犬女也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你俩这事要闹到大理寺去,可就要叫人看笑话了。”   可惜她的话劝不动心中早有决断的人,夏司容无辜道:“我觉得还是我的命比较重要,若是大理寺的大人们觉得好笑就笑了,能够为大众带来娱乐也是我的福报。”   李侍郎被这话噎住了,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劝说夏司容:“没夏小姐说的这么严重,你看你们俩如今也都好好的啊。”   只不过她碰到了夏司容这个油盐不进的主,“我迟点避开今日就没命了,要叫我夫郎守寡我如何忍心,这个公道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这么铿锵有力的一句话扔下去,夏司容稍等了少时,才缓和了口气,有商有量地说:“不过,小女看李大人也是明事理的人,只是为女心切。”   说着,夏司容转身面向满目怒火的李琪清,“再给你一个选择,三天之内你要站在清味轩主客厢房,开窗临下,大喊跟我道歉的话。如若不然,我将递交状纸,相信大理寺的大人们会替我主持公道。” 第6章   听到这一番话,李琪清自然气愤不满,她是堂堂户部侍郎的长女,怎么可能给夏司容这个乡下来的粗人道歉,肯定誓死不愿这般憋屈了。   却杠不过坐在主座上狠狠盯着她的母亲,最后只好吞吞吐吐哼唧几声,答应了下来。   李侍郎见她识趣,站起身来又换上一副笑脸,客客气气地亲自将夏司容送走。   其实夏司容之所以会说出第二个方案来,也就是给李侍郎一个台阶下,先不说她不会真的报官吧,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官场里边弯弯道道太多,就算她硬抗,到最后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何不顺坡下驴,就卖李侍郎这个面子,日后也不会太记恨她。   当然了,不报官可以,道歉却是一定要的。不然这李琪清算计了她,最后啥事没有,拍拍屁股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不是更助长了这人的嚣张气焰吗?   让这李琪清丢点脸,才好长记性,往后才不敢再轻易冒犯到她头上。   跨出李府大门,夏司容觉得外边的空气都比里面清新几分,不禁心情也扶摇而上。   哼着歌回到徐府,她在经过走廊时,被眼尖的管家叫住了,“女君,少爷有请。”   徐冬是徐府默认的正经嫡出少爷,府里仆人只叫少爷,一般暗指的就是他。而叫徐闻时,则会在称呼前边带上名字。   听到徐冬找她,夏司容脚下转了个方向,跟着管家去往正屋。   还没踏进主屋前厅,夏司容便闻见了几缕饭菜香味,于是本来还没多大感觉的肚子顿觉饥肠辘辘,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   推门而入,徐冬正端坐在桌前,见到她进来,只微微动了动眉眼,便抬手示意她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夏司容却是假装没看见,直接掠过了那张摆好软垫的椅子,坐到徐冬身旁紧紧挨着,然后低头凑近闻了闻,感叹道:“好香啊。”   或许是没想到夏司容会直接跑到他身边来,徐冬脸上露出一点错愕的表情,听见她的话,更是指尖忽地蜷起。   其实不怪徐冬惊讶,实在是夏司容说的话指代不明,若她说的是饭菜香味,那又为何鼻尖嗅闻时却是朝向徐冬肩头呢。   简直是往有的人心里投下小石子,荡开不为人知的涟漪。   因为那个动作导致了屋内气氛有些微妙,也没人说话,半晌,徐冬抿抿唇,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还没谢谢夏小姐费心熬制的汤品,味道很好,听闻夏小姐今日出门办事,我看天色已晚,夏小姐又尚未回归,便擅自做主,叫管家准备了这一桌饭菜,还请夏小姐赏脸品尝。”   夏司容转头看了徐冬一眼,见他此刻正紧绷着的小脸,眸光闪了闪,笑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本来就是交易里面的内容不是吗?”   说着,她举起筷子,先给徐冬夹了块粉蒸排骨,才转回筷子给自己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尝味道。   听到她说的话,徐冬愣了一下,尔后嘴角扯出一点笑意,回道:“也对,但夏小姐不必自谦,说到底是我占便宜了,我能给的,只不过一个虚妄的名头,和一处暂住的屋子。”   徐冬说的也没错,当初夏司容的确是为了不想跟原主那一家子奇葩亲人做过多纠缠,才会突发奇想,从脑子里冒出一个想要去跟全书她最喜爱的角色搭上关系的念头。   如今从徐冬嘴里明晃晃听到,她心里却五味陈杂。   这话就说明了她和徐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到时候自己一走,恐怕都未能够在徐冬心里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想到这,不知怎么的,夏司容心里像是有一口气堵着,半天上不去也下不来,她闷闷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只顾低头吃菜。   接下来俩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用完了一餐,等放下筷子,徐冬叫来仆人撤下碗碟,夏司容便借机告退了。   回到她自己居住的屋里,夏司容踢掉靴子跳上床,抱着被子在上面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住,她脸朝下扣着,从被褥里传出几声闷闷地叹息。   一想到徐冬送她出来时欲言又止、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模样,夏司容就心烦意乱。   特别是无意间瞥见那双湿漉漉、水光潋滟的眼睛时,仿佛只要她肯看过去,那对剔透的眸子里下一刻就会有成串的泪珠滚落。   她夏司容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一点怪罪徐冬的意思,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当时正好好吃着饭呢,可不知怎么的,徐冬吃得越来越少,只偶尔帮夏司容布菜。   除了夏司容夹给他的那块粉蒸排骨,他几乎就没吃过几口。   夏司容干饭的时候向来专心,不会太去留意别人的神情,等她发现情况不对,回过味来时,才发现光是她一个人在吃了。   那时候她还傻乎乎叫了徐冬的名字,问他怎么不吃,没想到徐冬当即眼眶微红,小心翼翼地反问她,方才是不是自己说错话。   夏司容原来就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主,男女感情方面更是一片荒芜,这种场面自然无法应对自如。   只能手足无措,说了好几遍没有。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们不是没说几句就开始吃饭了吗?   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啊。   最后徐冬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明显问题没有解决呢,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就怕他再憋出点什么病来。   不行。   夏司容翻身利落坐起,起床来到雕花木柜前面站定,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打开柜门拿出一样东西,便兴冲冲出去了。 第7章   夏司容先是进厨房捣鼓了一阵,然后端了一个瓷碗来到徐冬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举手敲了敲门。   叩击门板发出的声音很轻,似乎里面住的是一只胆小的兔子,夏司容怕惊扰了它。   很快,一个清润的嗓音问了句“是谁”,夏司容怕他生气不开门,就踌躇着没有吭声。大概是久等不到回应,里头开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越来越近。   “咿呀”一声响,有人打开了门,随着灯光泄出的,还有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从夏司容这个角度看,此刻的徐冬莫名带了一缕仙气,仿佛她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羽化登仙。   “夏小姐,何事?”徐冬询问的语气虽客套陌生,但这会儿因为开门看到的是夏司容,他脸上本来的清冷气散开,自然而然涌上了些许暖意。   “哦,我是来……”清润嗓音唤回了夏司容游走外太空的灵魂,她看对方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瓷碗上,才恍然想起来时的目的。   “那什么,我吃饭太实,经常容易撑着,就特别爱在饭后散散步,不过府里太大了,怕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要不,徐大少爷陪我去走走?”   刚开始确实难张开嘴,好歹将话头挺过去了才越讲越顺,毕竟她找这么个蹩脚理由,徐冬要是来一句太晚了想早点休息,都可以赏她一个闭门羹吃吃。   不过徐冬倒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收回,朝她点点头,说好,然后便转身进屋想去搭件披风再出来。   此时天色不早了,晨昏露水都重,徐冬这时候要出去都是需要加衣服的,如若不然,被奶爹知晓肯定会念叨他。   次数一多,徐冬就自觉起来了,从源头上就断绝奶爹逮着他念叨的这种可能。   在徐冬脚步移走之际,却又忽然回头对上了夏司容那双跃跃欲试的眼睛,迟疑片刻,他忽然将房门打得更开,问道:“你,要不要先进来坐坐?”   听到徐冬的邀请,夏司容自然眼睛发亮,但她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可以吗,会不会败坏你的名声?”   徐冬似乎被她逗笑了,眉眼微微弯了弯,说话声音都比方才清脆了几分,“可以进,放心吧,因我喜静,这时候小侍不会进我院里,况且,”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带了点平时没有的俏皮语气说,“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主,别个看见了,又能如何?”   夏司容一想,那倒也是,她给忽略了,不代表不存在,虽然他们只是协议,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这层关系可是板上钉钉的。   想透了这个,夏司容略略有些尴尬,哈哈干笑了几声,摸着鼻子跟在徐冬身后进房。   然而进去后,那点子尴尬情绪一下子就被她抛开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徐冬的闺房呢,所以看哪哪都新鲜。   夏司容虽然想撒开丫子放开自己,想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实际上她却只能像个鹌鹑一样窝在椅子上,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一注意到徐冬有看过来的举动,她立即便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手掌也规矩地摆在大腿上,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前方。   她这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倒叫徐冬误会了,以为她其实不想要进他闺房,只是迫于方才碍于面子才无奈答应了。   他早先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了,也没心思挑哪件披风跟他身上的衣服色系比较配,只随意拿了一件,便抿着唇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正系着披风带子这会儿功夫,就听到夏司容突然来了句“真好看”。   徐冬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一瞅,见夏司容果真满眼赞赏,顿时心下又是雀跃又是羞涩,“真的好看吗?”   夏司容点点头,充分肯定道:“嗯,很衬你。”   说着,她还走近几步,朝徐冬肩头凑了凑,然后抬眸跟徐冬四目相对,又开口道:“你这屋好香,连屋子的主人身上,也都香香的。”   徐冬耳根红得滴血,慌忙别开眼,不敢再跟她对视下去。   夏司容没再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她直起身子,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徐大少爷用的是什么熏香,在这屋待着,人都舒服了好多。”   徐冬错开身子,快走了两步,想从她身边出去散散热,一面走一面声音不稳地回答:“也是经常来府里给我诊脉的大夫配的香,花草香有安神作用,你若想要,明日我叫管家去回春堂给你配一些。”   他的手刚摸到门板,就叫人从身后握住了,被搬着转过身,就看见夏司容扬着个笑脸,轻轻哄道:“先别走,喝点东西再出去。”   徐冬恍恍惚惚被牵着来到桌子面前,等他回过神来,放大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夏司容端来的瓷碗。   瓷碗里是淡粉色膏状液体,闻起来有点酸,又有点果香味,是徐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他忍不住好奇问:“这是何物?”   夏司容神秘笑道:“这是酸奶,我看你晚饭胃口不好,这东西喝了可帮助消食,等我们待会散步回来,你若是饿了,我再去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来找徐冬之前,夏司容去厨房捣鼓的,就是这碗酸奶,她那时候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徐冬开心,又能帮助他增进胃口多吃点饭。   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现代超市最常见的酸奶,酸奶基本上人人都爱喝,于是夏司容想,也许徐冬会喜欢。   所以她先在直播间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瓶,为了增强视觉效果跟口感,她还选择了草莓口味的。   所以不怪乎徐冬如今这般惊讶,这确实是他未曾见过的食物。   徐冬小心翼翼接过瓷碗,递到嘴边轻轻饮了一口,然后他脸上就露出了夏司容意料之中的惊喜。   果然没猜错,喜欢就对了,以后也要让他多喝,肠胃好了,多吃点饭才不会像现在那么瘦。   看着徐冬坐在桌前,端着瓷碗喝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夏司容不禁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   当时她也给了徐冬喝了一个小玻璃瓶的东西,其实她那会儿啥也没有,兑换不了任何物品。   可看到一脸倦容的徐冬窝在躺椅上,被满身病气缠绕、眼里无任何求生意愿的模样,她的心脏就猛地被扯得生疼。   所以那会儿即使没有任何筹码,夏司容也破罐子破摔,各种威胁直播间系统,给她先赊点黄芪精口服液,给徐冬补补气,她急迫地想在他脸上看见生的希望。   因为她心目中的徐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在夏司容的理解里,徐冬是一个很有傲骨的人,他知晓了父母那辈子人的恩怨,却从来没有苛待过徐闻,甚至徐闻在外面大出风头,他也从未有打压心思。   顶多碰见的时候态度冷漠些,不愿意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因为徐冬知道,他爹爹不愿意原谅的,他也不会替爹爹原谅。   到了他本身,则对自己更狠,直接不要贴身小侍,就是怕培养出感情,步上他爹爹的后尘。   在外人眼中,徐冬就是这么一个没有笑容、也并不爱笑的大少爷,仿佛任何人或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谁都无法走进他的心,也谁都无法逗他开心。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一碗酸奶就可以哄开心的人,夏司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咧得有多开。   现如今徐冬正眼睛弯弯,头无意识地小频率一点一点的,看得夏司容突然心痒痒,就很想揉揉他的脑袋。   等夏司容反应过来,内心想法已经被她表示在动作上,她真的付之行动,将手放到徐冬头顶,摸了摸,又揉了揉。   而徐冬,先是身体一僵,然后抬头看向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里尽是迷惑的神情。   可能是喝得忘神,徐冬的嘴唇沾上了一圈白,夏司容看见了,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引来了徐冬更多的疑惑。   夏司容也不逗他了,拿手指按在他湿润的嘴唇上,指腹触觉温热,她忍不住捻了一下,才慢悠悠把手收回。   然后摆到徐冬面前,嘲笑他道:“呐,喝酸奶喝出了个粉色胡子的老爷爷,让我来看看,这个粉色老爷爷是哪家小少爷变的啊?”   等徐冬看清她手指上的那点粉白,向来矜持冷静的小脸轰地一下便红透了。   十几年来,徐冬在外的形象都是端庄俊秀的,他从未行差踏错过,今日的酸奶事件大概是他做出的最失礼的行为,也是最出糗的事情了。   所以俩人一起去散步的时候,徐冬一直低着头,眼睛都不敢去看夏司容。   如果夏司容故意晃到他面前去刷存在感,他马上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下蹦得远远的,好像跟夏司容挨近些,他浑身就能泼上一层厚厚的粉红色酸奶似的,羞得他洗都洗不干净。   等饭后散完步送徐冬进屋后,夏司容也返回了自己的屋。   当天晚上夏司容的睡眠质量特别好,整晚都陷在黑甜梦乡中,一觉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她又开启了忙忙碌碌的生活,跑去挖土豆,备好土豆条,就拉到先前看好的摊位打算现炸现卖。   刚开始没什么人光顾,也就答应夏司容来捧场的杨大姐来光顾了。   夏司容也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杨大姐付钱的时候她不收,但杨大姐很坚持了,说做点小买卖不容易,钱一定要给。   这时候夏司容才有些为难地开口:“杨大姐,是这样的,这份我肯定不会收你钱的,但小妹这边需要你帮个忙,你看?” 第8章   夏司容不要钱,杨大姐正左右为难呢,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拍着胸脯豪爽地说:“夏小妹有事尽管说,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你完成。”   杨大姐兴奋的劲头感染到夏司容,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心里温暖妥帖。   然后过来拍拍杨大姐的肩膀,夏司容脑海里闪过一些在现代招揽客户的手段,她选了个接地气的,给杨大姐大概讲解了下,小食摊便算正式开摊了。   小食摊的位置正好支在人流大的地方,杨大姐手里拿着一个椭圆形的竹片编织食品篮,里边儿放着夏司容刚炸出来的薯条,用纸裹着分成一份份,滋滋冒着热气儿,香味飘到周围路过人群的鼻腔里,勾得过路行人频频朝她们看来。   杨大姐摊开手,大声招呼道:“来来来,各位街坊,我们夏小妹今天开业,卖的是薯条,香脆可口,我来替她吆喝吆喝,夏小妹说了,前十篮免费发放,大伙儿快来品尝品尝。”   其实在夏司容支开小食摊,将备好的土豆条下锅炸的时候,过路街坊们就蠢蠢欲动了,都很好奇这小摊子在卖个啥新鲜吃食。   只不过未有人上前去问,夏司容她们也还没有准备好,街坊们即使有心想看个新鲜,也都默默走掉了。   如今杨大姐这嗓子一出,本就意动的街坊便开始跃跃欲试,听到可以免费品尝,自然很快围了过来。   杨大姐站在小食摊前面,将新鲜出锅的薯条一份份派送出去,递交到来尝鲜的街坊们手上。   有人过去有人出来,拿到的人看了看闻了闻,拎起一根放进嘴里,没想到捏起来手感是硬邦邦的薯条,入口却是外酥里嫩,沾上那红彤彤的酱料更是一绝,吃到的人眼睛瞬间发亮,迫不及待一根接一根地放进嘴里。   很快,一个纸袋子就见了底。   不够,这一小纸袋根本不过瘾,这薯条简直是吃了还想吃。   有人吃完想再去拿一份,掉转头却发现人太多,挤不进去了。   杨大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街坊们,我手里的已经是第十篮,派完这几份,接下来的就按需购买,很便宜的,一份只要三文钱,我们夏小妹已经送了这么多,做的是亏本买卖,尝过还想尝的街坊们多多支持下,往后夏小妹开发新品,街坊们还有免费品尝的机会。”   听到免费的已经发放完,有的人犹豫走掉了,但是有的人却觉得三文钱不贵,冲着杨大姐说:“这是九文钱,来收着,给我拿三份,我带回去给夫郎孩子们尝尝。”   有了这个开头,更多的人凑到小食摊前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都是自己尝了,想买几份带回去给家人也尝尝鲜。   夏司容站在油锅前忙得热火朝天,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叫杨大姐过来帮忙,否则让她一个人又是炸薯条又是收钱应付客人的,肯定忙不过来。   一篮篮土豆条下锅,又一蓝蓝炸好的薯条被捞起,夏司容先前备好的原料已经所剩无几。   炸完最后一锅,她擦擦颊边淌下的汗水,朝还守着没走的几个客人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抱歉,今日材料不够,您几个明日再来,我给您几个免单可好?”   今日买不到,几个客人有些遗憾,虽然她们已经免费品尝过了,但还想带点给家人吃。如今材料不够没有办法,人摊主也说了明日来给她们免单,也算是比较明理,这么一想,她们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清点了今日所收取的银钱,夏司容拿了其中三分之一给杨大姐,杨大姐自然百般推拒着不肯收,夏司容眼明手快,硬是塞到杨大姐兜里,还说不收的话下次不敢叫她来帮忙了。   如此,杨大姐才作罢。   送走了杨大姐,夏司容心情极好,手脚麻利地整理好摊位便打算回府去了。   其实早在夏司容摊位刚刚开摊,就有一个小侍守在一边,免费品尝的时候他静静等着,到说一份要三文钱的时候,小侍才开始动了,拿着钱挤进去叫杨大姐给他包上好几份。   小侍买好了便快步走开,经过街头拐过几个弯,一路到达徐府,进了府,他直奔主院,将买来的薯条放到徐冬面前,才松了口气,转身告退了。   当然,这些事情,夏司容是不知道的,她只踏着轻快脚步回了徐府。   “女君,您回来了。”一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叫来仆人帮夏司容将小推车推到放置的地方。   夏司容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管家一眼,心下怪异,觉得管家今日未免过分热情了些,便忍不住问道:“管家,可是有何事?”   管家矜持地擦擦嘴角,压了压声音才道:“女君,您方才推那个小推车回来,就是去卖那个叫薯条的食物吧,下午时府里的小侍刚好路过,看到就买了份,回来分了一尝,他们都还挺喜欢的。”   夏司容:“……”   管家一脸钦佩的表情,又凑近夏司容几分,小声说道:“这叫薯条的吃食看着精致,吃着也美味,没想到女君还有这等手艺,实在高见。”   夏司容愣住了,倒是未曾想,一个简简单单的薯条叫管家如此喜爱,还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不觉得做这个需要多高的手艺,所以略微有点尴尬起来。   她囫囵应了一声,不想再跟管家探讨这个问题,她正好要问徐冬用过晚饭没,却刚动了下唇瓣就听到有仆人进来禀报。   管家收起垂涎欲滴的表情,重新摆出一副威严面孔,蹙眉问道:“谁来了?”   之所以这样问,是管家这边并没有收到拜帖,她也不晓得上门的是谁。以往因着徐冬喜静的性子,很少有人不递拜帖便直接上门拜访的。   对方不按照规矩来就算了,还这么晚来打扰少爷,难免叫管家郁闷。   仆人看了夏司容一眼,回道:“是夏女君的母亲和父亲。”   管家只好迎出去,有礼数地拱手道:“夏大人,夏夫郎,二位前来,可有要事?”   夏母面色不太好,沉着声音道:“我再不来,等着这逆女捅出更大的篓子吗?”   听到这般怪罪的话,管家脸色也沉了沉,四两拨千斤地反驳了回去,“我家女君近来都在本本分分做事,不知夏大人是听了哪个进的谗言,生出这等误解心思呢?”   本本分分?   夏母听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词能放到任何人身上,却跟夏司容挨不到一点边儿。   夏司容要是能本本分分做事,何至于闹出这么多令人添堵的事情来。   她恐怕是皮猴子上天,要大闹天宫啊,自从接她回夏府,各种丢脸的事情没少干就算了,这几日更是猖狂,定亲宴不出席,上街闲逛还能招惹到户部李侍郎的嫡女,简直是要置夏府于不仁不义之地。   今日甚至还有人传言,堂堂夏家嫡女,竟沦落到同市井小民一伙卖街边小吃的地步,这不是拿夏府的脸面扔到地上踩吗?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夏母越想越是气血攻心,夏司容这般惹事行径,就是存心要她夏家门楣蒙羞的。   这边正气得头顶冒烟,那边夏语琴跟徐闻跨过大门,看到双方对峙着不说话的场景,夏语琴和气道:“母亲,何不进去说,眼下露水重,站久了爹爹的腿该疼了。”   闻言,徐闻放开夏语琴,蹦蹦跳跳走到夏父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做了个鬼脸,说道:“夏爹爹,是不是等我一起呀?”   方才还冷脸的夏父一下便笑容满面了,他柔和地答应着,还反倒调侃起徐闻来,“你跟你语琴姐姐黏在一起甜蜜蜜的,分都分不开,我和你夏伯母都老夫老妻咯,也不能干看着不害臊,肯定找个地儿等你们自己过来。”   徐闻羞涩地垂下头,摇着夏父的手臂,身子一摆一摆的,做出了十足的小男儿形态。他不好意思地嘟囔道:“夏爹爹说什么呢,我和语琴姐姐才没有你说的那样。” 第9章   管家自小陪着徐母长大,是徐母心腹,当年徐闻那亲爹所做的肮脏勾当,她自然是知晓的。   现如今看着徐闻所做的这些不靠谱行为,想到往后还有可能连累到大少爷,她眼神都冷了,当下便立即开口打断了他们扭扭捏捏的戏码,“徐府临晚不接待来客,各位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吧。”   听到这话,方才还亲亲热热的徐闻跟夏父脸色一凝,徐闻先反应了过来,或许是觉得管家在众人面前不给他脸面,他恨恨瞪了管家一眼,挽着夏父的手臂说:“夏爹爹累了吧,别站着了,我们先进去坐。”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要领着几人进入待客厅。   然而在经过管家身边时,却被拦了下来。   管家每次见徐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公事公办,一点儿也不懂得迂回变通,只会对着徐冬一个人马首是瞻,徐闻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下被拦住了,眼里皆是不满,问道:“管家,你这是何意?”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睛冷静道:“闻少爷,外客来访需要先递交拜帖,这是规矩。”   被管家这般明白地指点出来,徐闻的面色登时涨得通红。   他自然知道这个规矩,但这些天,夏司容这个口头上定亲的哥妻都可以在徐府来去自如,而他这个徐府未来的男主人,带着已经定亲的妻主回家为什么就不行。   徐闻越想越是气恼,何至于此,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就不信,他都带回府了,他哥那个不管事的病秧子还能怎么样,管家再古板拿规矩说事又能如何,他就是要带回来,哪个又敢对他说三道四。   想罢,徐闻得意洋洋地转头,却看见夏家三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许微妙,似是未曾想到,他在外面光芒万丈,在府里却连一个管家都治不住。   那探究的目光叫他如芒在背,不疼,却叫人浑身不舒服,他扯了扯嘴角,从未有一刻像如今那般憎恨他卑微的出身。   是,他是庶子,所以要把家规背在身上。   然而这些条条框框,却困不住他哥,就因为他哥是嫡子,拖着个走两步喘三步的身子,所以一切规矩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为他哥让道。   往事历历在目,即使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徐闻心底积攒的怨气却越滚越大。   管家明明早便知晓,他身后是他未来妻家,偏偏还要在眼下这般下他脸面,徐闻脸上收起娇态,对管家说:“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你便是再知礼,也该知道通融,何况这次语琴姐姐她们有要事找夏司容。”   管家丝毫未被唬到,还是硬邦邦、一字一顿道:“礼不可废,还请闻少爷不要为难老奴。”   见她实在油盐不进,徐闻气得胸前不断起伏,一张俏脸阴沉如水。   但他早已在夏家人面前夸下海口,只能压住满腔怒火,另辟蹊径,“管家既然做不得主,那我便去请哥哥出来,哥哥总不会将嫡亲妻家拒之门外吧?”   话落,预想中管家黑脸的情况并未发生,反而看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孺子可教的赞赏。   这下徐闻终于回过神来,管家是在告诉他,徐府到底是谁在做主的。   徐冬,才是徐府唯一的主人。   明白了,还不如不懂,看懂了心里更怄气。   这么一来一往,几人虽脸上讪讪,但好歹是通过难缠的管家同意,进入待客厅就坐。   从知道谁来了、管家迎出去开始,夏司容就进了厅堂,随手抓了把瓜子,便跑来临窗的太师椅上靠着,一面嗑瓜子一面看管家同徐闻唇枪舌战,过足了戏瘾。   所以那几人一进来,就对上了夏司容直溜溜看过去的戏谑眼神。   夏父不敢对管家多说一句,看到夏司容懒懒散散的样子,却要开口教训:“你说你不懂孝敬长辈就算了,在外一把懒骨头模样,是要将夏家脸面丢尽吗?”   夏司容头都没抬,翘起二郎腿继续磕着瓜子儿,只抽空瞥了夏父一眼,没怎么在意地说:“怕啥,我又不靠你们养。”   “对了,我住徐府是我家夫郎愿意养着我,可没准备你俩老的饭啊,所以你们长话短说,早点回去兴许还能赶上一口热乎饭吃。”   听她将吃夫家软饭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夏父差点气晕厥过去,拍着胸口不断叹气。   这时管家还非常没有眼力见地插话,“女君放心,您和少爷的饭已经在厨房备着,夏大人和夏夫郎若要在府里用餐,也可以叫厨子再辛苦开锅。”   夏司容扔下手里的瓜子,托着下巴笑道:“还是管家想得周到,但是还得辛苦厨子一趟,那多不好意思,相信我爹他们也觉得过意不去,就还是算了。”   夏父一口气还没上来呢,就看着夏司容一副女主人姿态同管家附和,商讨他们晚饭的归属,好似他们来徐府是为了这口饭吃。   夏司容这逆女,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在土里挖食吃的日子,竟敢这般大放厥词,反了天了都,如此一想,夏父胸口起伏得更加剧烈了。   亲女惹他生气,养女倒是贴心如意。   夏玉琴走过来扶着夏父坐下,然后无奈地看了夏司容一眼,施施然说道:“姐姐,即使你跟姐夫感情好,再加上姐夫身体不好,你要住到徐府来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外人不这么想,母亲跟爹爹也是怕落人口舌,怕你将来不好做人。”   “再说了,母亲跟爹爹难得来一趟,你不帮着端碟递碗的,怎么还怕母亲跟爹爹多吃一口饭呢,这说出去,外人可要嚼舌根了。”   高啊,真是高。   不得不说,夏语琴说话的茶艺已经修炼得令人望尘莫及。   这短短两句话,既说明白了夏司容白略略吃夫郎家的软饭吃得理直气壮,是为不要脸,也不怕人戳她脊梁骨,留下老母老父承受他人异样眼光。   再来,又暗戳戳说她攀上徐府高枝儿了,怕老母老父黏上来,竟然着急忙慌地要赶他们回去,毫无孝道可言。   她这番发言,若是放到别的地儿,必然是要获得满堂喝彩的,看夏母夏父一脸赞赏就知道了。   只可惜了,她碰上了夏司容这个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就没将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去。   夏司容如今满心只想着要尽快去跟徐冬吃饭,哪有空跟她们扯皮,便兴致缺缺、耷拉着眼皮含糊着随便应付:“噢,说得不错。”   然后想想不对,一激灵睁开眼睛道:“你该不会是来讨要功劳的吧?”   她的回答可谓牛头不对马嘴,夏语琴愣住了,问道:“什么功劳?” 第10章   “若不是你们俩背着我勾搭在一起,能有我跟冬冬走到一起的这天吗?”夏司容在外忙活了一天,此时已经有点犯困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懒说道:“按道理,这其中有你的功劳,不过,我可没打算包红包给你的啊。”   说罢,她抬眼望去,就看到了夏语琴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夏司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她们有事不说非要磨磨蹭蹭是个什么习惯,便不耐烦地催促道:“所以你们来,到底是为了哪一桩?”   夏语琴目光闪烁,动动嘴唇似是想要解释,却被徐闻抢先一步,只见他从门外进来,呛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夏司容色令智昏,定亲前也要夜渡春风楼,才会错过定亲宴的吗,如今你休想将自己的过错赖到我和语琴姐姐身上。”   夏司容看都没朝他看那边一眼,无聊到瘫在太师椅上打瞌睡。   大概是受不了被如此忽视,徐闻小脸拉的更长,他重重踏前几步,冷嘲热讽道:“乡下来的野蛮人,一点待人接物的礼数都没有,莫不是耳聋了?”   这么大怨气却宛如打在棉花上,夏司容根本就不正面回应他,她坐没坐相地拿手撑着脑袋,看向管家说:“平时这府里风平浪静的,今日怎么杠精这么多,我看还是需要叫教养公公严加看管,否则以后小辈们有样学样,学坏了怎么办。”   管家很严肃地点点头,好像若不是在待客厅候命的话,她随时会出去给教养公公交代交代的样子。   徐闻看在眼里,琢磨着这两人是在打配合说他没教养呢,顿时就气炸了,眼刀子嗖嗖扔到夏司容身上,咬牙切齿喊道:“夏司容!”   “唉,”夏司容翻了个身,哀愁道:“管家,啥时候可以开饭啊?”   见她死活不接招,徐闻甚至连找人理论都做不到,瞬间俏脸憋得通红,放在身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跟夏司容拼命。   管家瞥了他一眼,提醒道:“闻少爷,夏小姐已和大少爷结亲,就是徐府名正言顺的女君,按照辈分,您应该喊她一声大嫂,以后还请谨言慎行。”   听到管家这番话,徐闻恍然想起来,他从来看不起的,出身卑贱的夏司容已经搭上他哥这条大船,如今摇身一变,拿着当他哥妻的身份在府里白吃白喝,还死死压了他一头。   思及此,徐闻当即抬头瞪了管家一眼,转瞬又是脸色一变,瘪着嘴泫然欲泣地看向夏语琴。   当着他未来妻主的脸,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叫夏司容占了他这个便宜。   徐闻这么一副委屈模样,自然有人替他出头,何况夏司容最近种种不听话行径,早叫夏母看她不顺眼到了极点。   于是夏母顺势而为,拿出大家长庄重威严的面孔,开口就是一通呵斥:“行了,你堂堂一个大女子,居然欺负人家小男孩,小闻怎么说也是你夫郎唯一的弟弟,你在这颐指气使,大公子要是知道了,你叫他们两兄弟如何相处?”   夏母说着,掌心重重拍了下座椅扶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小闻以后还是你妹妹的夫郎呢,你对他们都和气点,一家人计较这个计较那个,成什么样子。”   夏母端坐四方,威仪十足地教导起几个小辈,说是教导,其实话里话外就是逮着夏司容一个人教训,她一连教训了好几句,越说越顺口,正打定主意要叫夏司容这刺头改邪归正,就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夏世母好气量,您当家作主惯了,竟然连徐府的事情安排起来,也是井井有条。”说话人字句得当,听了却叫人心里陡然一激灵。   徐冬披着白色披风,缓缓步入厅中,管家见了,立刻上前接手徐冬解下的披风。   走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徐冬面润如玉,除却唇间一抹艳色,其余皆是凉如冰水,特别是那双眼睛,同他对视上一眼,都要叫人掐灭心中那点自视甚高的火苗。   因着掌管徐府多年,他身上自然而然带了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场。   夏语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步将过来的徐冬,距离越近,走来的人儿容貌越是艳绝,擦身而过时,她越发眼前一亮。   往常徐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有人可以见到他的真面目,除却定亲宴那晚匆匆一瞥,夏语琴还是头一回同徐冬正面接触,当下心中若有所思。   世人皆说徐府大公子打从他爹肚子里出来便患了大病,屋子里常年弥漫着一股药味,走路一步三喘,是个随时可能毙命的药罐子、更是没有妻家敢娶的病秧子。   市井流言,从来都是越夸张,他们就说得越起劲,可世人都没见过大公子,哪成想,他有这么一张艳绝的脸庞。   如此一对比,在外久负盛名的徐闻,站在徐冬面前,只能勉强算得上清秀可爱。   可在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面前,人们自然会觉得嘴里常能吃到的清粥小菜没滋没味,相比之下就暗淡了许多。   夏语琴眸色开始变得幽深,不知想到何事,她将一直黏在徐冬身上的目光收回,转而去看另一个人,不料却刚好被人捉了个正着。   见她看过来,夏司容露出了八颗白森森的牙齿,放送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她,尔后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看呆了?”   站起身来伸了个大懒腰,夏司容一步一步走到徐冬身边,伸出手指托起徐冬的下巴端详了片刻,转头看着夏语琴问:“我家冬冬好看吧?”   问完却不是很在意对方的回答,夏司容垂下手,顺着徐冬的腰线来到他的腰腹处,然后突然一把揽住,咧开嘴,她贱贱地、得意洋洋笑道:“我的。”   在夏司容开口说话的时候,徐闻便有所察觉,抬头盯着夏语琴脸上的表情看,或许是看夏语琴眸光闪烁却没有否认,他随即垂下头,咬着嘴唇默不吭声,脸色却很是难看。   别个是何心思,徐冬一概不知,他在夏司容伸手过来,温热指尖触上他泛着凉气的下巴时,耳垂便忽地红了,且慢慢蔓延到整个耳朵,被揽住腰时,更是眼眶水汽泛滥。   可他偏偏顾忌着外人在场,不敢轻易避开,只能抿着唇,辛苦挺着软掉的腰肢,刻意保持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徐冬未曾看在场其他女子一眼,他绯红着脸、抿唇看着夏司容,勉强维持镇定道:“莫要胡闹。”   看他满眼羞涩,还坚持绷紧了一张小脸的样子,夏司容手下发痒,忍不住悄悄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使坏道:“为妻叫你迷得神魂颠倒就算了,别个女人一看到你,也看到傻眼了,为妻醋了,可不就得问问嘛?”   徐冬脸上不为所动,只喉结莫名滑动了几下。   然而,他努力维持的矜持模样可以骗到在场其他人,却骗不了自个儿同身旁的人。   跟他站在一起的夏司容可以明显感觉到,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的小男人,此时整个身躯正在微微颤动。   于是她忍着笑又摸了几下,后来徐冬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借着就坐的动作蜷着手指轻轻推开她。   然后端庄地坐到椅子上,闭眼冷静了几瞬,才睁开眼睛看向来客。   也许是觉得方才太没面子了,徐冬目光扫向夏母,不怎么客气地问道:“夏世母,您此次急忙赶来,难道只为了来教训徐府女君?”   夏母没想到矛头又指到自己身上,面对着徐冬,她可没刚才的神气,于是搓搓手,喏喏道:“这,大公子,就算夏司容她跟你定亲了,也愿意上徐府住,但她终究是我夏家女儿,她这般不像话,我管教管教也是在尽做人母亲的职责。”   闻言,徐冬微微提了提嘴角,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他偏头看了硬要跟他挤一张椅子的夏司容一眼,放缓了语气说:“可我让管家去打听,我家妻主回夏家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夏世母发现弄错了,找回来这半年,没有给予任何教育,就连书院都未曾打算送去,仅仅只是给了她一口饭吃。”   “如此看来,夏世母似乎也不大想要这个亲女儿,那不如在今天,您算算夏家为我妻主提供的吃食跟衣物花费了多少银钱,我叫管家去同账房多拿几倍,到时一并支取给您。”   叫一个小辈这般同她说话,夏母脸色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这,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徐冬将被夏司容搁在大腿上捏着玩的手指抽回,抚了抚衣袖,抬头冷眼直逼夏母,“还是夏世母觉得,徐府这是给少了?”   夏母被逼问得手心出汗,先前的威风早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简直是有口难言,她蹭了蹭手掌,竭力挽回道:“这哪成啊,大公子,夏司容是我夏家女儿,今儿个她娶了你,我夏家断断不能还跟大公子你拿钱的,这说出去,外人该说笑了,而且,这亲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能用银钱这俗物来算计。”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若是不曾见她每次碰面都要对夏司容口出恶言的人听了,大概不但信了,还得感叹夏司容有一位好母亲。   可惜在场这几位,各个都知晓夏司容同夏家关系如何,说完这些话,夏母怕是自个儿心底也发虚。   所以一时间,待客厅里一片寂静,哪个都不敢在这关键时刻触霉头。只等着徐冬被说服,或是身子乏了自行离开。   可不知怎的,徐冬今日非常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头,他淡淡瞥了夏母一眼,慢吞吞道:“夏伯母,您不愧是做生意从来没有亏过钱的人,看得够久远。”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夏司容马上凑过来,看着徐冬侧脸,朝自家夫郎可怜兮兮地诉苦道:“还是夫郎知道心疼我,自小我光着屁股在乡下跑,好不容易长大了,刚被找回来,他们竟然就压着按头,要我答应跟那么个水性杨花的男孩子定亲。” 第11章   夏母不敢对着徐冬大小声,可对着夏司容这个乡野来的亲女儿,她可是百般看不起。   所以在听到夏司容明显控诉的话,下意识便开口教训:“住口,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整天只会满口胡言,你看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被人看上的地方。”   说话夹枪带棍的,连带着徐冬能看上夏司容这么个人,大概就是眼光不行。   对此徐冬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问道:“夏世母,您今日来访,便是来表明,徐府女君人品不堪,往后无愿与徐府有生意来往吗?”   话题冷不丁拐了个大弯,夏母一愣,待反应过来,顿时额角冒汗,她急道:“这,当然不是……”   听到夏母否认的话,徐冬看起来有些惊讶,“可是方才,您话里话外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如若不然,”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徐闻、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夏语琴身上,接着说道:“那便是您觉得,徐家两名男儿皆与你夏家女儿定亲,而这徐家,早晚都是夏世母您的囊中之物了?”   这步步紧逼的问话,搞得夏母后背都冒出了冷汗,即便她这般想过,此刻也不会将心中所思所想暴露,只好百般辩解道:“大公子忧思过重了,你该知晓,夏世母绝对没有此番思想!”   “对啊哥,夏世母必然没有这种心思,哥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看到未过门的妻母为难,徐闻当即出口相护,何况在他心里,徐府怎么也该是拿捏在他自己手里。   徐冬却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便点到为止,直接闭口不言了。   发问的人不再执着于答案,厅堂内的气氛反倒变得有些尴尬。   本来她们自以为拿住了夏司容这几日做的混事,趾高气昂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未曾想半路杀出徐冬这么个程咬金,害的夏母气势落了下乘。   夏父眼看着自家妻主叫徐冬这么个小辈问得冷汗连连,内心越发气愤。   但看自家妻主说话也这般谨慎便忍了,却渐渐看不惯徐冬接二连三的反问,他终究还是忍不下这口气,爆发了。   他不满地看着夏司容道:“夏司容,你愿意舔着脸上门吃夫家软饭也就罢了,怎么连御夫之道都学不会,就这样任凭你母亲叫这种不尊长辈的刁蛮夫郎埋汰?”   他自嫁入夏家便深居内宅,平日里不是捻针刺绣便是下厨煲汤,懂的是讨好妻主的手段,哪晓得生意场上的门路。   能说这话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转头对着女儿便是一顿炮轰,夏司容好好坐着没有吭声,却平白无故被喷了一顿,她抬手挠挠脑袋,无辜地说:“哎呀,实在对不住,我家是夫郎当家。   “他每日要处理府里多项事物很辛苦的,如果我家夫郎有哪些话叫您不舒服,还请您多多担待。”   见徐冬看过来,夏司容立马殷勤地靠过去,站到他身后伏在他耳边说道:“冬冬辛苦了,想必身体已经很劳累了,为妻这就给你按按。”   话落,那十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放到徐冬肩上,使了缓劲开始揉捏起来。   兴许是未曾料到夏司容会突然有此动作,徐冬愣住了,直到肩颈肌肉传来舒缓的力道,他才像雷雨天看到被劈开的天际那般,忍不住浑身一颤。   感受到那双接连碰触在他肩膀颈肉处的温热手掌时,徐冬垂下头,想要悄悄远离那个令他身体变得奇怪的源头。   没想到夏司容再次俯下身,这回她凑得更近,低声哄道:“别躲,把肩膀打开。”   说话间,夏司容温热的气息吹拂起徐冬侧脸的几缕发丝,徐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在夏司容起身之际,唇瓣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际。   这下别说打开肩膀了,徐冬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不过夏司容仿佛就没受到影响一样,一遍遍地揉开他的肩膀。   徐冬内心煎熬了几瞬,在夏司容时不时哄他放松的话语下,他只好说服自己那是一个幻觉,开始尝试着不那么紧绷着身体。   也许是用心感受了,接下来夏司容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穴位,徐冬闷哼一声,眼尾都红了。   难为情的是……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像是某年春日夜里听见的夜猫低吟。   徐冬从未叫人这般近身过,何况肌肤相亲的行为,但夏司容按揉的娴熟手法,竟意料之外地舒服。   他不知不觉闭紧了眼睛,先前僵硬的身躯也逐渐软和下来,塌着腰倚在座位上,全凭夏司容那双灵活的手带领他进入未知的领域。   因为过于入神,在恍惚间听到夏司容低声问他“舒服吗,为妻这个力道可好”时,他也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淡矜持,软塌塌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夏司容的问话。   他们这边和和美美,久未出声的徐闻却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他那个只会端着个架子,一副高贵冷艳模样的哥哥吗?   如今这般小男儿姿态……   莫非是叫夏司容这不知道哪来的粗野女人下了蛊,百般维护便算了,如今竟然当着众人面前,与这个女人做出寻常妻夫会做的事情。   他倒是有心要打破夏司容同徐冬之间那令人无法插足的和美氛围,可还未靠近一步,就叫管家请了出去。   而夏家三人,看着徐冬不再揪着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明敲暗击,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夏母使了个眼色,几人连忙跟着出了厅堂,来到庭院中,夏母才敢小声交代管家,“天色已晚,还是不多加打扰了,我们这便先行告退,烦请管家转告大公子一声。”   虽然都小心翼翼的,但他们这一连串动静,里边那俩人自然知晓,见他们终于舍得离开,夏司容停下手中动作,随便挑了张凳子坐下后,嗤笑了一声。   肩上没了温热手指的揉捏,徐冬茫然地睁开眼睛,湿润着双眼看向夏司容,软声问道:“怎么了?”   夏司容以为他问的是那几个人何时走了的事情,于是朝庭院抬抬下巴,说道:“刚走了。”   徐冬“哦”了一声,看了看厅门,方才按摩放松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尔后,他又抬手摸了摸肩上尚留余温的衣料。   眼睁睁看着徐冬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夏司容端正了坐姿,身体微微前倾,蹙眉看着他。   徐冬抬眼,见她一副严肃模样,动了动唇瓣,轻声道:“夏小姐,作何这般看着我?” 第12章   夏司容眸光闪了闪,撇开目光装作无事发生,冷淡道:“无事。”   不多久,她眼皮底下忽然出现了一片白色衣料,上头绣就几簇栩栩如生的青竹叶。   接着,夏司容感觉到有温热绵软的身躯靠近,对方似是犹豫了一瞬,但没多久,对方便伸出手,自个儿钻入她的掌心当中。   待那只白皙的手被夏司容完全笼罩住了,那人儿方才垂下头,将脑袋轻轻靠在夏司容肩上,羞怯地发出一声不太确定的称呼:“妻主?”   男孩儿好闻的身体异香涌入鼻尖,夏司容呼吸一滞,说话声音都隐隐带了一丝颤抖,“你……”   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夏司容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低头一看,却见徐冬正抿着唇,脸颊也飘红一片,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先是一眨不眨,只敢往夏司容下巴那块儿看。   也许是感觉到夏司容的目光,他薄薄的眼皮颤了颤,终是一挑,瞬间跟垂眸看过来的夏司容四目相对。   徐冬脸颊飞红,抿着嘴唇朝夏司容露出了一个浅笑。   望着眼前冰雪化开,融为一池春水的娇弱男儿,夏司容暗暗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徐冬眼神一躲,五指也无意识地探向夏司容的大拇指,紧紧握在手心里,含糊道:“我,我也需要。”   夏司容听不太清楚,疑惑询问:“需要什么?”   “妻主方才给冬郎按肩膀了,冬郎、冬郎理应……”   一句话磕磕巴巴的,憋了半天,徐冬才红着脸讲完,“冬郎以为,妻主希望冬郎可以主动些……”   “没有,那是……”夏司容想说,刚才她是在逢场作戏,演给那几个挑事精看,想要膈应膈应她们,以后别没事就来找茬的。   然而,她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徐冬眼皮发红,咬住嘴唇看着她,见她有否认意图,便小心翼翼地反问道:“难道妻主不喜,冬郎做错了?”   夏司容:“……”   当然不会不喜欢,只是他俩当着众人面前假装恩爱就算了,私下没有必要这般。   夏司容动了动嘴唇,想挑明合作的边界,但见徐冬怯懦望着她,一副做错事可怜巴巴的模样,终究还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然后随意扯了个话题转移,问道:“你真想跟夏家断绝生意来往吗?”   徐冬轻轻摇了摇头,软声道:“毕竟是妻主的家人,冬郎不便做得太过。”   他毛绒的发丝蹭得夏司容脖颈有些发痒。   夏司容伸手摸过去,却不小心碰到徐冬软嫩的脸庞,触感极好,夏司容忍不住捏了捏。   面上却假装正经地继续跟徐冬聊天,语气严肃地说:“可她们却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家人过,她们时时觉得我到处寻畔滋事,给夏家丢面儿,指不定这次回去,背地里还在想着怎么对付我呢?”   她的语气随意洒脱,仿佛说的不是家人,而是跟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徐冬听了,却倏地抬头,微微张大眼睛说道:“如若再犯,冬郎帮妻主料理如何?”   夏司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垂眼,跟徐冬对视了好半晌,才露齿一笑,说道:“徐大少爷,如此鼎力相助,怕是不拿我当外人了?”   闻言,徐冬眼神慌张,他不自在地转移目光,揪起衣袖捏了捏,然后假装淡定地说:“这不过是、是冬郎力所能及的。”   说着,他仿佛怕夏司容拒绝,又急切地再补充了一句,“妻主若是过意不去,冬郎斗胆,请妻主再帮冬郎按按肩膀祛乏。”   “嗯?”听到徐冬的要求,夏司容疑惑地哼了哼,接着反应过来,她眼睛一转,勾唇笑道:“原来是冬冬想要有人帮你按摩啊,”   “这很好办,我叫管家找个小侍跟我学,学好了,以后冬冬什么时候想了,就叫他上屋里伺候着。”   徐冬揪衣袖的力道更大了,两个袖口都被他捏得皱皱巴巴,他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眶道:“不要。”   夏司容挑眉,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尾音上扬,“不要?”   别家夫郎在家都是乖乖听妻主的话,妻主说东,夫郎绝对不敢往西,哪个已出嫁的夫郎敢跟妻主犟嘴的。   徐冬急得涨红了脸,眼眶都弥漫着水汽,他偷偷看了夏司容一眼。   见夏司容没有生气,徐冬便又将自己的手藏到夏司容掌心里,迟疑地小声推拒道:“我要妻主今日那般的手法,力道恰好,小侍、小侍怕是学不会。” 第13章   此时,直播间弹幕快速滚动,粉丝们热情空前绝后。   每天兢兢业业护肤:“呼,那几个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up主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黑色钢笔头:“对啊,真的绝了,时不时就要蹦出来刷存在感,感觉他们回去不会善罢甘休,真为up主担心呢。”   清纯男孩我的爱:“诶,只有我注意到up跟冬冬夫郎的粉红泡泡吗?”   恋爱宝典:“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   粉红泡泡:“你不是一个人,为了表示同感,我表演个现场更换id向你致敬!”   按头党:“哎呦我急死了,up主你快给我亲上去啊啊啊啊啊!”   ……   弹幕内容乌泱泱一片,只这瞬间就狂涨了数千条。   夏司容瞥了一眼浮在虚空中的面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直播间激增的人数。   在夏母几人还未进入厅堂,夏司容倚在窗边太师椅上看戏的时候,她就提前打开了面板开始现场直播。   为的就是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吃软饭、没有主见、且躲在夫郎身后的窝囊妻主模样,刻意暴露在粉丝眼皮子底下,一但引起粉丝反感,相信板砖滚滚而来。   未曾想,粉丝的关注点都不知道歪到哪去了,看到自己躲在后面不吭声,推徐冬不得不出面维护,粉丝居然欢呼叫好。   后来找茬的人走了,从徐冬主动靠近夏司容开始,弹幕便出现了清一色的嗷嗷声。   眼看着直播间鲜花数不可控地直线上涨,就连夏司容开始故作冷淡时,粉丝也当成她跟徐冬调情的手段了。   根本就是歪到外太空去了。   夏司容深吸了口气,这种暧暧昧昧的情景,粉丝们肯错过才怪。   虽然知道再跟徐冬单独待下去,等回去复查面板,定然会看到鲜花扔满一屏幕的盛况。   但看着忐忑不安的徐冬,夏司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勾勾徐冬的下巴,低声轻笑道:“哦,原来冬冬是想要为妻亲自伺候你。”   徐冬顿时像只被踩着尾巴的兔子,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没有,冬郎才没有这么想。”   夏司容叹了口气,故作烦恼地说道:“诶,是为妻想岔了。”   她脸上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落寞,徐冬看见了,张了张嘴巴,怯怯地将脑袋朝夏司容那边探过去了些许,不过转瞬,他又停住了,慌慌张张垂下头去看自己摆放腿上的手,不敢再作回应。   若是按摩,他当然希望是夏司容那双温暖的手。   比起夏司容亲自帮他按摩,徐冬更在意的是夏司容要去教小侍按摩,这就意味着夏司容必须跟小侍相处一室,甚至产生肢体接触。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徐冬的心都快要揪紧了,那会儿他情急之下便直接开口说了不要。   如今理智回归,徐冬便再没有勇气说出要求夏司容不找小侍的话来。   本来他们便算不得正经人家那样的妻主夫郎,客观来说,只是各取所需。   况且,徐冬自小体弱多病,早便性情淡漠,也接受了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事实。   又怎么可以去阻止夏司容寻觅良人,令自己变得面目丑陋,去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呢。   徐冬觉得,遇到夏司容这样鲜活的人,悸动是正常的,但那还远远称不上心动,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   ……   夏司容同徐冬俩人各怀心事,而狼狈退出徐府门外的夏语琴却是面色阴沉如水。   一同出来送她们离开的徐闻看见了,握住她的手,眼神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语琴姐姐?”   今日她们来时盛气凌人,离开时却犹如丧家之犬,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灰头土脸偷偷溜走了。   这一切,都应该算在夏司容头上。   是夏司容,才会引来徐冬,叫她们丢尽脸面的。   夏语琴从李府告退,回去一顿加油添醋,说尽夏司容坏话,惹得夏家妻夫恼火上头,就这么叫上徐闻,一起来翻夏司容的荒唐账。   却没想到,深居简出的徐家大公子突然出现,几句问话字字珠玑,打得她们猝不及防,最后竟然直接落荒而逃了。   今日看来,夏司容隐藏至深,多的是她们想不到的事儿,徐冬对夏司容特殊的态度,还有在徐冬面前乖乖听话的徐闻,都让夏语琴直呼荒谬。   这叫她如何甘心。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同徐闻厮混在一起,抢走属于夏司容的婚事,将夏家母父掌握在手里,将来徐闻嫁过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接手两府产业,实现利益最大化。   如今却被全盘打破,夏司容来了个神龙摆尾,直接找上了徐府更有话语权的嫡子,只要夏司容稍微有点脑子,趁着徐冬咽气之前,彻底掌管徐府也不是不可能。   以往因着徐冬病弱,各种宴会难见他踪影,全是徐闻出面应酬,久而久之,人们便以为讨好了徐闻,便是讨好了徐家。   可他们忘了,徐家实际掌权的,是徐冬。   徐冬的亲爹是徐母下了婚书,三媒六娉正经娶过门的,爹家同样是有权势的人家,他姑姑失了最疼爱的弟弟,即使徐冬生下来便病歪歪的,她却是对这个仅存的小侄子百般宠爱。   得到徐冬,就相当于有两府显赫家世加持。   而徐闻,有的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小侍爹,还是使了卑劣手段上位的,这要是在别府,说出去都是遭人冷眼的存在,他能有今日荣光,不过是仗着徐冬不计较的性子罢了。   徐冬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婚嫁意愿也就算了,娶了徐闻,等徐冬去了,只接手徐府产业,勉强也算还可以。   可眼下就说不准了。   徐冬突然就像被灌了迷魂药似的,竟然跟着夏司容一起胡闹,在暗地里,就私自交换了婚书。   要是这期间夏司容使了手段,叫徐冬这个病歪歪的贵公子怀上,而徐冬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那产下的这个孩子,可就是徐府嫡子的身份。   无论那个孩子是女儿还是男儿,必将比徐闻这个庶子金贵,那么夏司容便更加有借口,可以名正言顺接管徐府所有产业了。   如此想着,夏语琴的脸色更难看了。   未等她再深思下去,夏母先缓过劲儿来,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女,回家没带来一点好处,只会给夏家丢脸。”   夏父见自家妻主恼怒,也附和道:“妻主说的是,简直不像话,竟然撮窜大公子来威胁我们,要是早知晓她是这般脾性,当初还不如就让她在乡下自生自灭。”   听见夏家母父皆对夏司容的行为不满,夏语琴眼神幽深,轻轻笑道:“母亲,爹爹,今日我们来好言相劝,无奈姐姐这般不待见我们。”   说着,她似是想起了何事,猛然一击掌,难为情地说:“难不成真的要像她说的,让堂堂户部李侍郎家的贵女当着平民百姓的面,给她赔礼道歉?如若真如此般行事,恐怕我们夏家以后要叫李府行方便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话落,夏母跟夏父都沉默了,不过没多久,夏父便摆摆手势,几人探头围起来探讨。   刚开始听了夏父的主意,夏语琴挺惊讶的,因为想迎合又怕别人看出她的意图,夏语琴还提出了异议。   但是看夏父斩钉截铁的语气,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最终几人议定,就按照夏父说的方法去办。   一个内宅夫郎能想出什么绝妙的办法,但要说,也确实是可以叫夏司容添堵。   夏司容的小食摊子开在闹市,做的是平民百姓的买卖,夏家要在这上面做点手脚,那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罢了。   夏父心满意得,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显然就没有将从小被抱走,孤苦伶仃在乡下长大的亲女儿看进眼里,否则,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这么下狠手整治亲女儿,有也是当作没有了。   然而,他却是不知,若是在原著中被按头走剧情的原主也就算了,肯定能叫他得逞。   如今的夏司容虽然不想粘上夏家这些奇葩,却不代表她是那种好拿捏的人。   ……   次日,夏司容推着小食车再次来到昨个儿摆摊的位置,却被一个穿着官家服饰的人拦住了,“这位小姐,此处不允许摆摊。”   夏司容没在意,推着车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包子摊隔壁停下,刚打算推车进去,那个人又再次拦在她面前,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一次算是巧合,两次叫停,这里边儿就叫人品出猫腻了,而且,夏司容看到第一次拦住不让她摆摊的位置,已经叫后面推车来的人摆上了。   如此一看,这恐怕只是单独冲着她来的。   隔壁包子摊的摊主探头过来,悄悄问夏司容,她是不是没办妥入摊文书,不然街巡不会专门来为难人。   入摊文书夏司容早就在摆摊的前一天打点好了,所以不存在这一种情况。   街巡见她面色冷静,便好心提醒道:“今日接到举报,您存放在街道局里的入摊许可文书已经超过效期。”   夏司容掏出自己的那份文书,令到街巡看清前两天刚烙印的崭新官印。   街巡凑过来看了看,眉头皱起,迟疑地说道:“跟街道局里的文书日期对不上,或许是局里当时日期填写错了。”   收回文书,夏司容摇头笑了笑。   看昨晚那几人愤愤不平的眼神,夏司容便知道她们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肯定会使什么手段来作弄自己。   原来在这等着呢。   “或许,夏小姐是不是惹到了哪个不该惹的人物……”街巡不确定地说。 第14章   “多谢你,我会尽快处理好此事。”夏司容朝街巡点了点头,将小推车拜托给包子摊老板看管后便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街道局门口人头攒动,只见一女子劲装打扮,乌黑的头发利落束于脑后,她站在街道局门口,一面擂鼓一面大声申冤。   街坊们听了所诉内容,大概是说这名女子明明在几日前便交了街市入摊一年的费用,可昨儿个刚出摊了一趟,今日再来,却被告知文书失效了。   鸣冤女子要求也很简单,只要街道局的大人们出面给个合理解释,她便可不再上告高一级府门。   劲装女子这一出闹得沸沸扬扬,街坊们大多愿意看热闹,都聚拢过来窃窃私语。   对于女子敲响街道局门前大鼓,街坊们的看法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不看好,觉得此女子不知死活,自古民不与官斗,街巡既然都说文书过期了,那她再补办一份不就好了,怎么还胆敢击鼓鸣冤。   还有另一种,则猜测此事另有隐情,女子迫于无奈才会出此下策,不过他们也劝告了女子,叫她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免得惹祸上身,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一刻钟,集齐今日众多小道消息,被谈及最多的,便是瑞丰街街道局门前大鼓被敲响这一事件,过路行人只要稍有空闲的,都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而这名正在被街坊们议论的女子,正是夏司容。   夏司容想法也很简单,她实在是被夏家人三番五次的找茬惹烦了。   夏家不是一直嫌弃从乡下接回来的亲女儿丢脸吗?那她今日索性就闹大一点,让夏家知道,何为脸面无存。   她不但要这女尊古人知晓,还要玩得更大点,连直播操作面板都打开了,叫现代的吃瓜群众也来见识见识,夏家人对待亲女儿的手段是多么肮脏。   刚开始,夏司容只是说入摊文书在期效内却被作废的事情需向官大人讨要交代。   然而,街道局大门紧闭,里边儿的人只当听不见门前热闹,未曾见着官差出来同她相见。   不过,随着夏司容嘴里蹦出来的内容越来越劲爆,已经牵连到户部那位侍郎大人,门旁站岗的官差听着,开始觉得不对劲。   而府门外那名女子又是一副不见着官大人誓不罢休的架势,便小跑着前往街长大人的书房报备。   在夏司容讲述到前几日惨遭李侍郎家的嫡女当街鞭打时,街长大人终于匆匆赶来,她当即打断夏司容的话头,和蔼道:“这位街坊贵姓,鸣鼓可是有何委屈诉说,方才本官忙于案件,官差未能及时告知,实在惭愧。”   她说着,擦了擦额角细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道:“日头这般大,这位街坊,不若先与本官进府内泡杯茶喝着,你再与本官细说。”   “免贵姓夏,”说着,夏司容神情为难,转头面向众街坊,苦恼道:“可小女无故被瑞丰街剔除出摊名单,定然是不祥征兆,这要是踏入大人府内,小女怕是会影响大人府上这块宝地风水。”   “不能,这不能,”摆摆手,街长大人端正面孔,义正言辞朝众人保证道:“这街道局开府以来,便是为咱街坊们办事的,哪个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本官,本官义不容辞。”   “那么,关于小女入摊文书忽然作废一事,街长大人是如何看待?”她刚说完,站在她旁边的夏司容便悠悠开口,接了这么一句。   街长大人抚了抚衣袖,看了夏司容一眼,古怪道:“夏小姐,关于你入摊文书作废这事,你确实是错怪本官了。”   夏司容适时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有些疑惑地说:“小女前两日刚刚办妥文书,这摊子也才开了一日就却告知作废了,如若真不是大人叫手下官差撤销文书,小女实在想不通,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哎哟,夏小姐,此话重了,本官可万万不能做出损害街坊利益的事情,”听到夏司容意有所指的话,街长大人急忙撇清关系。   随后欲言又止,见夏司容坚持不进府详聊,她只好将实话和盘托出,“本官出来前,曾匆忙翻阅了夏小姐的文书,你的文书是,是……”   这一句是后面的内容她迟迟说不出口,街坊们皆伸长了脖子,一个个都想听清楚夏司容的入摊文书无故被作废是怎么一回事。   街长大人骑虎难下,干脆眼睛一闭,直接点明问题所在,“夏小姐,你的文书作废,是自请撤摊的。”   她话说完,一张开眼睛就对上了夏司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心里发虚,连忙补充了一句:“本官看到的,确实如此,绝无虚言。”   说着,街长大人拿眼角余光瞄了瞄,见夏司容面容镇定,不开口,只是抱臂沉思,看表情她根本猜不出夏司容在酝酿什么。   简直要命,未闹大前她也不晓得面前这位是徐府大公子的妻主,所以听到有人鸣鼓时也没当一回事。   等官差听到李侍郎牵扯进来,脑子转得快便去打探了一番,才发现对方来头不小。   但她匆匆赶来,还无那闲功夫去查明这位好端端的入摊文书,怎么就被无故撤销了,如今这位亲自前来讨要说法,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这位自己申请的。   街长大人心里正琢磨着,就见身旁的人动了,抬眼望去,夏司容眉眼一挑,微笑道:“自请撤摊?街长大人莫非是觉得小女吃饱了没事干,在做戏给各位街坊们看?”   旋即,夏司容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说来,小女也是出摊时才被街巡告知,办了一年的入摊文书刚新鲜拿到手,今儿个便给作废了。”   闻言,街长大人搓了搓手,心里有些无奈,她早便想到,自然不可能是夏司容自个儿申请作废了。   除非夏司容吃饱了没事干,闲的发慌来给她找事做。   不然,哪个会这么缺德。   但眼下,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得知到底是谁吃了老虎心豹子胆,做出这等欺压百姓的事情来。   街长大人左思右想,耳边恰巧就钻入一句窃窃私语,“听下来,摊主跟街长大人都各有理由,这里面会不会存在误会,有没有可能是这位夏小姐家里人不同意她做的买卖,瞒着她偷偷将入摊文书给撤销了。”   听到这个猜测,街长大人终于从一团乱麻中抓住了线头,她豁然开悟,略微激动地指了指说话人,说:“你听听,这位街坊所言不无道理啊,兴许是夏小姐家里人来街道局申请了文书作废。”   她一边说,一边将左手掌心与右手拳头相击,内心越发肯定。   本来嘛,这位夏小姐既然做了徐府上门妻主,那徐府怎么可能会同意她出来摆摊,每日为了赚那点银钱搞得灰头土脸,这说出去,丢的是徐府脸面。   但街长大人也不能把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搞不好真如她所猜想的,那不是叫她得罪徐府嘛,于是她委婉地说:“也不一定就是你家里人做的,待本官查明,定然还夏小姐一个公道。”   她和稀泥的话语刚落地,却看到夏司容态度一晃,突然谦卑有礼起来,面上还满是歉意,朝她拱手道:“这位街坊说的也有道理,想来是小女错怪街长大人了。”   街长大人瞬间呆愣,这夏小姐是想明白自家夫郎嫌弃她混迹于市井之间丢脸,服软了?   她还没琢磨清楚,就又听到夏司容说道:“作废我入摊文书的,显然是夏府所为。”   “诶?”夏司容话锋转得太快,街长大人霎时反应不及。   不是徐府吗?怎么又出来个夏府?   脑子一转,她小心翼翼问:“夏小姐的意思,是瑞丰街头的夏府?”   夏司容面容沉痛,闭着眼睛点点头,才艰难地说:“近日来街坊们听到的夏家传言,小女也略有耳闻,不瞒各位,小女正是那位被找回来的夏家亲女儿。”   亲女儿。   亲女儿啊,那夏家亲女儿怎么沦落到靠摆摊挣活?   夏司容摇摇头,虽极不愿再提起,却仍然说出内情解答了各位街坊的疑惑,“小女自小于乡野长大,来了京城也闲不下,便想着从底层做起,靠自己这双手打拼出一片天地来。”   “可前两日,小女走在街上,巧遇户部李侍郎家的嫡女骑马路过,其无端朝小女挥鞭,小女闪躲及时,才未被伤及皮肉。”   “小女未曾报官,却是被夏家母父逼着去同那李侍郎家的嫡女赔礼道歉,小女自认铁骨铮铮,自此没有回夏家吃她们一口饭。”   “可谁知,夏家竟然不顾骨肉至亲,也要出手折断小女这唯一有所指望的拼搏小路,自此,小女实在心寒。”   说罢前因后果,夏司容仰头朝天,转向无人看到的角落抬手微动,可街坊们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呢,见她再次面对时,眼角分明潮湿异常。   都说女子有泪不轻弹,这夏家逼的得有多狠啊。   在场街坊大多都是平头百姓,夏司容虽为夏家嫡女,却生长于乡野,这种出身叫街坊们感到亲切,当下几名年长的女君皆是说了几句疼惜的话安慰她。   夏司容摆摆手,面容沉重,显然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   “我朝女皇治国英明,当朝太女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街长大人先暗戳戳赞颂了下女皇。   接着,因为内心对夏家作法也不甚赞同,她忍不住暴露了夏司容的另一层身份:“这夏家妻夫也是糊涂,何必在这盛世里怕那官家纨绔女。”   “再者说了,近年来我朝女皇重商,夏小姐同徐府嫡子结亲,将来大有可为,岂不是更能为夏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荣华富贵吗?” 第15章   街长大人的疑惑,也正是夏司容最后想要点明的主题,她脸上挂满落寞,语气低沉道:“也许家中母父不信任小女能有什么作为吧。”   “加之,养妹自小在她们膝下长大的,前几日夏家那场盛大定亲宴上,养妹也已然替代小女,同小女先前的未婚夫郎定亲,以后夏家若是交到她手中,相信她必然要比小女更能将其发扬光大。”   “小女只不过是个乡野粗人,未曾承欢于亲母父膝下,也未曾叫亲母父亲自教养过一日,她们瞧不上小女也实属正常。”   此番发自肺腑的话语,街坊们听了都于心不忍,也越发坚定地唾弃起夏家妻夫,真真错把鱼目当明珠咯。   这夏小姐何其无辜,呱呱落地就叫奶爹狸猫换太女,能够平安长这么大已是不易。   再者说了,若嫌弃亲女儿自小混迹乡野没教养,即便有那无礼粗俗之举,好好教导,及时纠错不就行了嘛。   何况今日看来,此女面容清俊雅美,说话条理清晰,更无甚恶劣行为,实在想不通夏家妻夫到底被那养女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如此排斥嫡亲女儿。   不得不说,这夏家养女,手段实属了得。   在场围观街坊在同情夏司容遭遇的同时,内心天秤自然发生倾斜,对于夏家,特别对夏语琴不满的情绪,也被推上了高峰。   是以,各种市井流言以瑞丰街街道局为起点,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人们一旦凑群津津有味谈论起来,必定要评判一二,最后皆是认为夏家仗势欺人。   不可免俗的,流言自然也传入了夏语琴就读的祥瑞学院,除了几个跟她要好的,其余同窗见着了人,眼神都要控制不住去瞥上一瞥,然后再三五成群凑堆窃窃私语。   同窗躲着夏语琴在谈论什么,夏语琴当然知晓,只是她镇得住气,现下即使心中气愤,但一旦与偷偷观察她举动的同窗四目相对时,她还能保持有风度又有礼貌的笑容。   个别刺头的,会在夏语琴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被挑衅了,夏语琴也只当玩闹,认真和气地跟那同窗解释一通,搞得那同窗莫名其妙,翻个白眼不再多言。   等那刺头同窗意趣阑珊走掉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夏语琴才卸掉和气做派,面容瞬间阴沉如水,眸光涌动,里边仿若酝酿了一场滔天巨浪。   ……   而夏司容这边,见该说的都说了,便不再为难其余无关人员,应了街长大人邀约,被客客气气请进府里。   补办好入摊文书,夏司容仔细收入胸口侧兜,在婉拒了街长大人喝茶的热情邀请后便告别离开。   搞了这么半天,今日买卖自然做不成了,夏司容一面走,一面敲着手沉思,恍然想起还有件趣事没办,索性脚下便拐了个弯,大步朝着目的地而去。   夏司容敲响了侍郎府的大门,等见着李侍郎,她挑起嘴角似笑非笑,“李大人,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府上贵女答应于今日同小女道歉一事还尚未完成,眼看这天也不早了,再晚点,街坊们怕是都得熄灯就寝了。”   “不过,小女方才也路过大理寺府门,见其官差仪态清朗,好生威风,您看……”   见夏司容又提起大理寺,李侍郎面容抽动了一下,当即表示李琪清今日恰巧还未曾出门,说罢便招手叫小侍去寻李琪清,将人带领过来。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日头西斜,瑞丰街的烟火气还没散尽前,李琪清叫李府数名府差压着,上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清味轩三楼,开窗临下,低下是乌泱泱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李琪清生来金贵,十八年来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要当着平头百姓的面同夏司容那个乡下来的野人致歉,脸上那不得臊得慌嘛。   而且,李琪清原本也没打算道歉,所以转身便要走,却叫她母亲身边的副官堵住了。   副官清凌凌的眼睛盯着李琪清,面无表情道:“大人带话了,是现下跟夏小姐说几句软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是遣散小姐院里那十八房小夫侍,再闭门誊抄佛经三月余,还请小姐考虑清楚再做定夺。”   李琪清面色红了青,青了红,反复变化几番,大抵还是舍不得院里那十八房温柔小意的小夫侍,只好眼睛一闭,夺过副官手中致歉文书站到了窗户前。   楼下倚墙抱臂观看的夏司容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要是李琪清不这么磨磨唧唧,早上来清味轩自个儿喊上一句对不起,夏司容也不会计较,旁人最多觉得她莫名其妙。   可如今,只能怪李琪清倒霉,碰上夏司容心情不好,不大杀四方不足于平复她内心烦躁。   夏司容体贴她头回向别人道歉,借了李府笔墨,亲自誊写了一份致歉文书,这会儿,只要李琪清照着念出来,这事儿今日便过了。   隔着重重人影,冷眼看着李琪清在清味轩三楼窗口抓耳挠腮,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夏司容不仅不觉得解恨,反而更加急躁。   这些天来,夏司容矜矜业业钻研,就想着尽快研发出一些无聊剧情,凑够粉丝失望板砖,她便可以早点脱离这女尊异世,回归现代正常生活。   可这些人倒好,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窜出来,就指着原主这个倒霉蛋折腾,严重阻碍了夏司容本就艰难前进的脚步。   思及此,夏司容拳头捏紧,盯着清味轩三楼的目光狠厉非常,眼神里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空前暴怒的情绪叫她头脑一片空白,要将她最后一丝理智也燃烧殆尽。   这时,一阵冷香袭来,先有柔软微凉的手掌牵住她,少时,来人又将半侧身子都贴近过来,问道:“妻主,你怎么了?”   清冷但关切的嗓音传入耳中,稍稍给夏司容陷入暴躁而不断翻滚的情绪带来一丝清凉。   她猛然惊醒,喝道:“谁?”   抬眸看向来人,夏司容眼中还有些许煞气没来得及收起,唬得来人身子一颤,牵住夏司容左手的柔软手掌也随即松开。   待看清来人,夏司容眼里那点煞气早便不见了踪影,她反手扣住来人手腕,捋开那人因为紧张而蜷缩起来的手指,然后十指紧扣。   方才还冷硬如冰的面容也漾开了点点笑意,夏司容放缓语气,不甚确定道:“徐大公子?”   来人一袭白衣,头戴斗笠,帽檐围就一层薄薄的白纱,而白纱里面那张艳绝的脸容则若隐若现。   听到夏司容的称呼,来人没有说话,只手下使劲挣动,想要甩开禁锢转身离去,却被夏司容揽着细腰带入无人注意的街角。   压在来人不断挣扎的身体上,夏司容凑近他的肩颈处闻了几下,尔后轻笑了笑,低声道:“这个味道,是徐大公子没错,怎么不出声,嗯?”   说着,夏司容抬手撩起自斗笠帽檐垂落的白纱,刚掀起,便对上了徐冬那双略带冷意的眼睛。   见徐冬闭紧嘴巴不说话,夏司容只好挑起他的下巴,又问了一遍:“这张漂亮脸蛋我猜是没看错,徐大公子今日怎么这般冷漠?”   徐冬打掉她的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拒,却叫夏司容压制得死死的,半点都动弹不了,只得转而抬头瞪她,冷声道:“夏小姐自重,还请放开小郎。”   “我不放,怎么不叫妻主了?”夏司容卡住徐冬下巴,不让他偏头躲避自己的眼睛。   听到这话,徐冬不知怎么的,顿时红了眼眶,他目光带怒,颤动着唇瓣道:“难道夏小姐在街上随便拉一个,都要让那人喊你一声妻主吗?”   夏司容垂眸盯着那对红润唇瓣看了好几眼,才挪开上移,同徐冬四目相对。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明知道,我认出来的是你。”   徐冬抿了抿嘴,不但没有再说话回应她,还撇开目光不与她对视。   掌下温软的身躯随着鼻头抽气的动作而在微微轻颤,夏司容察觉到了,内心瞬间五味陈杂。   俩人对峙半晌,最后还是夏司容败下阵来,她凑到徐冬眼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还喊他“冬冬”。   刚开始,徐冬绷住了,偏头撇开眼不想看她,但夏司容这无赖跟他杠上了,他的头转到哪,夏司容的脸就跟到哪,放大在他面前,还越凑越近。   近到再稍微贴近些,俩人便要亲上了,徐冬羞得脸上透粉,在听到夏司容又一句“冬冬,你理理我啊”时,脸上终于绷不住,嘴角翘起了一点。   不过他马上便抿紧唇,伸手推推挡在他面前的大脸,嗓子眼里哼哼出几声:“你在干嘛,快点走开。”   见他终于肯理人了,夏司容打蛇随棍上,温柔诱哄道:“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身上带了熟悉香香的,当然只能是冬冬一个人专属的味道,为妻早就认出来了。”   这下徐冬翘起的嘴角再压就压不住了,他明明已经害羞到将脑袋埋得低低的,还娇娇地反驳:“我才不信,你骗人。”   夏司容杵着下巴思考,假装没辙,十分苦恼地问:“那冬冬说说,要怎么样你才会信为妻啊?”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宝儿在看,但还是要提前跟宝们说一声:元旦快乐鸭~ 第16章   夏司容懊恼叹息声近在耳边,徐冬不敢轻举妄动,也不好出声应询。   徐冬卷翘睫毛颤动,等好半会儿后,他才轻轻抬眼,却霎时便撞进了夏司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   叫徐冬心中如同揣了好几只兔子,蹦蹦跳跳玩闹不休。他晃神一愣,不禁沉浸进去,脸上发热。   等徐冬回过神来,发现夏司容正在含笑看他,眼神戏谑非常。   同时也感受到,夏司容的手也缓缓划到了他微张开的嘴唇边。   虽然夏司容的眼睛一错不错在盯着他,手却也在不断移动,甚至还伸出了手指点住他的唇瓣。   然后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感觉到夏司容突然手指一动,用力在他唇肉上按了按。   不过夏司容趁他未有推拒动作前,便自行抽手离开了。   直到那温热指腹移走,徐冬才恍恍惚惚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睛,脸蛋开始爆红,手也迅速抬起,很快地捂住自己嘴巴,眼神慌乱望向夏司容。   夏司容嘴角微勾,正气凛然地扶住徐冬软绵的身体,只不过,她那两只按过徐冬唇瓣的手指却在暗地里搓了搓,像是想要感受方才余温。   她面上维持着无事发生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冬冬是不打算原谅为妻了吗?”   “先前假装没认出冬冬是为妻不对,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见夏司容对方才举动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徐冬脸蛋上羞涩的粉已然变成气愤的红。   他瞪圆了双眼,咬住嘴唇忿忿瞅着夏司容,眸子里开始雾气弥漫。   什么呀,夏司容这无赖。   如今根本就不是追究上一番事情的时候,她到底懂不懂啊。   当街揽一个男儿郎的腰,还凑这么近,还、还摸人家的嘴唇。   这么不当一回事的样子,难道刚才一通动作,在夏司容眼里,自己就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嘛,还是说,将这街上哪个男儿郎拉来,夏司容都可以做出那些举动!   她到底知不知道啊,她可是已经跟徐府公子结亲,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好不好。   就算、就算她们婚约是假,那也不能在外面乱来吧。   总之就是不可以这样。   夏司容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大坏蛋。   大色魔。   假若今日他来得晚点,那是不是就会看到夏司容这个大色魔对着别家小公子动手动脚了?   短短一瞬,徐冬的脑子里就闪过夏司容在外面如何左拥右抱各式娇俏男儿郎的名场面。   他越是想,眼窝里的水汽就越是泛滥。   关于徐冬心里那点小男儿心思,夏司容未察分毫,要是知道徐冬在自己的小脑袋瓜里捏造了这么多她的风流韵事,肯定会哭笑不得。   现下,因着徐冬突然很生气的样子,夏司容还反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逗人逗太过了,毕竟根据徐冬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从小到大都很矜持讲理。   瞧这小模样,肯定不知道怎么接玩笑话呢,这会儿他还虐待起自己的嘴唇起,咬这么紧,都快要咬出血了。   于是夏司容收起玩闹神色,一手卡着徐冬下巴,一手抚着徐冬的嘴唇想让他放松,“嘴巴张开,放松,别咬自己……”   “嘶──”   话还没说完,夏司容手指突然一痛,定眼望去,只见徐冬嘴巴张开,里头儿一条粉色小舌闪过,猛地上来就叼住了她的食指。   夏司容吃痛,下意识要将手指抽走,徐冬鼓着嘴巴追过去,两排贝齿一磨,夏司容就被钳制住了。   徐冬丁点要松开嘴巴的意思都没有,夏司容怕继续挣动会伤及徐冬的牙齿,索性就举着手任由他叼咬。   尔后垂眸,跟徐冬又气愤又得意的目光对上,夏司容顿了顿,随即手腕一动,拿被咬住的食指勾勾那条柔软湿润的小舌头。   不过很快的,刺痛感也随之而来,徐冬见夏司容被制服了还这般肆无忌惮,狗胆子居然这么大胆敢调戏他的舌头。   好啊,看来手指不要啦,嗷嗷,咬死她。   于是徐冬磨着自己的两排小牙齿,叼着夏司容的食指嗷嗷又啃上去了一点。   “嘶,”被这么磨着,虽然没多大事,但还是有点儿刺痛。   而且,比起手指上那点小痛,夏司容看着此刻鼓起嘴巴叼住自己手指不放的徐冬,心里涌动的是更不能为人所知的暗流,她眼睫低垂,沉哑着嗓音轻笑:“怎么还咬人,冬冬是属小狗的吗?”   “#*@%……”徐冬不知道说了什么,虽然嘴里有含着夏司容的手指,呜呜了几声听不清楚,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是在反驳夏司容说他是属小狗这件事。   “好吧,为妻自然知道冬冬很喜欢很喜欢妻主了,我们回去再玩这个游戏好不好?”   夏司容睁着眼睛说瞎话,见徐冬还叼着她的手指不放,便坏心眼地继续说:“因为如今在外面啊,若被街坊们看见了,为妻脸皮厚觉得没什么,倒是冬冬,可不要臊红脸,怪为妻不提醒你。”   这话可捅了火篓子了,徐冬气得眼皮都烧红了,当即吐掉含在嘴里的手指,再不顾礼仪矜持,拿手指戳戳夏司容的胸口,气愤开口:“夏司容,你冤枉我。”   “我哪句冤枉你啦?”握住徐冬蠢蠢欲动的手指,夏司容轻笑反问。   “你刚刚说的,说我喜欢你才咬你。”徐冬睁大眼睛振振有词,显然不满意她刚说过的话这会儿便忘记了。   “那冬冬不喜欢为妻吗?”夏司容避重就轻,含糊其辞的手段了得,一下子将话里的含义拐了个大弯。   徐冬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我没有不喜欢!”   “哦,没有不喜欢,就是喜欢咯。”夏司容坏笑道。   一句话七拐八弯,被夏司容绕着圈忽悠,最后还跳进人家挖好的陷阱里,徐冬脸皮涨得通红,顿时害羞得想挠人。   “夏司容你这大坏蛋,我才不会喜欢你。”   徐冬只觉得心里奇奇怪怪的,加之被夏司容套话了,他当然是硬着嘴皮不愿承认了,所以好半天都鼓着嘴生闷气。   见徐冬说不过就闭紧嘴巴闷头抵抗,夏司容心里好笑,虽不再作弄他了,却又开始装起忧郁来。   她蹙眉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就知道没有人会喜欢我这种从乡下来的人。”   说罢用眼角余光一扫,果然见徐冬动了动嘴巴,于是夏司容又添油加火,她放开徐冬,垂下头,垮着肩膀转身便要走。   刚走了几步,衣袖就叫人扯住了。   徐冬揪着她的衣袖,夏司容装作诧异回望。   徐冬动了动自己拉人衣袖的那只手,连带着夏司容的手也晃动了几下,他抿抿唇,试图转移话题,“你、你来这儿做什么呀?”   “今日小侍路过都没见着你出摊去做那种金黄色的小吃食买卖了。”   夏司容做小食摊的事情没有跟徐府里的人说过,徐冬怎么会得知,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虽然心下疑惑,夏司容却没有追问缘故,因为她忽然想起来,来清味轩楼下,是为了看李琪清出糗来的。   只不过徐冬中途出现,俩人这么一来二往的打岔,倒叫她忘了原本目的。   如今徐冬一提,夏司容才恍然记起,当下也附和着徐冬想转移话题的心思,反手拉起徐冬的手,朝他神秘一笑,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人应该还没散,我们看戏去。”   夏司容好心替李琪清誊写的致歉文书,可有长长一页呢,按照李琪清磨叽的尿性,想必等她们出去,还有可能没念完。   果不其然,当夏司容拉着徐冬走出街角,隔老远都能看见站在清味轩三楼窗户旁边的李琪清在吞吞吐吐,一句话含糊到没有人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穿过人群,夏司容拉着徐冬走近,待走到视野好的位置,一抬头,就跟满脸羞耻臊红的李琪清四目相对。   夏司容原本冷眼旁观,见三楼主角望过来,她的嘴角慢慢勾起,朝李琪清挑挑眉,戏谑一笑。   李琪清看到了,瞬间面容扭曲,眼睛冒火,连那支支吾吾吐字不清的毛病都治好了,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念完了剩下的几句话,便自行退后一步,大手用力一挥,三楼两排木窗哐当一声。   关上了。   也关起了楼下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大概是怕马上回府会碰上人群未曾疏散的场面,还得对上各式奇异目光,李琪清关窗后迟迟没有下楼来。   街坊们看了热闹,见主角闭门不见也不遗憾,今日各种趣事够她们回去同家人伙伴吹嘘几天了。   所以清味轩楼前集聚的人群慢慢散去,夏司容牵着徐冬的手,站在原地看了三楼那扇被关上的窗户好一会儿,才转头望向徐冬,温声问道:“冬冬饿了吗?随为妻进清味轩品尝品尝,如何?”   徐冬作为一个男儿,谈生意的时候,最多让管家同对方约在清静的茶室,不会来这种人群众多的酒楼。   听到夏司容的询问,徐冬一愣,不过只一瞬,他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俩人携手朝清味轩正门走去,施施然进了楼牌大堂。   跟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夏司容牵着徐冬,跟随在小二身后上楼。   楼梯没跨几阶,就有一阵咚咚咚咚脚步声传来,下楼的人显然脾气不好,踢踢踏踏的像是要将楼梯碾碎。   夏司容她们刚过二层拐角,便跟下楼的那一行人迎面碰上了。 第17章   拐角转身,两行人面前再无遮蔽物,夏司容抬眼望去,下楼那行人便是迟迟不下楼回府的李琪清了。   自三楼窗口关闭这么长时间以来,李琪清羞愤的状态显然还没有调整过来,脸色依旧差得要死。   这下碰到夏司容,她的脸色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看样子简直是想要吃人。   夏司容眉眼微扬,先同李琪清身边的副官点点头,才心情很好地朝李琪清开口道:“李小姐真心悔过的诚意我已收到,有心了。”   听到这话,李琪清眼睛鼓动,脸颊肌肉抽搐,她恶狠狠盯着夏司容,大大跨下楼几步来到夏司容面前,阴测测道:“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得意,否则,以后只要你落到我手里,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滚!”   随着最后一声爆喝,李琪清欺身便想撞开站在她面前的夏司容。谁知夏司容下盘极稳,不但没有退开分毫,还伸手握住了她莽撞而来的肩膀,轻松一推,便叫李琪清趔趄着往后倒去。   幸好副官眼疾手快,下来几步自后头抵住,暗暗使力扶起了李琪清,她才不至于狼狈摔倒。   这么一来,李琪清再次丢脸,气得差点头顶冒烟,她甩开副官,噔噔几步又跳到夏司容面前,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好狗不挡道,我叫你滚开听不见吗?”   夏司容眼眸冷淡,她看着李琪清张牙舞爪的样子,挑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笑容,说道:“怎么,李小姐如此生龙活虎,”   接着话锋一转,微微侧头对上副官的眼睛,淡淡问道:“是想着再次对小女动手吗?”   闻言,副官眼睛一闪,适时出声提醒道:“小姐,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小姐院里的夫侍们早早盼着您回府,眼下也该等急了。”   副官话里警示的意味极重,为了院里那十八房小夫侍不被遣散,李琪清只好将怒意忍下,一面侧身退让,一面用手指点点夏司容,呵笑道:“行,你真行。”   “承让了。”   既然李琪清已识时务,不再上窜下跳,夏司容也见好就收,就不再做出多余回应,只淡淡笑着说了一句客套话,便牵起徐冬的手抬步上楼。   不过几瞬时间,夏司容的手腕猛然被扯动了一下,接着便听到了徐冬惊恐惧怕的喊声。   “妻主──”   回头一看,夏司容脸上的冷淡神情顿时破裂,不知何时,徐冬头上佩戴得好好的斗笠叫人掀开了,此时他满脸煞白,眼神慌乱无助。   再加之徐冬的手叫人拽住,身体失衡,导致他整个人在极快地朝后倒去。   而掀掉徐冬斗笠的人,正是李琪清,在瞥见徐冬没了遮挡的艳绝容貌后,李琪清眼里贪婪闪过,并张开双臂打算去抱跌落下来的徐冬。   见此场面,夏司容心头自然震颤不已,疼惜与惊怒同时席卷而来,她极快地旋身往下,快步走了几个台阶,才恰恰揽稳徐冬腰身,卷起往自己怀里一带,便一把将人抱起。   等一切尘埃落定,夏司容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双纤手也紧紧缠上了夏司容的脖颈,并把脸深深埋到她的颈窝处,急促喘息温热了她颈侧的那块皮肤。   该死!   夏司容后槽牙绷紧,眼睛危险眯起,看向李琪清的眼神冷如冰渣。   李琪清浑然不觉,她举起摸过徐冬的那只手,凑到鼻端嗅了嗅,而后满脸陶醉,暧昧笑道:“香,不愧是美人儿,真香得我心猿意马了。”   “如此美人儿,跟着夏小姐你这种市井小民,只能摆摊卖点小吃食简直是糟蹋美人儿了,反正你也养不起,不如让给我,跟着我他便能做侍郎府嫡女金尊玉贵的第十九房夫侍。”   这句话意味深长,饱含亵玩轻薄的企图,几乎入耳那瞬间,夏司容便明显感受到怀里人抱自己的脖子抱得更紧了,缩着肩似乎要融入到她的身体里一般。   夏司容一手揽着怀里人紧紧抱住,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面无表情地冷声道:“恐怕你无福消受。”   李琪清“啧”了一声,盯住夏司容怀里的徐冬不放,用目光一寸寸刮过他身体各处,眼神淫邪贪婪。   她舔舔唇,不赞同地瞥了夏司容一眼,许是徐冬容貌令她心痒难耐,她竟然劝起夏司容来,用商量的口气道:“嗐,不就一个美人儿,给你两锭金子如何?舍了这一个,用这钱够你娶上十几二十房温柔耐艹的小家夫侍了。”   李琪清流里流气的话语肮脏不堪,叫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夏司容无意再跟这种色令智昏的货色做过多纠缠。   “这些话你最好咽回肚子里,”夏司容居高临下,垂眸看站在台阶下的李琪清就像在看一个垃圾,“若是再叫我听见一次,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甩下一句极具威胁性的话,夏司容转身匆匆抬阶而上。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看看,到底谁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传来的李琪清放狠话的叫嚣声,全然没有进到夏司容耳朵里,她几步跨过台阶,走到小二指定的房间,反脚勾起木门一踢,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   然后抱着徐冬坐到椅子上,拍了拍怀里人后背,柔声叫了徐冬的名字。   夏司容后悔了,她不该为了出口恶气来看李琪清出糗的洋相,也不该带徐冬踏入清味轩,更不该毫无戒心拉着徐冬招摇过市。   否则,徐冬便不必遭此一难。   是她考虑太少,还当是现代社会,如今这女尊异世,却是对男子名誉要求极高,今日这事若是叫人传了出去,必定会对徐冬闺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夏司容叫了几声,都不见徐冬回应,怀里人只紧紧扒着她的脖子,将人藏在她的怀里。   可能是吓坏了吧,夏司容摸了摸徐冬的肩膀,又捋了捋他因为乱动而散乱开来的发丝。   再一次想喊徐冬时,夏司容却倏地一顿,即将碰到徐冬脸颊的手指也停住了。   无他,夏司容颈窝内侧连着肩膀那一块儿,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温热湿意,她怀里的人无声无息,夏司容肩膀那处的衣服布料却慢慢湿了一块。   渗过夏司容身上繁复的着装,点点晕湿了她肩头那块皮肤,在接触到水汽的那一刹那,夏司容的肌肉仿佛也被烫伤了。   内心悔意与愧疚弥漫开来,夏司容想到徐冬那骄傲性子,叫他经历今日遭遇实在残忍。   可夏司容也没有过安慰人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哄人,想了半晌也不知道想了个啥,竟然做起古怪动作。   夏司容抱着徐冬揽在怀里,开始轻轻左右摇晃,时而拍拍他后背,时而摸摸他脑袋。   就这样,夏司容任由徐冬默默发泄,不再执意叫他抬头了。   不过,她做这些,倒叫怀里人哭得更凶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很快夏司容肩上就湿了一大块。   大概是没料到她想的招数效果这般差,夏司容又顿住了,她手脚僵硬,眉头紧锁,垂眸看着怀里人满脸愁容。   过了少时,可能是想到了又一个新鲜招数,夏司容托着徐冬的屁股,怕惊动到怀里人那般,动作缓慢的自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抱着人慢慢在屋里踱步,她边走边给徐冬唱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她唱歌的嗓音舒缓低沉,像是试图安抚人心,好叫怀里人安心陷入沉睡。   可惜,趴在夏司容肩头默默流泪的徐冬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因着长时间憋气,鼻子偶有几次抽气声传出来。   夏司容叹了一口气,担心徐冬再这么哭下去眼睛就要哭坏了,于是转回桌边,坐下后伸手去碰了碰徐冬的脸蛋。   徐冬一下便躲开了,将脸藏得更深了些。   夏司容知道他倔强得很,眼下肯定不好意思叫人看见他哭,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夏司容两只手掌摸到徐冬肩膀,握着他的肩胛骨轻轻一推,俩人紧贴的身体便分开了。   徐冬自然埋首不肯抬头,夏司容喊他他也不回应,只拽着自己的两只手紧紧扭住。   夏司容无奈地看着面前这颗蹭得发丝凌乱而毛茸茸的脑袋,坐在她膝上的人虽然身子一抽一抽的,但拉开之后好歹没有哭得那么凶了,只是低垂的眸子里蕴含的水汽想必还多得很啊。   这下可有得哄了。   但谁叫她自作孽,只能好好消受了。   夏司容还没想好对策,暂时没有什么举动,徐冬也静静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俩人就这么对着不说话,所以夏司容看着徐冬的头顶,而徐冬则盯着自己的手指,一时间室内异常寂静。   看着看着,就见夏司容突然伸出手,戳了戳徐冬鼓鼓的脸颊。   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终于叫徐冬抬起头来,迷茫地看向夏司容。   夏司容忍不住唇角微扬,眼含笑意道:“你看你这脸鼓的,嘴巴挂油瓶了?”   徐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腮肉,闷闷道:“我才没有。”   “是吗?”   夏司容不过随意问的,本也没想要徐冬回答什么,只想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但她确实有其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夏司容挖起徐冬又低下去的脸蛋,正色问道:“为什么哭?” 第18章   藏起来想要避而不谈的事情被这么直白的指出来,徐冬唇线抿紧,直愣愣望着夏司容,好不容易停住的泪珠又一次滚落下来。   一颗颗滴在夏司容卡住他下巴的手背上,烫得夏司容手指微顿,皮肉霎时生疼,差点直接松开徐冬把手收回。   如此明知故问,夏司容本意不过是将事情说开,徐冬恐惧什么,当下便要捋顺抚平,若是放任不管,久而久之,此事恐怕会凝成徐冬心病。   挪动手指,缓缓来到徐冬洇红了的眼皮,夏司容轻轻一点,拭去徐冬浓密纤长睫毛上的晶莹水珠。   在不让徐冬继续哭与说开之间权衡一二后,夏司容选择了前者,她一手托起徐冬软嫩的脸蛋,一手帮他将额侧凌乱的发丝捋好,无奈笑道:“这么能哭,看来冬冬还没长大呢。”   许是靠近的大掌温暖可靠,夏司容手刚放上去,徐冬便自觉迎合,抬起脑袋蹭了蹭夏司容的手掌,近乎本能地追逐。   看着徐冬又变回猫儿一样乖,夏司容心里霎时溢满柔情。   罢了,也没有必要操之过急,不说就不说吧,只要徐冬不哭,由着他又如何。   “好了好了,是为妻坏,我们不说这个了,如果以后冬冬想说再偷偷告诉妻主不迟,现在,我们先吃饭好吗?”   将徐冬乱蹭的脑袋固定好,夏司容帮他整理好头发后,换了一个话题。   见夏司容没再揪着他莫名其妙乱哭的事情深究,徐冬没有松一口气,惶然神情也没有褪去分毫,反而垂头揪着自己腿上的布料出神。   吃饭的提议,徐冬虽未出声发表意见,但气氛好歹不似之前那么凝重了,夏司容便按照自己步伐走。   她拍拍徐冬后背,将人放下,开门去叫了小二上楼。   要转移掉那起对于徐冬来说惊心动魄的遭遇的注意,也许最好方式便是叫小二赶紧来上菜了。   毕竟根据夏司容现代的生活经验,无论是看到的报道,还是她观察周围朋友的经历,相对来说,大多数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如果马上去吃喜欢的美味食物的话,似乎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改善恶劣心情,尤其甜食更有巨大抚慰效果。   假若清味轩的食品不行,夏司容还有其他绝招。   于是夏司容招来小二,根据小二的推荐,尽可能点些符合徐冬喜好的菜式,好几样都是极受本土小公子欢迎的酸甜口。   小二干活麻利,很快,菜就传上来了,一盘盘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看得人食欲大增。   夏司容给了赏钱,送走笑眯眯谢赏的小二后,关上门,转身返回桌边坐下。   在同忙进忙出的小二说客套话时,夏司容眼角余光早就瞥见了徐冬微微歪着脑袋,时不时便要探头瞅她一眼的那副紧张模样,仿佛怕她一走了之似的。   夏司容心下好笑,却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她径直坐下,动手将小二放在桌边的碗碟摆好。   尔后突然转头,抓到徐冬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也只是朝他挑挑眉,塞了一副竹筷到他手里,轻笑道:“尝尝,方才小二极力推荐,说这些菜式城里小公子们都喜欢,我们来试试看,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美味。”   徐冬看向桌上那几盘菜,眉头微蹙,似乎认为小二说的那些都是花言巧语。   看到徐冬不赞同的表情,夏司容忍不住伸手勾勾他下巴那点软肉,眉眼含笑,哄着他道:“自然跟府里吃食没得比,冬冬就给这清味轩一个面子,尝尝看。”   “若是实在不喜,等回府后,为妻亲自下厨,做一样新鲜吃食赔罪,保准冬冬喜欢。”   听到夏司容的保证,徐冬脸上一直提不起兴致的表情才起细微变化,嘴角也悄悄翘起来一点,他矜持地挪挪屁股,挺直了腰板儿。   见他终于有胃口吃饭了,夏司容极有眼色,马上狗腿地举筷夹菜,只一瞬功夫,徐冬碗碟里就出现了好几样菜式。   徐冬定眼一看,都是大多数公子会喜欢的酸甜口,他撅撅嘴,好半会儿才夹起一块咕噜肉送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口。   徐冬嘴巴咀嚼的动作很小,看用餐礼仪便知晓是他是个极富涵养的大家公子。   夏司容看着他,问道:“味道如何?”   徐冬瞥她一眼,慢慢咽下口中食物,才小声回答道:“只是闻着香,吃起来干柴难咽。”   “是吗?”   夏司容皱眉,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菜式开发品类不多,调味也单一,但清味轩开在皇城脚下,每日人流不少,桌上菜式看起来更是色香味俱全,虽没抱多大希望,但按道理也应该在及格线以上。   上半身一动,夏司容低头掠去徐冬竹筷上那块只被咬了一小口的咕噜肉,叼进嘴里嚼动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菜一入口,夏司容便眉眼微扬,尔后,她又举了筷子去尝桌上其他几盘菜式的味道。   尝罢,她放下筷子擦擦嘴,转头看向徐冬,下颌微抬,示意道:“这道冬冬不喜欢便算了,为妻替你吃,其他几样不错,你再试试看。”   徐冬这时候正在发愣,从夏司容凑来吃掉他筷子上的咕噜肉开始,他的身体便僵住了,如今夏司容一说话,叫他浑身一激灵,瞬间醒过神来了。   徐冬脸蛋顿时涨得通红,眼睛掩盖不住慌乱地颤了颤,他捏紧竹筷,抿着唇不动,好半晌才转头极快地瞥了夏司容一眼。   见夏司容托着下巴,靠在桌边闲适看着他的那副轻松模样,不知怎么的,他嘴巴鼓起,转回头举起竹筷便去夹碗碟里的其他菜式。   接下来,夏司容就听到了徐冬开始喋喋不休,对于清味轩菜式展开的批评。   咕噜肉太柴,酸溜鱼太酸,嫩菜心太老,酥炸莲藕太脆,老母鸡高汤太淡……   徐冬每样菜也只是吃那么一小口,却将毕生所学关于坏的词汇都用上了,一股脑乱用一通,尔后鼓着脸很是生气不满的样子,嘴角却偷偷翘过好几次。   他放下筷子,垂着眼睛瞥了夏司容好几眼,最后狠狠补充道:“你推荐的酒楼好难吃,根本就没有你自己做的一半好吃。”   夏司容半眯起眼睛,看着徐冬一副自以为很凶的样子,心里像是叫猫挠了一般,酥酥麻麻泛痒。   上桌这几道菜她都尝过,虽不如她心里预期,但水平也还算不错,一道不满意,可以说是不合徐冬口味,这道道都中标,却也知道徐冬是在故意挑剔了。   不过看徐冬那神气模样,夏司容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托着下巴默默看着他,看了足足快有三分钟。   看得徐冬都快绷不住了,他面上虽还维持淡定,纤长手指却紧紧扭住衣摆,眼神也开始乱飘。   这时,夏司容才动了,她搬着椅子靠近,出其不意将徐冬纤腰揽过来,两个人瞬间便紧紧挨在一起。   夏司容伸出手,缓缓顺着徐冬肩膀,一路摸到他的手腕,然后一点点捋开他蜷起的手指,盯着他,嗓音危险又宠溺,说道:“清味轩菜式味道不好,以后我们不来吃就是了。”   “可冬冬若是再不好好吃饭,为妻可就要亲你了。” 第19章   夏司容这么说,是很暧昧的威胁,她当然不可能蛮撞亲吻,只不过每次出言挑逗,徐冬的反应都叫她心情极度愉悦而已。   包括自称徐冬妻主,明明早已说好是协议,两人私下相处应该保持距离,可不知不觉,徐冬生动的表情,可以叫夏司容轻易放弃掉很多原则。   夏司容话里有话,徐冬不傻,自然知道以为人方面,夏司容肯定不会乱来。   却也不敢造次了,而且因着夏司容的亲密接触,他只顾着面红耳燥,整个人都失了正常反应。   被放开后,徐冬忙垂头端起碗碟夹菜,塞进嘴里嚼碎吞咽,他纤细脖颈后侧隐约露出白腻肤色,一副温顺样子安静又乖巧。   经此一打岔,两个人似乎都忘掉了李琪清带来的那出糟糕相遇,气氛也轻松起来。   在这样静谧又有些暧昧流淌的氛围里用完餐,夏司容叫来小二清算账面,清味轩要价不低,仅今日几样菜式便差点掏空夏司容钱袋,花光了她头次出摊所得全部银钱。   徐冬在屋里整理好斗笠,佩戴齐全走到旁边静候,等夏司容付完钱,屋外已然华灯初起,俩人便打算踏着夜色慢慢散步回府。   再次经过楼梯,许是怕有阴影留存,夏司容很自然地将徐冬揽到怀里,护着人下楼,直到出了清味轩楼外,她才松手放开。   一路无话,只是淡淡的,缓步踱回徐府,跨过门槛,在各自都很自觉回房时,徐冬却突然开了口,“夏小姐,李琪清此女性情暴虐,你为了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跟她对上,并没多大好处。”   徐冬的心情显然已经完全平复,此刻又变回平常那个看起来清高又冷漠的徐府大公子,站在廊檐下,银白月光溢满他周身,他微微侧头,自暗处露出小半张脸,颔首看向夏司容方向。   顿了顿,夏司容回身与他对视,脸上笑意慢慢收回,眸光微闪,“我早已和李琪清有过嫌隙,她出手招惹于你,原因并非出在你身上,徐大公子不必招揽到自己身上。”   “再者,以后她若不来惹事端,我们自然相安无事,若是再来,我也未必怕她。”   徐冬回到徐府,便开始自觉划清界限,难见方才依赖模样,他这举动也正常,夏司容却有些烦躁,转头便要进屋。   这时,略有些紧张地,徐冬在身后唤她的名字,撑开房门的手顿住,夏司容停在原地等着他说完。   原以为又该是一些类似划清界限的话,没想到那人不复冷淡,怯怯问道:“冬郎想知道,若是、若是今日夏小姐伸手时已经来不及,冬郎真叫那李琪清碰了,夏小姐难道不会觉得冬郎脏吗?”   夏司容愕然回首:“怎会?”   徐冬抿住唇,看着夏司容的眼里似有水光流转,“可真要叫她碰了,传出去,冬郎便再没有清白名声,与夏小姐名誉而言就是拖累了。”   一步一步走到徐冬面前,夏司容伸手碰碰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不脏,”说着,她指了指天边,补充道:“看到那月亮没有,它挂在天上,永远洁白无瑕,你之于我,便是那弯月,又有何拖累可言。”   徐冬微微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夏司容,似要在对方眼里找到她没有骗人的证据,“真的?”   夏司容摸摸他的头,无奈保证着,“比银子还真,若是骗你,到时候叫你打我一顿好了。”   徐冬偏头躲开她的手,这会儿终于有了男儿家该有的矜持与羞涩了,他回身小跑着推开房门,进去后在关门之际,他才敢小声回道:“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就会欺负我。”   看了面前被紧紧关上的房门半晌,夏司容才摇头失笑,真是搞不懂男孩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这一刻好好的,下一刻想法就变了。   抬头望向夜色,夏司容没有急着回房,而是朝庭院外走去,白天折腾那么一通,包子摊老板不知道如何处置小食摊推车。   若是叫人顺走了,明日没有推车便开不了摊,再去叫木工师傅打造,成品出来也需要时间,就挺麻烦的,还是先去现场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刚出了主院,大约在廊桥下走出去十步左右,夏司容就叫管家喊住了,询问她这么晚了怎还未就寝。   夏司容将意图告知,管家说小推车已经叫府里人推回来了。   看到夏司容疑惑表情,管家悄悄上前附耳,说道:“少爷过了晌午便心神不灵,担心女君您出事,少爷避开奶爹带了小侍就匆匆走了,后来只有小侍推车回来,说少爷交代他先回府,少爷要自个儿去找女君您了。”   “吓死老奴了,少爷第一次这么胡来,还好真是和女君您在一起。”   徐冬说谎了,将小推车拜托给包子摊老板,之后一系列事情发生,夏司容压根没再回去摆摊地点,又何来能在那处看见自己。   不过夏司容没有跟管家说,想也知道,徐冬形单影只,在泱泱人群中到处寻她,虽不知为何,倒不至于在此时揭穿他。   既然小推车好端端在府里,那就没有必要再出去了。跟管家告别后,夏司容返回主院,踏入自己那屋之前,她侧头望向徐冬房门,目光复杂。   而后,推门进屋。   竖日,夏司容起了个大早,所有材料清点好,土豆条也备足了分量,便推车出摊去了。   由于开业后第二天没做,所以这天小食摊生意异常火爆,一边要听清客人点单,按照要求炸出薯条,一边还要交货收钱,夏司容性子再沉着,在顾客蜂拥而至情况下也忙不过来,汗水顺着额角汇集于下巴处,再吧嗒吧嗒滴落到地面上。   还好杨大姐仗义,看夏司容忙得收钱功夫都没有了,在摊子上摆个钱罐,让客人自个儿扔进去,这样一来,就有那么几个偷奸耍滑的,她实在看不过去,便三不五时地过来搭把手。   小食摊生意好,日子过起来就快了许多,不知不觉地,数完十个手指头日子便过去了,夏司容也快要凑到买一块地皮的钱。   说起来,这靠自己双手赚钱,成就感不是一般的高,之前穿到这女尊异世,原身夏家嫡女虽然不受待见,但吃穿方面夏家表面功夫做得好。   后面找上徐冬合作,管家不晓得其中关系,还总拿徐府账簿来给她看,只不过她给推掉了,说自己还无管家才能,打算先去底层磨砺磨砺再做下一个目标。   她并不是正经徐府女君,本就不该插手徐府生意。   但不得不说,来这女尊异世,夏司容用不着为银钱所愁,她若是躺平蹭徐府饭吃,也未曾不可,但她向来更喜欢自力更生。   如今她起早贪黑出摊,偶尔还去趟城外山脚挖一堆土豆回来用作原料,一份份薯条炸出去,一个个铜板收回来,看着零散铜板变成一串串,再去钱庄兑换成一块块银子,那种满足感,是语言无法形容的。   不过,先不说直播间那群跟她存在严重认知偏差的粉丝,看她灰头土脸一天天的在这炸薯条,激动得摇旗呐喊,说她能吃苦,说她有毅力,她都懒得去扒拉赏罚版上到底有几个板砖了。   粉丝糟心的问题忽略也就罢了,但这薯条她是真炸腻了,等再出几天摊,赚够买地皮的钱,她就跑去城外种地去。   到时候她既可以悠闲度日,还可以叫这些天天在她耳边打鸡血的粉丝失望,觉得她咸鱼度日,进而恨铁不成钢,从此走上喷她扔她板砖的道路。   岂不美滋滋。   夏司容翻看过直播间系统商城,小番茄、牛奶草莓、水果青瓜……吸溜吸溜,这些商城里都有种子出售。   夏司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类需要精心伺候的水果了,想起了顿时口馋得很。   她想得入神,手肘却突然叫人扯了下,隔壁包子摊老板朝她挤挤眼,语气暧昧地说:“嘿呦,夏小妹,你看对面酥糖摊老板那小儿郎瞄你好几次了,莫不是看上你了?”   夏司容顺着包子摊老板指示的方向抬头望去,猛地就跟一双秀气杏眼撞上了。 第20章   杏眼主人长相清秀可爱,偷看被对方抓个正着,忙低头慌慌张张看向摊面,两只手动来动去,很刻意地在做一些摆弄瓶瓶罐罐的活计。   只不过杏眼主人那躲闪的眼神,脸上泛起的可疑飘红,皆将他欲盖弥彰的心思出卖了个彻底。   这小男郎是酥糖摊苏大姐最小的孩子,名叫苏唐,他手脚很是利索,勤快乖巧又孝顺,平日里帮着他爹爹将家中杂活干完,担心酥糖摊的买卖苏大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会耽误回家吃饭,便总装了热饭热菜亲自送过来。   来一趟送饭,就要叫苏大姐到凉快的树荫下歇会儿,他在这可以帮忙看摊,让苏大姐趁这个时间多躲躲懒,他自己则守着酥糖摊,像只小蜜蜂似的忙上忙下。   开小食摊这些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忙忙碌碌,但附近几个摊位的大姐夏司容都去打过招呼,有事没事也应和着跟她们闲聊过几句,酥糖摊苏大姐家里这个每日抱着食盒准点出现的小男郎,她自然有几分印象。   小食摊刚□□几天,苏唐看到夏司容弄的新鲜吃食,自然好奇得不得了,在对面勾着脑袋瞅了好几次。   夏司容看他在对面探头探脑,模样实在可爱,就招手叫他过来,苏唐也不像其他男郎那般怯生生的,眼睛亮晶晶蹭一下地就过来了。   夏司容见着这么活泼的小男郎,颇有种看到现代清爽高中生的感觉,心里觉得亲切柔和,还专门炸了一份薯条给他,装的时候纸袋子都塞鼓了。   原打算先叫苏唐尝尝,问下口感如何,然后再随带跟他聊会天,但夏司容刚伸手递过去刚问了苏唐的名字,就有一波客人涌到摊前点单。   夏司容便顾不上跟跟苏唐说话了,只能先紧着干活给客人炸薯条。   这一耽搁,后续又有好几个陌生女人围过来,苏唐也不敢多停留,早就跑开了。   等忙过这一阵,夏司容还有些遗憾,苏唐这小男郎活泼可爱,就像邻家弟弟,让人看到了只会感觉到青春美好。   但也没有办法,身处环境使然,这里的男儿家需要讲究清白,若她跟苏唐接触太多,也怕苏唐名誉受损。   如今包子摊老板一打趣,夏司容看过去,除了刚开始那一瞥而过的对视,她后面看到的都是苏唐毛茸茸的头发顶。   人小男郎正在仔细摆弄糖罐,多认真在帮着自己母亲干活,手脚麻利,瞧他手中擦得干干净净的酥糖罐就知道了。   夏司容好笑,这包子摊老板闲下来就爱瞎八卦别人,最大喜好就是帮单身人士凑对。   夏司容见怪不怪,转回头,手下动作不断,笑着摇摇头,对包子摊老板说:“王大姐你别说笑了,人家小唐好好在忙自己的,我脸皮厚无所谓,但这话叫人听见了不好,小唐听了也要脸红。”   包子摊老板一边往蒸笼里放捏好的面团,一边挤眉弄眼地回道:“是是是,我看这小唐就是太爱干活,看了这边一眼,红着脸就能盯着他手里那罐酥糖擦了一遍又一遍,就差将灰尘赶尽杀绝了。”   包子摊老板王大姐除了爱说笑,心眼并不坏,说这些也没有恶意,夏司容了解她脾性,知道她喜欢同人唠嗑。   只要不搭腔,等她过足嘴瘾,待会转头便会忘了,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趁着人少,夏司容将零零散散裹了粉的土豆条扫到一个斗里,再往油锅里伸滤网,打捞起食物残渣来。   捞到一半,包子摊老板忽然一脸神秘地靠过来,凑近夏司容耳边,悄悄说:“你看这小苏唐怎么样啊,夏小妹若是觉得不错,我跟苏姐熟,可以过去帮你探探口风。”   操作着滤网转动的手一顿,夏司容举起工具放好,哭笑不得拒绝道:“王大姐,不用了。”   包子摊老板看看对面的苏唐,又转头看看夏司容,半晌摆摆手,暧昧道:“前几天我可看见了啊,你不还把小苏唐叫到身边来说悄悄话了?这婚姻大事可不兴腼腆的啊,你要喜欢,别瞒着姐,姐可以帮你说这个媒。”   说着,她把围身上的遮尘兜扯下,还真就迈开脚步要往对面走,夏司容手疾眼快将她拉回来,无奈道:“真没有,我是看他可爱,人也机灵,叫他过来尝尝我这吃食的味道。”   包子摊老板将信将疑,但见夏司容不愿意,也没有像刚才那么冲动要往对面去了,只嘀嘀咕咕些“没有感情可以培养”“现在不喜欢说不定以后喜欢呢”“处久了肯定能好”类似这样的话。   夏司容假装听不见,没再自动招惹她,古往今来,但凡碰上婚嫁相关事宜,大部分已婚的、或者上了年纪的人都很喜欢给人做媒。   即使在现代那会儿,夏司容也深受其害,要委婉拒绝又要顾及介绍人的心情,属实难办。   哪料得到古代人更热情,以前要给她介绍的,人家好歹先给她发通讯询问意见,这王大姐虎得很,才刚说起话头,当面就要把人叫来,实在叫她吃不消。   况且她如今也无甚心思搞这些儿女情长啊。   经此一遭,夏司容整个下午都自觉闭紧嘴巴,避免跟王大姐产生丁点眼神接触,就怕引起她又一轮的保媒说辞。   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收摊的时候,王大姐家的夫郎赶来帮衬她推车回家,妻夫俩聊着天,脸色神情神采飞扬,随意收拾了下摊位便急冲冲要走了。   从方才妻夫俩的聊天内容来判断,今日王大姐家中似是有甚喜事。   王夫郎早早便杀了老母鸡炖汤,除此他还出外采买了猪肉等食材,整了一顿丰盛晚宴,就等着王大姐回家开席。   说话声时隐时现,很快车轮子咕碌碌扎过夏司容前边儿的路面,王大姐喜笑颜开,咧着嘴角朝夏司容挥手告别。   天边余晖斜斜洒在她们身上,王夫郎跟在王大姐身边,搭着她的手,侧头时不时同她说笑,妻夫俩连后背都溢满了知足常乐四个大字。   夏司容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出神,只是家中做了一顿好饭菜,王大姐妻夫俩便如此高兴,若是哪天赚到有钱人一样的身家,这妻夫俩还不得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只不过她们今日这么美满的生活,富贵人家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就是了。   难怪王大姐那么热衷于给人做媒,也许她自己生活幸福,便希望别人也过上这般幸福的小日子罢。   夏司容摇头失笑,她在羡慕个什么劲儿,如今她连如何攒足被弹送回家的板砖都还遥遥无期呢,怎地还向往起人家妻夫恩爱生活来了。   默默打扫好小食摊摊面清洁,夏司容收起厨余垃圾,扔到街道定点垃圾堆,返回来后她便拉起小推车打算回府,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有细碎脚步声传来。   夏司容只好先停下礼让行人,没想到那脚步也停下,疑惑回头,发现跟在她身后走的人是苏唐,这小男郎双手握着一个罐子,见夏司容回头,他马上笑弯了眼。   清爽笑容沁人心脾,夏司容跟着他扬起嘴角,温和问道:“小唐什么时候来的?”   苏唐微微歪头,指了指夏司容侧后方那条小道,嗓音清脆,回答道:“爹爹叫我来帮母亲收摊,我怕赶不及,就从那近路绕过来的。”   目光一扫,那条小道杂乱狭窄,此时天色已晚,看过去更顿感昏暗无光,夏司容蹙眉,看着苏唐严肃道:“赶不过来你母亲不会怪罪你的,以后别走这小道,记得走大道,好吗?”   苏唐用力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眼睛亮晶晶地对夏司容说:“好,我答应你,姐姐要跟小唐拉钩钩,如果小唐以后没有做到,那小唐就会变笨。”   拉钩这么幼稚的事情,夏司容小学一年级之后就没有做过了,如今叫她做这种一看就不可能的事情,她只会觉得好笑。   但看苏唐小脸上那满是认真的表情,她只好伸出手指,笑着跟他拉钩钩,一面牵着苏唐晃晃手指,一面开玩笑道:“那小唐要记得了,做不到你就要变成小笨蛋。”   “姐姐你一定要相信小唐,我不会变成笨蛋的。”苏唐听不出来玩笑话,此时伸长了脖子,十分着急地在跟夏司容保证。   这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倒把夏司容逗笑了,她忍不住点点苏唐的鼻尖,无奈哄道:“好,姐姐知道了,你肯定最聪明,拉过勾的事情小唐一定要做到的。”   “好。”重重点了好几下头,苏唐笑得眉眼弯弯。   哄完小孩,夏司容拍拍苏唐的肩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苏大姐的方向,说道:“摊位收拾好了,小唐快跟着母亲回家。”   苏唐望望酥糖摊方向,又极快回头,昂着脑袋静静看着夏司容,抿抿唇唇欲言又止的,他握在瓶罐上的手指也在不安地捏来捏去。   这么明显奇怪的表情自然引起了夏司容的注意,夏司容垂眸看他,耐心引导,鼓励道:“怎么了,小唐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跟姐姐说吗?”   苏唐涨红了脸,顺着她的话就要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姐姐,我……”   “唐儿,拦着路干嘛,快跟母亲回家,你夏姐姐也要回家去了。”   苏唐话刚说出口,就叫不远处呼唤他回家的苏大姐打断了。 第21章   “哎好,这就来了,母亲再等等唐儿。”苏唐回头张望过去,苏大姐已经一手拎起长条凳,一手按在摊面上,正等着他回家。   “这个是小唐自己做的,姐姐记得吃哦。”顾不得紧张,苏唐一把将手中拿着的罐子塞到夏司容怀里,尔后转身朝着酥糖摊方向跑去,跟在他母亲身边推着摊车走。   夏司容举起匆忙接过的罐子,再抬头时苏家母子已走出去好远。   打开盖子,里面躺着满满当当的酥糖,每颗酥糖都稍有不同,捏就的形状十分可爱,比苏家出售的普通酥糖精致多了,足于看出制作这罐糖的人有多用心。   夏司容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然后仔细收好摆在摊面上,提起小推车往反方向也走了。   想起苏唐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夏司容嘴角含笑,心里软了一角。   真的跟邻家弟弟一样,很可爱。   回到徐府,放下车,夏司容打算先回房换件衣服,再去主屋找徐冬,她一整天在油锅面前劳作,身上油烟味实在太重了,怕呛到徐冬。   走到半路,看见管家远远自廊桥那边走来,夏司容跟她打了个招呼,问管家厨房这时候是否可以出菜了。   以前在府里时,夏司容跟徐冬吃饭并没有一起,自清味轩回来那次,第二日徐冬就忽然说怕外人知道了他们分开吃饭会说闲话,需得请夏司容来主屋跟他同一处吃饭。   这不过换个地儿吃饭的问题而已,夏司容无所谓,随口就答应了,于是每日傍晚收摊回来,丢下车的第一时间,她就会往徐冬那里跑。   今日夏司容能想到先换件衣服再过去,也是昨晚吃饭时,徐冬小心翼翼问她做小食摊是不是很辛苦,一直忙停不下来。   夏司容说了不辛苦,徐冬当时没有说话,只抿唇看了看她被油污沾到的衣袖,目光闪烁。   回房后夏司容一直咂摸着徐冬的心思,却怎么也摸不清,想到他一直有在偷偷看她的衣袖,便扯起来也看看。   有油污。   一闻,嘿,这油烟味,恁重了。   她一整天站在油锅前,这古代没有空调也没有抽风机,土豆条下锅炸的时候溅起的油飘出来的烟,都直愣愣往她脸上身上扑。   还热得要命,她水喝了多少汗就流了多少。   想到汗,夏司容再扯起肩膀上的衣料嗅嗅,得了,油烟味混着汗臭味,这股味道绝了,徐冬居然能够面不改色跟她坐一桌吃饭坐了这么多天。   也是挺能忍的。   夏司容忙起来不拘小节,哪会注意到这个,如果是她自己吃饭肯定懒得换衣服了,但跟徐冬,她下意识就想着留下点好印象给他。   也许是看书时产生的怜惜他的后遗症吧。   管家走近过来,说厨房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女君回府开饭了。   夏司容点点头,扬起手中糖罐道:“那行,我先回房放点东西。”   管家说好,还嘱咐她不用急,慢慢来,“女君今日比以往回来早了点,老奴我得先去提醒下少爷准备准备。”   “不用提前打扰他休息,不都一直是我自己去吗?”夏司容疑惑道。   管家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很老道地摆摆手说:“哪是,平常在女君还没回府前,少爷叫我们到点就要提醒,不过我们去了他早把自己关屋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呢,可能是想给女君您一些惊喜?”   没有啊,他们就是很正常在吃饭,偶尔说说话交谈几句,并不存在管家说的准备惊喜什么的。   管家办事牢靠,什么都好,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今天简直是脑洞大开。   夏司容满脸莫名其妙地告别管家,挠挠头,回房换衣服去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奇奇怪怪的。   顿了顿,管家叹了一口气,这俩不开窍的凑到一起,女君大大咧咧粗脑筋,少爷又喜欢躲起来,做啥都害怕暴露在外人眼里,如今她只能为少爷未来漫长坎坷的情路祈祷了。   看着夏司容的背影走远,管家转身往徐冬那屋走去。   到了正屋外头,使了眼神叫小侍进去请示,不多久,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   接着,徐冬出现在主屋堂庭,看到管家,脸色平淡地点点头,之后便等着管家自己开口。   管家微微倾身,交握着双手,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说道:“少爷,女君已经回来了。”   徐冬一愣,忙问道:“如今何处?”   管家指指屋外,回答:“说是先回房放东西去了,少爷需要老奴准备什么吗?”   徐冬摇摇头,转动着脑袋瞥向门外,在看见那里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后松了一口气。   先让管家同小侍去叫厨房准备好上菜,徐冬则稳步走回自己房里。   门一关,徐冬挺直的肩膀便泄气了,紧接着他快步走到衣橱前,拉开,划着衣架子挑选衣服。   拿了一件白色缎面衣衫,走到铜镜前比划。   不行,太素。   又去换了前几日绣娘刚做好送来的桃粉色衣衫。   折返到铜镜前,徐冬举着衣架子在身上比划。   镜子里的男儿被桃粉色衣衫一搭,素来病弱偏白的脸色都被衬出了几分血色,面若桃花。   这件倒还不错,但看着太娇艳了,夏小姐会不会觉得他是那种轻浮的男子?   不行不行,还是换掉吧。   恋恋不舍放下那件桃粉色衣衫,徐冬细长手指摆弄着衣柜里的衣服,他抿着唇,一件件提出来看,而后又蹙眉挂回去。   明明看着都很可以,但徐冬过一会儿再看就不满意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不知不觉的,衣橱里摆放整齐的衣衫叫徐冬翻得乱七八糟,而他全无察觉,还沉浸在那件衣衫更合适的思维里。   这时,有人扣响房门,徐冬惊醒过来,问有何事,就听见小侍在外头小声同他说:“少爷,女君出房门了,上了廊桥就要过来了。”   “你先伺候着,我这便来了。”徐冬回应了一声,便急忙转头,扫视了一圈衣橱内部。   夏小姐就要到了,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有时间再挑来挑去了。   徐冬咬着唇,索性闭眼随意拽了一件出来,拿的时候由于他手下不稳,那件衣服几次都滑了回去。   他抖着手换上了选中的那件衣衫,系好腰带后便匆匆忙忙朝门口奔去。   门推开,恰好夏司容刚跨过主屋门槛,徐冬按按跑得扑通乱跳的胸腔,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去。   夏司容转头望过来,登时眼前一亮。   徐冬少见地穿了一件淡青色衣衫,左下摆绣就几簇青竹,外面再罩了一层薄纱衣,平白增添了几分朦朦胧胧的视觉效果。   褪去常穿的白衣,徐冬平素苍白通透的脸色都红润了一些,而且奇怪的是,今日徐冬的眼角染上了点点红晕,眼睛汪亮如水,叫他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鲜活,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   夏司容走近,抬手捋顺徐冬鬓边因慌张小跑而有点散乱的发丝,微笑着柔声说:“我们去吃饭。”   徐冬跟着露出浅笑,点头应道:“嗯。”   随后目光平视前方,挺直着肩膀走到夏司容身侧,一同朝堂庭走去。   快到堂庭门口时,夏司容忽然拉起徐冬的手,牵着他跨过了堂庭那道门槛。   虽然夏司容很快将手收回,她身旁的人却受到很大惊吓。   徐冬眼神颤动,被松开的左手手指蜷起,握手成拳,捏得紧紧的。   他那双灵动眼睛飞快地瞥了夏司容一眼,然后仰高下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稳步走向餐桌。   夏司容全然不觉,她习惯性地帮徐冬拉开椅子,等人坐下了,才看向管家,示意可以叫厨房上菜了。   传完菜,夏司容就让屋里这一群规规矩矩站着的仆人先下去,说等他们吃完再来收拾碗碟不迟。   夏司容实在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她和徐冬坐餐桌边吃饭,被底下一圈人看着,怪不习惯的,这感觉很别扭。   一个现代人也不好置啄古代仆役制度怎么样,夏司容只能尽量拿他们当现代富人家庭里的保姆之类的工作人员来看待。   但如果看到太触及夏司容人人平等的现代思维的行为出现,她还是会做出一点纠正动作的。   改变不了的,那她不如就借口独处,散去仆人,如若徐冬有需要,她可以搭把手帮忙布菜,就像朋友吃饭帮忙夹菜那样。   但根据夏司容的观察,没了下人布菜,徐冬似乎也适应得很良好,并没有感觉到他有甚不舒行径。   徐冬这边没问题,夏司容也安心端碗吃起了饭。   不过徐冬吃饭矜持,细嚼慢咽,且只会就近夹取放在他面前的菜式来吃,夏司容注意到了,便会默默换了公筷夹取距离比较远的菜式放徐冬盛菜的骨碟里。   通常规矩严谨的人家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尤其古代更为严格,但夏司容可不在意这些,何况如今堂庭里只有他们俩人在,那还活那么累干嘛。   席间夏司容时不时同徐冬交谈几句,她说一句,徐冬就会咽下口中饭菜,放下筷子,双手叠放于大腿,认真回答。   刚开始夏司容还没留意到他的习惯,等瞥见了,她看了看徐冬的脸,见他既想遵循礼貌回答她的问题,又想恪守食不言的饭桌规矩,此时正微微蹙眉,满脸纠结的样子。   徐冬越纠结,夏司容就越喜欢逗他,她眼里含笑,开始给徐冬讲起笑话来。   逗得徐冬想笑又不敢笑,他抿着嘴努力忍住翘起的嘴角,憋得脸蛋红扑扑,望着夏司容的眼睛里更是满满的笑意。   夏司容余光一瞥见他这小模样,就逗得更起劲了,于是站在外边的仆人时不时便要听见隐约从堂庭里传出来的夏司容唯妙唯俏的说笑声。   一顿饭毕,徐府花园里刚开的桃花好似被风卷起吹进堂庭里,随带将徐冬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粉。   打眼一看,徐冬正用手捂住嘴巴,笑意却从他柔水盈盈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夏司容牵着徐冬从座位上起来,俩人漫无目的绕着徐府几个院落散步,饭后消食。   散完步回来,送人到房门口,夏司容按住徐冬肩膀,顺手轻轻一送,说道:“进去吧,早点休息。”   “夏小姐……”徐冬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跟夏司容靠得极近,他抬眸看着夏司容的眼睛,问道:“我、我能不能去你的摊位帮忙?” 第22章   徐冬的态度近乎乞求,他双手交握于腿上,直直看着夏司容,眼神温软。   夏司容想拒绝,但到嘴的不行还是咽了下去。   小食摊油烟重,街市人多,也乱得很,徐冬未必喜欢。   然而徐冬一副很想尝试的样子,也许是感觉街头摆摊新鲜,夏司容想了想,就说好。   第二天,夏司容洗簌完毕,踏出房门,就看到站在屋外的徐冬,他似乎自己仔细收拾好了,早早候在这里,导致晨露微微濡湿了他肩头的衣料。   为了不给夏司容添麻烦,徐冬今日穿了女子装束,昨夜麻烦管家跑遍京城成衣店,才找到的合适徐冬比起女子来说娇小的体型。一种比较挺括看不出材质的衣料,相对适合女子外出做买卖。   徐冬露出浅笑,缓步走将过来,对停在原地的夏司容说:“夏小姐,我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就出发吗?”   目光落到徐冬有些鼓鼓的胸前,夏司容一愣,伸出手指戳了戳拔地而起的那处。   软软的,却不太像真胸的触感。   徐冬的脸登时就红了,攥住夏司容乱动的指尖,嗫喏着说:“夏小姐,你、你不要乱动。”   夏司容抬眼看了看徐冬的脸,似乎是在确认眼前人是否徐冬本人。   而后,迟疑地指了指他的胸口。   徐冬低头看,自然看到自己胸前那不容小觑的两团,他为了装扮逼真,早餐时便专门叫来管家,吩咐厨房准备了两个大馒头。   吃过早饭,他藏起馒头,然后遣散屋里伺候的人,再偷偷将馒头往衣服里塞,想借此以假乱真。   徐冬抿了抿唇,伸手按压了胸口一下,企图将这会儿在他眼里巨大无比的俩馒头压平些许。   尔后抬头,目光闪烁着,徐冬小声解释道:“是、是馒头,我想着装扮需要认真些,这样才不会带来麻烦。”   夏司容笑了,愉悦的感觉从胸腔里振动出来,她抵着唇,压抑着笑声闷哼了好几下。   徐冬涨红了脸,追问道:“是不是很丑?”   夏司容摆摆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不丑。”   “但没必要,外边儿平胸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手却忍不住从徐冬肩头滑落,好奇地又拿手指戳了戳他胸前两团。   徐冬赶紧握住夏司容不规矩的手指,胸口起伏半晌,才松开手,背过身,拉开立领衣襟,红着脸将那两个大馒头取出来。   他手足无措道:“那、那我把它扔了。”   夏司容连忙拦住他,抽走握到自己手里,上上下下端详了好几眼,才嬉笑道:“别扔,很干净,还可以吃。”   徐冬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动了动嘴唇,半天才含糊着挤出一句话来:“可、那是从我身上拿下来的。”   夏司容:“对。”   徐冬:“不能吃了吧?”   夏司容眉毛一挑,开始睁着眼睛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干净的怎么不能吃,而且不一直都被徐大公子揣在身上嘛,这还热着呢,咱们可不兴浪费粮食的。”   一通大道理砸下来,堵得徐冬晕头晕脑,他吭吭哧哧地极难为情,小小声说:“你想吃就吃吧,我才不管你了。”   看着他烧红的脸,夏司容促狭地笑笑,然后一点一点撕开带着他体温的馒头,吃了下去。   欣赏够眼前人局促不安的表情,夏司容才拍拍手,牵着身边人走上廊桥。   多一个人,确实多一份力,虽然徐冬对炸制薯条的工艺一窍不通,但他光是举着钱罐收钱,就帮了夏司容大忙。   最忙碌的一阵时间过去,附近摊位跟前都没有几个客人散落了,夏司容拉着徐冬到后方的长条凳坐下,看到旁边王大姐的蒲扇,便顺手拿起拿起给他扇风。   碰了碰他被日头蒸红的脸蛋,夏司容笑道:“热坏了吧。”   徐冬偏头看了她一眼,羞涩地摇摇头,说道:“我不热,还挺有意思的。”   这么热的天,尤其今天日头更是毒辣,徐冬直挺挺站在她身旁做收钱的活计。   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说不累是假的,夏司容只当他腼腆,不好意思说出来。   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他额角散落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   往常夏司容都是单独出摊的,如今平白无故多了徐冬这么一个人在她身边站着,看长相气质还不是穷苦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   附近几个跟夏司容相熟的摊位看到了自然纳闷,其中属包子摊老板最为好奇,时不时便要朝夏司容这边望上几眼,简直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徐冬跟夏司容究竟有何关系。   方才正值旺时,出街采集的百姓多,她们每个摊位都忙得脚不沾地就没办法,眼下空了,可不就急吼吼凑过来,想打探打探消息么。   夏司容一边给徐冬扇风,一边跟王大姐搭话,知道王大姐八卦的意图,她也没多透露什么,只说徐冬是她家里的一个妹妹,平日里在书院读书,近日放假便想着要来摊位帮帮忙。   其实王大姐她们知道夏司容信息这般少,只怪夏司容拿着入摊文书去街道局讨公道的时候不在现场。   王大姐消息灵通,那日的趣事,自然早就听友人说过,只不过她想不到夏司容身上。   那日大闹街道局的,可是徐府女君,说不定拿个名头戏耍街道局的,富贵人家的心思哪是她们平民百姓能够猜到的。   但可以肯定的,那徐府女君背靠徐家偌大家产,出摊也铁定只是玩玩,哪会像夏司容这么勤勤恳恳,从来不喊一个累字。   跟夏司容相邻摊位的王大姐看着欣赏得不行,所以才会动不动就要给她说亲。   不过今日,王大姐的注意力显然转移了,她看着徐冬精致的侧脸,连连感叹,说难得见有女子长得这般纤弱的。   徐冬紧张地攥紧了衣摆,一副唯恐被识破男儿身的模样。   夏司容一瞥,就侧了侧身,稍稍挡住王大姐盯着徐冬猛瞧的目光,打趣说:“我不好看么,王大姐你之前还天天夸我,如今难道是看腻了?”   王大姐有些心虚,转开目光,“嗐,你当然也好看,有着作为女子该有的矫健有力,这条街不知道有多少男儿家想着嫁给你呢。”   闻言,徐冬垂下眼皮,唇线抿得很直,手指头翻来覆去,最后扣起了衣摆锁边。   夏司容怼了王大姐一拳,洒脱笑道:“说什么呢,谁能看上我。”   本就是当玩笑话来说,没想到王大姐认真了,虎着脸瞪了夏司容一眼,不赞同地说道:“跟你说真的,怎么每次都当我开玩笑。”   每次?   难道这条街市很多男儿家都在觊觎着夏小姐吗?   徐冬将捏在手里的布料攥得更紧了。   “哦?真有男儿家赏识小妹我呀,那真是小妹不识抬举了。”夏司容懒洋洋的说话声传来。   接下来是王大姐伸过来拍夏司容肩膀的手,兴致勃勃刺探道:“我说那些个小男郎隔三差五就要来摊前看你……”   话没说完,便却被夏司容打断:“人家那是看我这吃食新鲜,稀罕着才来买了尝尝。”   王大姐翻了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真是不懂男儿心,你就说吧,那些个里你有没有看上的,”说着,她砰砰拍着胸口,很仗义地说:“包在姐身上,保证帮你把这亲给说下来。”   夏司容但笑不语,刚要回嘴,摊前却来了人,她只好不搭理王大姐了,起身先去摊位忙活。   王大姐看夏司容一副当她在说笑的模样就好气,她转头跟徐冬诉苦:“诶,你看看她,跟她说还不信。”   徐冬垂着眼眸,低声说:“她不喜欢。”   王大姐:“不喜欢可以再看看别个嘛,这条街做买卖的家里都有待嫁男儿,肯定有她看对眼喜欢的那一个。”   “哎哟,不说她了,小妹你们读书人喜欢怎么样的啊,可以跟姐说说,姐给你相看相看,若有合适的,姐也可以帮你说亲去。”   徐冬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看着王大姐,眉头微蹙,说道:“我不要,姐姐也不喜欢,她不会喜欢他们任何一个的。”   王大姐:“你怎么知道她就不喜欢?”   徐冬气得涨红了脸,认真地说道:“姐姐当然不会喜欢他们了,她有喜欢的人。”   王大姐诺诺道:“啊?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徐冬的目光从王大姐脸上移走,落到不远处正跟客人说笑的夏司容身上,很肯定地开口道:“我就是知道,她心里早早就有喜欢的人,她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的。”   说着,他突然站起来,低头睨了王大姐一眼,严肃道:“你以后不要再给她说亲了,她不会要的,被她喜欢的人知道了也不好。”   那眼神幽暗莫测,唬得王大姐吓了一大跳,等她回神,却只能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何时徐冬已从凳子上起身,直直跑着往街边拐角去了。   “哎……”   王大姐知道自己闯祸了,气走了人家妹妹,步履沉重走到夏司容身边,难为情道:“对不起啊,我刚说了几句话,就把你妹妹气跑了。”   抬眼望去,徐冬身边隐约可见管家派来的护院身影,夏司容只当徐冬累了,想先回府,便拍拍王大姐肩膀,安慰道:“他没生你气,兴许是想先回去温习功课了,别在意。” 第23章   直到收摊,徐冬也没有回来,夏司容后知后觉地感触到一点,兴许徐冬真是有些不开心了。   但不知道源头,夏司容也只能挠挠脑袋,想着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距离日落西山还有小半片天空时,往常都是留到最后一批收摊的勤恳女子夏司容,就已经早早清扫完摊面周围垃圾,拉起小推车,打算第一个跑路。   如此转性的行径,连对面摊沉默寡言的苏大姐都惊讶了,问她怎那么早走,夏司容只说家中有事,便匆匆走了。   回徐府逛了一圈,却始终见不着徐冬身影,管家就说先别找了,好歹都在府里,她是亲眼看着少爷回府的,兴许在外面跑一天困倦了,这会儿回房里就睡着了。   听说人好端端在府里,夏司容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回她那屋去看早前备好叫家仆守着,到午时便开炉起火的那一砂锅骨头汤。   家仆还守在炉子旁边看火候,夏司容一来,他便自觉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只说再要一刻钟,便可以熄火起锅了。   夏司容温和笑笑,跟他道谢,把家仆吓得得直摆手,看他这般紧张,夏司容便找了个借口让他去找管家领赏钱,将人放走了。   打开盖子,挥去腾空而起的雾气,砂锅里骨汤炖炖滚动,汤水奶白,香气浓郁,可见火候掌握得很好。   夏司容满意地笑了笑,跟系统兑换了西洋参、黄芪、党参,撕开包装倒进这锅浓汤里,拿汤勺搅一搅,一股熟悉的中药味便瞬间朝着夏司容的鼻腔袭来。   这三样药材都兑换了破壁的,现代科技发达,早研制出中药破壁颗粒,利用打破植物细胞壁的原理,让中药材有效成分充分析出,比未经开发的传统中药材效率要高多了。   而且无论是泡水还是煲汤,只要搅拌几分钟即可饮用,可以令人体充分吸收。   这也是夏司容花费高昂金币也要兑换中药破壁颗粒的原因,徐冬的病弱是从他爹肚子里带来的,这些年徐冬的滋养补品不是没有,相反,徐府就没在这方面断过。   然而,徐冬身子骨还这么差,究其缘由,大概除了徐冬熬制的滋补品效用低,还有就是徐冬身体吸收能力实在太差。   要彻底调养好,解决病根的第一步,就是换上效用高,对症的药材。   夏司容有段时间对中药植物很感兴趣,翻过中药植物学、炮制学等,就连中医理论基础,也自学过,对病理方面略有研究。   徐冬身体的问题,夏司容仔细观察过,其实就是典型的气虚,所以她才用三个最基础补气的中药材进行调理。   至于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什么的,等徐冬那小身板好转点再徐徐图之。   搞定了大骨汤最后调试中药的步骤,用扑灭柴火后尚有余温的炉子煨着,夏司容转身回了寝屋。   取出开摊以来所有赚取的银钱,夏司容算了算,够支付一亩地所需费用了,等她明日再出一天摊,这样能留有余地,若是出现紧急用钱情况,到时候就可以使用这笔预备金。   把钱收好,靠在桌面上撑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夏司容便站起来,去衣柜取了干净衣物便出门去了。   夏司容去的是温泉小苑,位于主院旁边,偏僻幽静,里头除了开辟出来的一方温泉小池,其余空地皆是栽种了一丛丛竹子,十分隐秘。   温泉小苑是早些年工匠师傅无意间发现了泉眼,徐母不知哪里听来的,温泉有滋养强健人体的功效,便叫工匠师傅开凿出来,专供徐冬使用。   前些日子,夏司容偶然路过,吃饭时问起,徐冬便说他不常去,叫夏司容可以随意进出,解乏用温泉温泡会很舒服。   主人家不去,温泉放着也是浪费,夏司容也不客气,只要她有时间,三不五时便要跑一趟温泉泡泡,也确实很解乏,泡上了就还想泡,于是跑得越发勤快。   现如今也是的,她今日回来得早,左右无事可做,不如先来温泉小苑泡泡,正好此处环境清幽,她也好捋捋有些混乱的思绪。   头顶有着清雅字体的牌匾,是徐冬标志性的书法。   夏司容走进去,把衣服放在竹排外间,才转身去拉竹门。   当时砌这方小苑,徐母考虑到徐冬是男子,要求工匠师傅给温泉池子竖了一圈竹排围着,所以在外,是看不到里头是何情况的。   门拉开,夏司容注意着脚下石块,踩着正要往下走,就突然听见了一声惊叫。   一抬头,不远处攀着石块似要离池的是满脸惊慌的徐冬。   夏司容没想到这么巧,忙推开门返身要避开,却又听见了一声更为惊恐的叫声。   担心出什么意外,夏司容还是回头瞥了一眼,徐冬那边因为惊慌失措,没注意脚下湿润的石头,一打滑,霎时就要落入池子里。   “扑通”一声,徐冬抓挠不住,最后还是落入了温泉池里。   夏司容快速游过去,一把将人扶起,看着头发浸入水中,湿漉漉贴在脸侧的徐冬,愣愣道:“你在此处,怎么不吩咐管家跟我说一声?”   池水飘荡着,徐冬想站起来,却因惊吓过度无处使力,而且如今他浑身□□,就这样直接暴露在夏司容眼里,羞耻得无地自容。   夏司容仿佛没看到他的羞窘,扶着他坐到石块上,依旧很正常地问:“有没有扭伤?”   徐冬用力握住手下石块,紧紧并拢双腿,低着头说道:“没、我没事。”   说没事,却几次想站起来都跌落水里,温泉雾气弥漫,徐冬似是在池水里待了太久,脸蛋都蒸红了。   不过温泉虽好,却不可贪久,何况徐冬这般虚弱的身体。   夏司容垂下眼皮避嫌,后见徐冬实在绵软无力,就直接弯腰将人抱起。   徐冬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慌乱之际抱住夏司容的脖子,唇瓣不小心蹭过夏司容的耳朵。   夏司容浑身僵硬,耳朵那处还残留有那团柔软的温热触感,她低声说:“别乱动。”   怀里人像小动物那样“呜”了一声,被蹭过的耳朵位置再次被温热湿润笼罩,徐冬沾了泉水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夏司容的耳朵,给她清洗掉热意,然后眨了眨眼睛,软软道歉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司容没说话,她敛起眉眼,严肃地同徐冬对视着。   薄薄眼皮下的眼神一片漆黑,似有漩涡卷入万物,徐冬迷乱地看着,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被种了蛊。   他攀着夏司容的脖子,小心翼翼凑了上去。   但差了一点点,他缓缓往前凑,在即将亲到那两片近在咫尺的嘴唇的前一瞬,整张脸都叫夏司容的手掌笼罩住了。   撤出夏司容的手掌,徐冬抿了抿唇,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夏司容。   夏司容垂着眼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扣紧他的腰,冷静道:“不要乱动,我先抱你上去。”   徐冬闷声应了一声,夏司容抱他在怀里,踏着石块进了竹排外屋,被放在窝椅上,接着,一块大方帕裹住了他全身。   这么折腾下来,夏司容穿着的里衣也早已湿透,她惯常泡温泉都不是直接脱光,而是穿着里衣下水。   如今白色里衣被水打湿,贴合着夏司容周身,隐隐可见她柔韧有力的马甲线,沟壑分明。   夏司容自己也拿了张大方帕随意擦了擦身体,问道:“真的没有扭伤吗?”   徐冬揪着手里的大方帕,慢吞吞擦着,时不时就要往旁边偷偷看上一眼,闻言胡乱摇了摇头。   徐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逃不过夏司容的眼睛,她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捏起他的脚踝查看。   徐冬的皮肤白皙滑腻,久藏在鞋子里的一双脚更是玉雪可爱,若是能忽略掉此时红肿的脚踝处就更好了。   这点伤痛落到徐冬脚上,突然便觉得十分碍眼。   夏司容脸色沉了下来,抬眼对徐冬说了一句“伤了”,之后便没有再说话。   取来徐冬的衣服,转身等着徐冬换好,她才默默无言,安静地将人抱回主屋。   出去找管家取了治扭伤的药回来,挖到手里搓开,才帮徐冬揉在受伤的脚踝上。   揉完净了手,夏司容又细心叮嘱了一番,叫徐冬脚不要碰到地板,便关门离去。   徐冬愣愣坐在椅子上,茫然望着夏司容步出门外的背影出神。   其实徐冬的脚踝是有些疼的,但如果换以跟夏司容独处,那也不是不能忍受。   每日都精心搭配食材,为他熬制滋补汤,只是夏司容露出对他好的冰山一角,更多时候,从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徐冬可以感受到隐藏至深的怜惜。   今日听包子摊老板说的那些话,徐冬承认,他嫉妒了,一想到所有夏司容对他的好,以后都要全部交给别人,他的心就会被紧紧攥住,像塞满浸水棉絮,沉得无法呼吸。   要怎么样才可以留住她?   徐冬发现,夏司容其实什么都不缺,就连当初说与他协议定亲,或许也只不过是气徐闻的手段罢了。   那,用他的身体可不可以?   可方才在温泉池中,却被推开,显然夏司容并没有很想要他这副病弱身子。   徐冬登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茫然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留住夏司容,也不明白,如今面对毫无用处的他,夏司容为何还不对外宣告,同他断绝姻亲关系。   他呆呆坐着,盯着虚无的眼睛碰到不远处的木柜上,霎时晃然一亮。   作者有话说:   徐冬:洗白白香喷喷的小夫郎直接送到你怀里,夏司容你到底要不要?   夏司容:不要,谢谢。 第24章   徐冬踮着脚挪过去,伸长手去够摆放在木柜上的糖罐,颤颤巍巍取下来,握在手里摩挲着。   这罐酥糖是夏司容外出摆摊,用辛辛苦苦才赚取到的银钱买回来给他的,徐冬很珍惜,每天只许自己吃一颗,吃完还要睁大眼睛数一数,生怕一眨眼就输错了,非常紧张罐子里的酥糖很快就会见底。   如今也是的,贪恋夏司容温暖的他,痴迷地盯着罐子里的酥糖,目光专注于指尖下点来点去的动作,倾斜着糖罐去数里面他已经数过许多遍的酥糖。   房门传来响动,徐冬惊讶望去。   夏司容手里举着盛放砂锅与瓷碗的木质托盘,正推门进来,她瞥了徐冬踩在地上的脚一眼,顿时眉头紧锁,将托盘放到桌上后,便快步走过来抱起徐冬,带回桌边。   压下一开始的慌乱后,徐冬下意识把糖罐往身后藏了藏。   今日已经是夏司容不知道多少次抱着他走路了,徐冬耳廓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别闹,你的脚伤还没好全,如果这时候用力容易再次受伤。”夏司容冷静道。   回到桌边,夏司容余光扫过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双手,问道:“想吃糖?”   徐冬把手又往深处躲了躲,红着脸说:“没、没有啊,我只是看罐子漂亮。”   “而且,我又不喜欢吃糖。”   夏司容默默看着他:“那你还要吗?”   徐冬咬住唇,低着头没说话。   夏司容:“还想要的话,我下次出摊回来可以再给你带一罐。”   猛然抬起头,徐冬眸中情绪翻江倒海,他动了动嘴唇,却问不出心中所想的那句话。   托盘被推到他面前来,夏司容说道:“不过现如今太晚了,就不准吃糖,但这碗汤得喝下去,对你身体好。”   舀出来的汤汁奶白,还冒着腾腾热气,徐冬还是忍不住,有些期盼地问道:“你……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啊?”   夏司容垂下眼眸,似是避开他的目光,“也许是因为心中留有遗憾。”   “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是个臭虫无赖,一生都应该活在下水沟里,不被允许存在亲情,无法获得父母半点怜爱,整个人生都是荒唐而残缺的。”   徐冬嘴唇轻颤,也许夏司容以前活在下水沟里,但徐冬不认为她的人生是荒唐而残缺的,相反,她的未来,应该会拥有光明,存在美好。   可她似乎不是很确信自己的人生能够变得顺遂。   “而你,你只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就可以延续生活的美好,府里有忠心耿耿为你着想的管家,将来,将来也可以选择一个爱你的妻主,算是解了我对自己遗憾的一种弥补吧。”   “你不用忧虑过多。”   “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是一个未出嫁的男儿,像方才在温泉池里的事情,不适合你来做。”   徐冬登时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夏司容话里潜在的意思,他懂了。   百般对他好,只不过是看他这副残破身子可怜,并不是喜欢。   等到哪天夏司容彻底对夏家父母失望,对不堪的过去释然,那么他这个无有可无的累赘,也终将被抛入时光洪流中,渐行渐远。   他拿着她的好,错当成喜欢,还恬不知耻、自不量力去勾引,想利用自己的身子绑住她。   到底,是误会了,他怎么变得这么可耻了呢。   简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心口涌起的酸涩是比灌下黄连水还难受的感觉,徐冬慌忙垂下脸,侧过身子假装镇静。   随意搅着碗里的汤,徐冬说:“你不用给我买糖了,我想吃,可以自己去买。”   如果找不到,可以拜托管家吩咐家仆,从城里有的糖铺一家一家去找。   这么多人帮忙,肯定可以找到一模一样的。   夏司容声音从身旁传来:“你自己去买,不一定买得到。”   徐冬突然想起,说好今日随她出摊一天,自己却因为包子摊老板说了他不爱听的话,就中途跑回来了。   好像和夏司容相处,他就没有完整做过可以叫她夸赞的事情。   如今说要自己去买糖,在夏司容眼里看来确实不太可信,或许他找了几家没找到,就发脾气回府了。   但今日包子摊老板说的话,跟他能不能坚持找到糖是不一样的,只要不听到有关于夏司容丢掉自己,然后另找他人的话,他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何况,他不要夏司容给他买糖,是因为夏司容出摊赚钱不容易,还有私心的一点,就是他不想接受她越来越多的好。   就如果夏司容的好一股脑给过来,他接受了,那夏司容便会释然得更快,而他们离分别也不远了。   如此一想,他多卑劣啊,从来不是夏司容认为的那种美好的人。   可如果不够卑劣,他就有可能留不住夏司容。   喝了几口汤,徐冬的口鼻却像被堵住一样,有点喘不过气来,就连鲜美的骨汤都变得难以下咽。   他张着嘴巴小口小口呼吸,尽量维持冷静道:“你很好,可我却没你想的那么好。”   “你已经足够优秀,那些说你的人甚至都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   夏司容静了会,抬手过来。   徐冬一躲,情急之下扭到了脚,低低闷哼出声。   夏司容:“我看看你的脚。”   徐冬闭眼,想眨去眸中湿润,却不料水珠比他想象中的多,竟然丢脸地直直滚落下来,他抖着手捂脸,然后动作很快地拭去水汽。   而后盯着瓷碗里游动的汤汁,说道:“不碍事的,待会我再看看,夏小姐先回去休息吧。”   即使有事,他也可以等夏司容走了,自己查看,而不是仗着人家的怜悯得寸进尺。   他轻轻推了夏司容一下,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她也真的可以回屋了,却怎么都没能推动,夏司容静默无言,始终堵在他面前。   徐冬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不离开,困惑地抬起眼睛朝她的脸望去。   夏司容这才移动了,稍稍后退了一步。   徐冬又低下头去,安静等着夏司容离开。   他刚刚那么说,只是借口,未出嫁的男儿怎么能够当着一位将来必定不是自己妻主的人的面前露出双脚。   如今他明白了夏司容的意思,自然不会不知羞耻,还胆大到在她面前随意露出双脚检查伤处。   夏司容却说:“你现在不检查一下吗?”   徐冬愣了一下,然后紧紧咬住哆嗦的嘴唇,手捏着大腿边上的衣料,骨节发白。   然后他就坐在椅子上,垂着肩膀,缓缓提起遮蔽着他双脚的衣服下摆,用冷白指尖,勉强地伸到脚踝处。   而夏司容就在面前站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他不清楚夏司容为什么还不离开,这副弱骨头又有什么好看的。   徐冬十根脚趾头都紧张得蜷缩了起来,甚至无意识地、不断地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   再次扭伤的脚踝红肿,像火烧了一般传到他的指尖,直达他的脸颊。   他被烫得指尖轻颤,随意摸了摸,就假装看好了,便将手抽回。   这时候,夏司容突然蹲下来,看着他低垂的眼皮,脸上无任何情绪波动,问道:“检查好了?感觉怎么样?”   徐冬努力低着头,不敢跟她对视,小声回道:“没、没什么感觉,可能是药效发挥了。”   夏司容目光下移,看着他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点小脚趾的衣服下摆。   温泉小苑里,那么大胆地坦胸露背,勾着她的脖子就要凑上来亲她。   如今在更隐秘的寝屋,却如此矜持,连脚趾头都不愿露出。   明明方才可怜兮兮,疼得要哭出来,要他检查却草草了事,连伤势加重更为肿胀的脚踝都不理。   “明早,你可能就下不了床了。”夏司容说。   徐冬将大腿边际的衣料揪得紧紧的,轻轻摇头:“只是看起来吓人,擦了药,很快就会消肿。”   夏司容眉间紧蹙,很不满意他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站起身,一手穿过徐冬的膝下,一手搂住徐冬的腰,说道:“抱住我的脖子。”   一开始徐冬并不听话,缩着手放在自己胸前,夏司容就用很严肃地眼神看着他,直到他怯怯抬眼,乖乖主动伸手抱住了夏司容的脖子。   走动过程中,徐冬抿着嘴用余光偷看了夏司容一眼,在心里狠狠告诉自己,夏司容对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可能只是看他可怜,走路会加重脚踝伤势,所以好心抱他去床上躺着。   徐冬的脚确实伤得更严重了,本来只是淡淡一层粉,擦了药就要快好了,如今受伤的却是同一处,红肿的位置涨大了些许,看起来像被人捏在手里肆意把玩,握狠了一般。   不过骨头应该没有伤到,只是肌肉组织拉伤了,才叫这一圈可怜的肉染得更红。   夏司容让徐冬靠在被褥上,微凉指尖先落下,接着便是干燥温暖的手掌,她一边检查着,一边轻声询问道:“这里会疼吗?”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恶霸被小可怜碰瓷后(女尊)》求收藏   姜皓染不幸被许愿系统选中,穿来女尊异世执行任务。   根据许愿局管理条例,姜皓染必须找到目标人物,关心他爱护他,让他发自内心感到辛福。   姜皓染找啊找,一年过去了,她却连目标人物的衣角都还没摸到。   姜皓染:……嘿,瞧我这小破脾气,一天天的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直到某天,姜皓染路过暗巷群架现场,无辜被一不明物体扑倒,不耐烦起身时,发现身上还趴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少年。   被她眼神一扫,少年小脸瞬间苍白如雪。   这时,沉默已久的系统叮咚一声:目标人物已出现。   姜皓染:……好啊,原来就是你小子瞎许愿害我!   ***   许凉年幼不知事时曾向佛主许愿,希望天降温柔妻主,脚踏七彩祥云来疼宠爱护他。   他虔诚跪拜,美滋滋投了香油钱,却转头便忘了这茬,没想到一年后,愿望真的实现了!   只是,这个妻主不但不温柔,还是学院有名的恶霸,许凉很害怕。   更可怕的是,许凉还摔坏了这个恶霸的砚台,偷偷带回家弄好再带回学堂,却被发现了!   恶霸将他的头发揉乱,凶巴巴道:“你不是说自己没拿吗?”   许凉缩着身子抱头呜咽,只敢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怯乞求道:“姜皓染,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我?”   恶霸:……   许凉:她她她、她的手指动了,肯定是想打人,怎么办呀,谁来救救我? 第25章   “夏小姐, 不……”徐冬想说,不需要如此周到,他的脚真的伤得不重,然而即将出口的话却吞回了肚子里。   只因夏司容已经整个手掌都笼住了他的脚踝, 在给他揉捏着按摩。   轻挑慢拢, 每一处红肿的地方都接触到了。   夏司容垂着眼, 好似无甚想法, 只专心于手下工作。   徐冬却不行, 他觉得脚踝位置在夏司容的指法下,红肿化开, 变作一道电流击穿他全身, 叫他忍不住伸手紧紧抓住了被褥。   夏司容按好了, 帮他拉好裤腿,便站起身走到洗器皿前面, 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差不多揉散了,这下药效会吸收得更快。”   徐冬没有应她, 自从身体有了异样感觉, 他便趴在被褥上一动不动,用手臂埋住脸, 身体颤动得如同秋风刮落在地的枝叶,像在无声流泪。   夏司容擦了手,转身回来, 还未见他有任何反应。   她刚开始还以为徐冬是那种痛觉神经发达的人,只要受到一点刺激就会疼痛加倍,觉得他可能是疼哭了, 所以靠近过去, 担心道:“是不是我力道不对, 要不还是再叫大夫来看看?”   然后握住徐冬的的肩膀,将人托起,移走他紧紧抱住的被褥。   一股抗拒的力道传来,徐冬不愿放开被褥,但抵不过夏司容力气大,最终还是被她拿走了。   没了被褥遮挡,加上卧着的身体被翻转过来,徐冬是什么情况,夏司容自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   徐冬慌忙抽过软枕,死死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闭上水汽弥漫的眼睛,自暴自弃道:“求求你先离开好不好,不要管我了。”   夏司容愣了一下,望向徐冬那张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很理智地问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什么叫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这是能当着一个男儿的面问出来的问题吗?   夏司容仿佛意识不到自己的问话令徐冬有多么难堪,还在很认真地反思,说道:“我只是碰了你的脚踝,并没有碰到其他的地方。”   夏司容说话的表情实在从容坦荡,她也确实没有出格举动,倒显得徐冬自己下贱,被揉了脚踝便春心大动。   徐冬放下软枕,整个人努力缩成一团,他堪堪抱住双腿,下巴抵着膝盖,在很勉强地尝试掩盖住自己的狼狈,小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麻烦你先出去好不好?”   夏司容没有出去,反而重新坐回床榻,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徐冬说的话就没进到她耳朵里去,她也丝毫没有要出去避嫌的想法。   徐冬咬着嘴唇,难堪抬头,眼眶红红地看了夏司容一眼。   很是尴尬,又有点气闷。   徐冬有些任性地想,是夏司容自己不知道避嫌,那如果他干点不好看的事情,夏司容就不要怪他没有事先提醒。   于是在夏司容那双黝黑的眼眸下,徐冬将手缓缓伸向衣带。   徐冬浑身颤抖着,细弱的脖颈往后仰得很长,夏司容眼睛眨也不眨,专心又认真的目光始终缠绕在他身上。   徐冬受不了了。   他眼里噙着水光,扭头望向夏司容,红着脸呜呜咽咽地喊道:“夏、夏司容。”   叫了好几回,夏司容都没理他。   直到徐冬乱踩自己那只受伤的脚,夏司容才动了。   她伸手捉住徐冬不受伤的那条腿,将他拖了过来。   然后握住床上那人一直很不安分动来动去的两条腿,夏司容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徐冬的后颈。   这是惩罚,她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再做无用的勾引,她不会想要跟这里的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   但看着面前泪痕斑驳、秀色可餐的徐冬,如今的她显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既不满徐冬的不知死活来勾引她,又生气自己受不住诱惑,无奈又愤怒。   所以夏司容这一口下去,是可以让徐冬真真切切感觉到疼痛的。   徐冬疼得眼泪扑簌簌掉,他努力缩进夏司容怀里,委屈地抱住夏司容的脖子。   他仰着脸,想去亲亲夏司的嘴唇,却被夏司容面无表情避开了,他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要求道:“亲亲我,夏司容,你亲亲我好不好?”   沉默地看了徐冬绯红的脸许久,直到他哭得快要喘不上气,夏司容才大发慈悲捏起他的下巴,然后低下头深深吻住了他。   然后轻轻带着他倒入柔软床铺中。   芙蓉帐暖,一夜春风渡。   ***   第二天,徐冬醒来的时候,床铺上已经不见了夏司容身影。   他起来了,小侍也赶紧进来收拾,还端上了温香软糯的白粥,配上几样清爽小菜,说是女君吩咐的,少爷一起床就要端到房里来。   问了小侍,才知道已经快到晌午了,徐冬揪紧的心稍稍放下,没有刚才那么失落了。   这时刻,夏司容指定出摊赚钱去了,哪像他这种懒人,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呀。   这么想着,徐冬都忍不住脸红害臊了。   徐冬乖乖吃完粥,又出去院里看了一会儿书,可他心里总挠痒痒似的静不下来。   就又盯起不远处的花丛来,看着一白一黑的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绕着花转了几圈便飞出院外去了。   到了傍晚,夏司容终于回来了,在照例陪着徐冬用完晚膳后,果然再次拿着扭伤药进他屋里来了。   可这次,她却是叫了小侍一同来的,夏司容显然没打算亲自动手,她只是盯着小侍的动作,嘱咐应该怎么把药搓开揉上去。   擦完药,夏司容跟他说了一句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便回她自己屋里去了。   徐冬望着夏司容离去的背影,心里惴惴不安,她果然认清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吧,用那样不堪的手段,硬生生黏上她。   如今,他们的关系又好像回到了以前,比陌生人稍微熟悉点的合作伙伴。   客气,礼貌,却不再有胆敢轻易逾越雷池的举动。就连晚饭,他们慢慢地也不在一起吃了。   夏司容越来越忙,总是日出时分就出去,日落西山才踩着月色归来,她不再收摊回来就会满脸笑容来到徐冬屋里说乐逗趣。   就算有交流,也是碰巧遇见,说不过寥寥几句便要匆匆离去。   徐冬甚至有种恍惚,几个月前,夏司容根本就没有上徐府找过他协议定亲,那些温情相处的瞬间也都不曾存在过。是他病得更严重了,自己幻想出来的。   摇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徐冬想,其实他可以在彼此不太难堪的时候,为夏司容做点什么。   于是徐冬来到厨房,问府里的厨爹有没有鲜活鲫鱼,他想自己下厨,做出一锅鲫鱼鲜汤给夏司容喝。   府里今天的晚膳菜品没有需要鲫鱼做的,去采购的仆人便没买,徐冬蹙眉,一声不响回了主屋。   过没多久,徐冬就戴着帷帽出府去了,他打算去生鲜集市看看,去得早,兴许可以赶上鱼贩还没散市的时候。   生鲜集市距离徐府颇远,徐冬走了很久的路,紧赶慢赶,好歹是买到了鲜活鲫鱼。   日头毒辣,回到府里,他后背都湿了,顾不得换件衣服,他又投入到厨房中。   有厨爹盯着,徐冬在折腾出一身汗后,总算是好不容易煮好了一锅鱼汤。   将鱼汤遮蔽好,放到食篮里提到主屋,徐冬回房擦了身子,仔细换了衣服,才鼓起勇气,踏出府门朝着夏司容所在的方向去了。   徐冬听管家说过,夏司容如今在城外盘了一块地,在搞什么蔬菜瓜果的种植,管家图新鲜,还跟着夏司容去实地考察过。   所以徐冬早就悄悄从管家嘴里套到了方位,正好就为他这次忽如其来的勇气用上了。   按照管家说的,徐冬出了城,果然远远看见了一块独树一格的田地,他心绪翻涌,吩咐车夫慢慢靠近过去。   到真靠得很近了,徐冬反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纠结着不敢下去,在车厢里待了好久好久,久到马夫都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拍了下帘子示意他已经到了。   徐冬害怕这边动静过大会引来夏司容的注意,便装作淡定应了一声,才紧张地抿着嘴唇下车。   夏司容就站在那块田地的尾部,她单手杵着锄头倚靠,单单是背影就足够叫叫徐冬意乱神迷。   徐冬痴痴看着,慢慢走了过去,却忽然眼神一晃,看到背对着他的夏司容面前,还站着一个清秀可爱到男儿。   夏司容在说话,那男儿也弯起眼睛,露出虎牙很开怀地笑着。   徐冬默默靠近,快走到夏司容身边时,开口轻声叫了她的名字,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那个很可爱的男儿看到他,露出很迷惑的表情,然后看着夏司容问道:“姐姐,他是谁啊?”   夏司容回头,看到徐冬,她眉间微紧,没一瞬就又松开,对那男儿说:“姐姐的一个朋友。”   徐冬脚步猛地一顿,身形不稳地晃动了下,急速停下的脚忽然崴了一下,手上提着的食篮也差点掉下。   等回过神,右脚慢慢弥漫上剧痛,徐冬才低头看去,才知道已经好了许久的那只脚又扭到了。 第26章   徐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些叮嘱夏司容不要太辛苦注意休息的话,之后他便落荒而逃了。   爬上马车,叫车夫赶紧掉头走掉后,他捏紧了手里来不及送出去的食篮, 怔愣了许久。   最后揭开垫着用于保温的软布跟瓦罐盖子, 他舀出一口汤, 尝试着饮下。   清淡寡味, 鱼肉干柴。   在汤里, 甚至还可以看见因为他把鲫鱼煎焦了而浮在表面的黑色点状物。   果然,只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有了替夏司容洗手作羹汤这般美好的心思加成, 他才会觉得刚做好时的鲫鱼汤鲜美无比。   实际上, 拨除掉这层滤镜,不说像白开水一样没滋没味, 至少也比不过人家手里端着的精致点心。   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回到府里,徐冬孤零零坐在桌前, 默默喝掉了已经变冷的鲫鱼汤。   夏司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浪费粮食, 徐冬受她影响,开始在潜意识里就非常珍惜食物。   没过多久, 夏司容也回来了,比较奇怪的是她今天回来得很早,仿佛是追着徐冬后面回来似的。   徐冬失笑, 夏司容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他是何感受呢?   摇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幻想,徐冬收回了一直注意着门外动静的目光, 用手肘支在桌面上, 低垂着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落寞。   难得的, 看到他在堂屋里坐着,夏司容竟然走过来,停在他面前,问道:“明日王大姐会带着她夫郎跟小孩去我那田地游玩,你要来吗?”   夏司容说的话,拆开每个字徐冬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却怎么都不是很能理解到她的意思。   这叫徐冬困惑不已,不由得抬起头愣愣看向她。   徐冬没有回复,夏司容便继续解释道:“王大姐就是包子摊老板,你上次见过。”   “我那田地搞了新式瓜果种植,可以任由客人随意采摘,明日是王大姐夫郎的生辰,她为了讨夫郎欢心,才带着一家大小去城外游玩。”   徐冬恍然,终于想起了夏司容所说的是何等人,王大姐性格爽朗,那日倒是他耍了脾气闹了点别扭,没想到人家那么大气,还叫他一同游玩。   夏司容:“王大姐想喊你也过去,不过,若是你不方便,我帮你回绝掉就是了。”   徐冬想,或许只是王大姐的性格使然,因为见过一面,跟夏司容聊天提到他才会随口说出这种邀请吧,这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而以他的为人处事,夏司容则会认为他不愿意与人接触,也不喜欢凑热闹,遂又在完成王大姐的嘱托之后,说可以帮他婉拒。   徐冬咬咬唇,忽然觉得独自居住已久的主屋有些冷清,方才喝下的鱼汤滋味也实在难以下咽,他就特别急迫地想要品尝一下新鲜瓜果。   于是他点点头,同意了。   夏司容没再说什么,只站着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   徐冬强忍着右脚疼痛,第二天一起床,便忙着打开衣柜挑选衣服,琢磨了好久,最后穿上了白色绸衣样式的女子装扮。   还叫了小侍进来梳头,徐冬力求清爽的发型,他将自己的黑发全部拢到背后,后脑勺位置只让别上一根簪子。   对着镜子,徐冬犹豫了下,还是抽出木匣子里的黛笔,仔仔细细描了眉。   看似简单,实际比徐冬平常装扮要耗心思多了。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同夏司容出摊卖小吃食,需要低调又耐脏的衣物。   如今是应邀出城游玩,王大姐家里夫郎小孩都在,衣着打扮自然不能够太失礼。   收拾好自己,因为是第一次同王大姐家人见面,徐冬开始考虑是否需要准备礼物。   最后想想,不都说礼多人不怪嘛,他觉得还是买了再说。   不知道小孩子会喜欢什么,徐冬索性买了好几样,统统放到马车里,便朝着城外而去。   到了目的地,徐冬却发现今日来的人群众多,略扫了一眼,纳入眼底的至少就有十几个以上。   打量了一下,女子们大多有些眼熟,好像是跟夏司容相熟的那几个摊主,男子们则有些眼生,不过看神情动作,大概是那些摊主的夫郎。   她们或两两凑一起,或一家三口凑一起,喜气洋洋拽了个竹篮子,在夏司容的田地里采摘一种红色果子。   热热闹闹的,反倒显得徐冬形单影只。   徐冬到处看了看,却怎么都找不着夏司容的身影,只好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等候。   不多时,在感觉到了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徐冬慌乱回头张望,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令他心定的那人。   夏司容看清他转过来的面容时,显然有些愣住了。   徐冬羞涩地笑了笑,垂头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软布,举起一把零食说道:“也不知道王大姐家的小孩喜欢什么物件,冬郎想到自己小时候倒是很喜欢冰糖葫芦,于是便买了,你看,她会喜欢吗?”   徐冬抓在手上的那把竹签上,挂满了冰糖葫芦、糖人儿、麻花……等等小孩特别爱的小零食。   夏司容的目光从他的脸转移到他手上,看了看那把小零食,不知怎么的,好像突然有些不高兴了,她闷声应了一声,只说带他过去找王大姐她们。   王大姐因为夫郎生辰,今日的兴致格外高昂,看到徐冬走过来,似乎很高兴他能来。   王大姐一边要来捉徐冬的手,一边亲亲热热地说道:“哎哟,你可算来啦。”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徐冬要躲开的动作硬生生僵住了,他跟王大姐只一面之缘,算不上多熟不说,这男女有别,也是该保持安全距离的。   然而,却碍于王大姐在心里认为他是个女子,徐冬有苦难言,顿时又尴尬又不自在。   夏司容瞥了一眼,手疾眼快挡掉王大姐的手,按着她的肩膀说帮忙一起去洗些瓜果来给大家伙尝尝,然后丢下一句叫王夫郎劳心照顾徐冬的话,便拉着王大姐很快地走了。   王夫郎也是很可亲的人,他正坐在田埂上看自家孩子采摘瓜果,闻言笑眯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快来这边坐。”   徐冬收回一直看着夏司容走远的背影的目光,慢慢走到王夫郎身边,把早早准备的小零食食盒递给他,说道:“对不起,没有事前询问便都买了一点,也不知道小女郎喜不喜欢。”   王夫郎没有推托,大方接过徐冬递给他的小零食,笑吟吟道:“嗐,我家这臭家伙皮糙肉厚的,能有口吃的都不忌,谢谢啊,太费心啦。”   道过谢,可能是见徐冬长得纤弱精致,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有压迫感,王夫郎便主动开口攀谈起其他的来。   他用手挡着人群那边,神神秘秘凑近了徐冬些许,问道:“你家里头都知道吧,你姐姐的事情。”   徐冬有些疑惑,以为王夫郎说的是夏司容采用特殊方式种植瓜果的事情,便懵头懵脑的点点头。   他刚颔首,王夫郎又问:“外边儿交的朋友你们全知道啊?”   “只认识了王大姐。”徐冬说。   王夫郎“嗐”了一声,拍拍大腿,看起来有些遗憾的样子,他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家里已经知道了呢,那你肯定就不认识苏唐了吧?”   “苏唐……是谁?”徐冬有些迟疑地问。   王夫郎眨眨眼,眸子里溢满了八卦之魂,说道:“你姐姐可亲的对象哦。”   “眼下正打得火热呢,我看呐,就快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第27章   或许是八卦兴致压抑不住, 王夫郎当下的话匣子慢慢就打开了。   他一面看着田地里嬉戏的自家小孩,一面同徐冬聊些有的没的。   因为一心两用,他完全没有留意到,从说出那句话到如今, 身旁的徐冬此刻的脸色已然变得黯淡。   以及方才徐冬在追问苏唐是谁时, 声音里抑制不住的低落。   他笑眯眯回应着自家孩子的挥手致意, 然后接着说道:“苏唐就是先前你姐姐对面摊那苏大姐的小儿郎, 你姐姐跟他站在一起, 看起来就是很登对,有句话叫什么, 对了, 女才男貌, 这简直说的就是他俩。“   “据说啊,他俩有空就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那小苏唐经常被你姐姐逗得满脸通红咧。”   “后来你姐姐不是跑城外来搞这个新式瓜果种植嘛,苏唐一个小男儿又不能主动来找她, 慢慢地他俩就没咋见面了。”   “我家妻主说啊, 要是你姐姐碰到有比跟小苏唐在一起更浓情蜜意的男儿,那这段好姻缘就这么没了也不可惜。”   “可她几次来这儿探望你姐姐, 也没见你姐姐身旁有其他男儿出现,我家妻主就明里暗里地探口风,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儿。   “听我妻主说, 当时你姐姐的脸色就极其不自然啊,然后我家妻主的脑子就转过弯来了,这反应说明你姐姐她不就是打着主意要跟苏唐再续前缘嘛。”   “后来我想想, 确实是有谱的事儿啊, 苏唐这小男儿不但长得好, 还又勤快又孝顺,又乖巧又听话,这么舒心的夫郎你姐姐可不得紧巴巴揣家里去吗?”   “所以啊,不要说你姐姐了,要不是我女儿年纪小,就是我看着呀,都愿意纳苏唐进来给我女儿做夫郎。更何况他俩也没闹过别扭,就这么没了可不是怪可惜的。”   王夫郎说得唾沫横飞,显然对这个话题颇有见解,但他一直没听到坐在身旁的徐冬吭声,就反应过来截住话头,说道:“哎哟,不好意思啊,我这话匣子一开就没怎么考虑到你,你是不是不爱听这些呀?”   徐冬正听得入神,他慢慢感觉到浑身又冷又僵,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碍事的,我、我只是想起……我应该知道苏唐是谁的?”   “昨日我来送汤,看到的那男儿应该就是苏唐吧?”徐冬跟王夫郎描绘了下昨天那男儿的相貌。   跟夏司容站在一起很温馨融洽,又有说有笑的那个人,就是苏唐了吧,徐冬有些发愣地想到。   像王夫郎这些有妻主或者母亲在外摆摊的男儿,时常在忙完家里的活计,等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很勤快跑去给自家摊位帮忙。   再者说了,大家伙儿都是街坊邻居的,很少有不认识的,王夫郎自然见过苏唐很多次了,也算得上熟悉。   听了徐冬描绘的相貌特征,王夫郎猛点头,很确定地说:“对啦,那肯定就是苏唐了,哎哟,原来他们昨日就偷偷见面啦,看来真的是好事将近呀。”   “不过呢,这俩人估计都害羞着呢,谁也没敢踏出关键的那一步,就需要我们这些过来人推一把,这么般配的两个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呀,错过了该多可惜。”   徐冬礼貌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之后怎么想笑也笑不出来,他缓缓垂下手,直愣愣去摸在此刻越发刺疼的脚踝,然后安安静静发呆。   “很般配,天作之合吗?”徐冬低低问出声,连往常清润的嗓音都哑了。   “那是的呀,”王夫郎又偷偷摸摸用手掌挡住嘴巴,接着说道:“还有哦,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哈。”   “等会儿苏唐就会来,这不是趁着我生辰这个借口,我和我家妻主一合算,就邀请了这些个相熟的街坊邻居来游玩。”   “我们都透过底了,等会儿苏唐一来呀,我们就装作各忙各的不去打搅,让他们有机会单独相处。”   王夫郎看了徐冬一眼,拍拍搁在他俩中间的小零食食盒,亲和笑道:“你跟其他人也不熟,就跟着我们家一起行动,我们带你好好玩。”   徐冬眼前恍惚,面前的王夫郎明明在说话,可他看着那两片不断张张合合的嘴唇,却仿佛隔了一层水雾那般听不清。   旋即,那水雾又晃然化作冰针,顺着对方看过来的目光猛然扎到徐冬身上,融入他的骨血,再汇集一起,又狠又准地捅入他的心里。   很难挨,密密麻麻的冰针不断侵入,痛苦得他攥紧心口都无法喘过气来。   徐冬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不远处和和乐乐的人们,大家脸上都有喜悦笑容,偶尔目光相触,那暧昧目光里仿佛都有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徐冬想,或许他不该出现,这里是和事佬们精心准备,打算举众街坊之力促成一桩美事佳谈的现场。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淘汰者。   也许都不能叫淘汰者,因为除了他自己心知肚明,没有人知道他曾用卑劣的手段勾引过夏司容。   夏司容和苏唐,写在邀请宾客参加婚宴的红色礼函上,看起来就十分般配。   而不像徐冬,他的名字,本来就意味着生机调零,若是放在有热烈蓬勃含义的夏司容名字旁边,就会显得极不搭噶。   他本来就注定了不配啊。   徐冬突然站起来,对王夫郎说:“我先去看看刚长出来的果子是怎么样的吧。”   瓜果幼苗在另一片区域,距离不远,但是可以远离喧嚣,王夫郎给他指了指方向,徐冬便急匆匆朝那地方走。   刚转身没走出去多远,夏司容就已经端着果盘走过来了。   错身而过时,夏司容腾出手握住他,“要去哪儿?”   徐冬没有看她,他依旧垂着头去看地上的青草,低声说道:“想去看看瓜果幼苗。”   他平静地将胳膊从夏司容手里抽回,然后默默地走掉了。   很抱歉,他只能选择这个方式,一个人独自去待着,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也不可能会去配合王夫郎他们的行动,去给夏司容和苏唐制造情感递增的机会。   大概最后可以保持冷静维持体面的可能,就是他不去做出妨碍的举动,远远躲开。   夏司容看着他行走时脚下不稳的样子,微微蹙眉,尔后端着果盘递给王夫郎,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不好意思,本来今日是你生辰,刚才还要你照顾令妹,他不是很喜欢说话的。”   “不过,我看你们刚刚一直在聊天,是聊了些什么?” 第28章   事先准备好的惊喜, 怎么可以提前透露给女主角知道呢,王夫郎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指了一下徐冬离开的背影,说道:“哎呀, 我们只是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啦。”   “后来聊到那边有长出来刚冒芽的青涩果苗, 冬妹妹想看看, 我便给她指了方向, 她就说要自己过去。”   夏司容眼神疑惑, 她看着徐冬渐渐走远的背影,似在低声自问:“是这样吗?”   跟着一起回来的王大姐眼睛一转, 也知道自家夫郎是怕露馅了, 于是附和着说:“是啊, 那要不然他们还能聊什么,你大可放心啦, 我家夫郎照顾小辈可有一手了。”   “再说了,冬妹妹都这么大了, 一天天在家中埋头苦读,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城外来踏青,自然对这些新鲜玩意儿比较好奇, 你就少操点心吧。”   因为继续探讨下去也是无果,夏司容只好转移话题,对王大姐说道:“他身体不是很好, 我今天得早点走,可能待会就要送他回去了。”   “不过你们在这里只管好好玩,都算我账上, 就当简简单单给姐夫过寿了, 玩得开心点。”   这一听, 明显计划有中途夭折的危险,王大姐急了,开始绞尽脑汁拖延夏司容离开的脚步,忙说道:“哎呀,这个我们理解,但是今天是我家夫郎生辰嘛,叫了这么多街坊过来,大家伙也是难得聚在一起,你们就不能多留下一段时间?”   “而且啊,你想想,冬妹妹也是方才才来的,如今你就要拉着她回去,她能高兴吗?她果苗都没仔细瞧瞧,多可惜啊,待会就走,不合适呀。”   夏司容又默默看了下徐冬的背影,沉思了半晌,却越想越不对劲。   她看了看王大姐有些紧张的面部表情,困惑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奇怪?”   闻言,王大姐差点炸了,她身体僵住,根本就不敢跟夏司对视。   “哎哟哟,瞧你说的,你王大姐我又没做啥亏心事,哪里奇怪了?”悄悄放开一直搓着的手,王大姐擦了擦她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很心虚地说。   不过她的窘境很快消失,救星来了。   那人一走过来,王大姐就眼尖看到了,她登时眼前一亮,急忙朝对方挥挥手,喊道:“这边这边,小苏唐快过来!”   被王大姐一惊一乍的动作一打岔,几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开,夏司容也跟随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看到了很熟悉的纤细身影,来人正笑着朝她们走来,面容灿烂,隐隐还可见露出的小虎牙,很是可爱。   那人直直走过来,停在夏司容面前,弯起眼睛笑着说:“夏姐姐,我们又见面啦。”   夏司容刚才被他的笑容一晃,愣神了,如今听到对方打招呼,立马回过神来,嘴角适时带上愉悦,含笑看着他说:“小苏唐今天怎么也有空过来?”   苏唐皱了皱鼻子,虽然是带有怪罪的意思,但他用一种很调皮的方式说出来:“夏姐姐你怎么那么快忘掉小唐啊,昨日王大姐跟我说的时候,你明明就在场的呀。”   夏司容摊手,然后点了点周围的田地,很无奈地说道:“我最近太忙了,小唐昨天应该提前跟姐姐说的。”   ……   田埂小溪边。   刚扫视四周,没看到有其他人出现的徐冬轻轻脱下右脚鞋袜,将脚伸入冰冷的溪水中泡着,希望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难忍的脚踝伤处。   他斜靠在溪边石块上,默默低下头去看浮现在水面上的,那个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自己的脸。   他知晓的,昨日用力不当导致右脚旧伤复发,再加上今日走的路途大多是田间这种凹凸不平的小路,一不留神,崴脚就会扭到,所以很轻易地便加重了他原本就严重的伤势。   这种情况若是放到其他人身上,不气着说佛祖不保佑,也要埋怨自己的不当心了。   徐冬却很感恩,他觉得眼下这股疼痛来得很及时,叫他不能老是忍不住就去注意夏司容他们那边的情况。   至少,右脚的伤势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坏,严重到从他心里密密麻麻涌上嗓子眼的,掐住他喉咙叫他不能呼吸的痛感,都已经可以叫这右脚传来的更为猛烈的疼痛完全掩盖了。   是惩罚吧,因为他手段卑劣,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所以连佛祖都看不下去了,亲自出手来斩断他的妄念。   然后借口众生之口,从王大姐啊王夫郎啊这些人的口中告诉他,夏司容另有良配。   大家伙儿都知道,甚至有可能整条瑞丰街都知道了,他们在喜气洋洋做准备,希望夏司容和……苏唐喜结良缘。   只有他,只有他不知道。   是他痴心妄想,以为使了下作手段勾引,把自己的身子给夏司容,就可以牢牢霸占住她身边的位置。   多可笑,真正配站在夏司容身边的人,其实一点儿也不需要同他这般耍心眼。   或许那个叫苏唐的男儿只需一个眼神,夏司容就心疼得把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了吧。   根本不用像他这样辛苦,大费周章做出来的这些举动,除了叫他自己难堪认清现实,也只要恶心夏司容这另一个作用了。   用凉水浸泡果然有效,徐冬抽回右脚按了一下,觉得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就趁着四下无人穿好鞋袜。   虽然他这副破败身子没什么看头,但作为男儿若轻易在外露出身体肌肤,总归是于理不合的。   打理好鞋袜,净了手,徐冬攀着岩石站起来。   刚一转身,抬起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两个人,他们面对面站着,间隔着极近的距离。   苏唐阳光可爱,夏司容坚韧挺拔,两人的相貌本就出色。   如今站在一起,更是加倍的赏心悦目,看着就像墙上挂着的妻夫和美耕种图。   徐冬顿时头晕眼花,一阵天旋地转朝他袭来,他下意识就想要上前,拉走夏司容,拉着跟他一起跑掉,拉着跟他一起回家。   旋即又觉得自己可耻,不如留下最后的体面,趁着那群人狂欢的当下独自逃离,偷偷走掉就好了。   但,徐冬还是不甘心。   反正、反正夏司容没有跟他说过,他可不可以当做不知道夏司容和苏唐更合适这件事情。   然后,继续死皮赖脸黏着,这样就可以继续留在夏司容身边了。   徐冬脑子里混乱一片,各种理不断剪还乱的线团相互交织着,他迷迷糊糊地伸着手往前跑,目标很明确地要朝着夏司容而去。   这时,却有人跑来,及时拉住他的胳膊,徐冬愣愣转头,就看到王夫郎打着眼色,冲他小声说:“小苏唐已经来啦,我们先别过去了,就在这边。”   徐冬没说话。   王夫郎似是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地说:“对了,冬妹妹你在书院念书,那你们家也算书香门第了,刚才忘了问你,小苏唐就是普通人家的男儿,你们家不会介意的吧?”   徐冬张着眼睛,缓缓摇头。   王夫郎似乎放心了,他松了一口气,说道:“嗳,那就好,若是你姐姐幸福了,我家妻主也会开心,所以能否促成这段美满姻缘就看今日这一举了,这很关键呀,我们都要加把劲儿。”   徐冬听到自己从喉咙深处传来的滑动喉结的卡顿声,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听起来已经哑得不行了。   他很认真地看着王夫郎,问道:“苏唐……苏唐和她一定会幸福美满?是真的吗?”   王夫郎睁大眼,好像徐冬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奇怪,但他还是点点头,说道:“这是当然的啊,你看他俩站一起多般配。”   徐冬眼神空落落地,顺着王夫郎手指的方向朝夏司容和苏唐看去。   确实,是很般配没错的。   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佛祖座下的童男童女,远远看上一看,眼睛都能叫他们周围明亮的光芒刺痛。   就如此刻,不远处的苏唐歪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夏司容就突然笑起来。   那笑容很清爽,看不见丝毫阴霾,夏司容是很真心的,发自内心的想笑。   而在徐冬面前,夏司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吧。   王夫郎就站在徐冬身旁,看他一直愣愣看着夏司容他们那边,以为他着急回家,刚想劝他再等等,事成之后再回去不迟,就看到徐冬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似的。   王夫郎想到夏司容说他身体不好,担心他出事,便忧虑道:“冬妹妹,你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   然后他就看到徐冬转过头来,看着他,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难怪、难怪她说我不适合做那件事,原来是适合的人早就出现了。”   说完这句话,王夫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徐冬眼眶里溢满了水雾,眼睫处的泪珠一颗颗不要钱似的坠落下来。   他听见徐冬说:“可是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行吗?”   王夫郎完全懵了,徐冬怎么突然就哭了,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一丁点儿也听不懂,也理解不了。   但是他却知道,眼前正站着掉眼泪的徐冬面容很脆弱,看起来很伤心。 第29章   徐冬眸中神色支离破碎, 王夫郎看着,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他上前扶住徐冬, 问道:“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是身体不舒坦吗?”   “你刚刚有没有吃果子, 太凉了, 肚子疼?还是怎么啦?”   徐冬垂下头, 捏紧了贴合右腿的布料,然后握手成拳, 下定了决心一般, 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 确实是因为刚才贪嘴吃太多果子了,如今肚子有点疼。”   “不好意思啊, 我可能帮不到你们的忙了,想先回去。”   王夫郎皱着眉头, 不是很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提议道:“要不,叫你王大姐送你回去吧, 反正这边那么多人呢,少你俩也不碍事的。”   “不用了。”徐冬摇摇头,拒绝了王夫郎的好意。   不过走了几步后, 他转回头来,专门叮嘱了王夫郎一声:“假若、假若待会儿姐姐有问起我来……还得麻烦您跟她说,就说我记起家中尚有些账目未曾理清, 赶回去核算了。”   “姐姐她……她今日的事情比较重要, 您记得不要说我是身体不适才走的, 就让她好好跟苏唐相处吧。”   王夫郎看了看徐冬冷汗涟涟的苍白脸颊,迟疑道:“这……这么说不太好吧。”   这时,在王夫郎心里极好说话的徐冬却忽然执拗起来,他很固执地看着王夫郎,坚持道:“肚腹不适对我们女子来说不过是小事,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说了。”   “说了只会徒增烦恼,还会打扰到她和苏唐今日的约会,何况,我也不是很疼。”   说罢也不等王夫郎再说些其他劝说的话了,他直接告了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日来城外,徐冬本以为这场踏青会持续到傍晚,结束后他再陪同夏司容一起回府,所以先前下了马车便叫车夫不必等候,等到差不多时辰再返回来不迟。   如今他提前离场,车夫又无法跟他心灵感应,自然没有车辆乘坐。   为了避开夏司容,他还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拖着右腿踉踉跄跄走着,快到城门时,才见有牛车经过。   徐冬很怕牛这种庞然大物,缩着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好叫牛车尽快过去。   错身而过时,徐冬屏住呼吸,惊惧地睁大了眼睛,盯着牛蹄下的土地一动不动。   终于,健壮的水牛踏着稳健步伐朝前方跑去,这时徐冬才敢重新呼吸。   刚喘了口气,那牛车就停了,徐冬恍惚听到牛车主人好像在喊他,便抬起头,戒备地看着对方。   牛车主人是一对妻夫,瞧着挺和善的,刚才在后面就看见徐冬在瘸着腿走路。   这临近看了,更可以看到徐冬衣服下摆泥渍左一块右一块,衣袖四周也沾上了泥印子,就知道这可怜人路上摔跤了,可能还摔坏了腿。   妻夫俩看徐冬长得秀气,便停下牛车,好心道:“小妹进城吗?我们妻夫要到瑞丰街送货,顺路的话可以捎你一程。”   这对中年妻夫脸上都笑眯眯的,许是想到自家女儿心软了,才对徐冬发了善心。   徐冬看了看,朝对方认真道过谢,才小心翼翼上了牛车,在车辆末尾那块位置抱着膝盖发呆。   回到府里,徐冬就看到了摆在堂屋桌面上很显眼的莲藕排骨汤,这是他尝试的新菜式。   出门前他曾叫小侍煨着火炖,等他们从城外回来,他就可以装作礼尚往来的样子,叫夏司容顺道来尝尝味。   掀开砂锅盖子,一股莲藕清香混着肉香扑鼻而来,徐冬却端起砂锅去外面倒了,全部喂给府里的小黄吃。   然后回房换好衣服,再翻出夏司容上次放在他屋里的扭伤药,挖了点药膏出来给右脚胡乱抹了抹,他便随意扔开,倒床上躺着去了。   没过多久,一路上痛得要死,后来可能是因为走路走多了,疼久了也就麻木了的右脚在此时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一波一波钻心剔骨的疼刺激着徐冬混沌疲倦的脑袋,他不得已从床上爬起来,倚靠在床头,一边揉腿一边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好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   刚刚抹上去的扭伤药根本就没有用,一点止疼的效果都没有。   他都不懂扭伤药为什么不起效,明明之前的时候,只要夏司容一帮他抹上去,他马上就不疼了的。   四下静谧的环境仿佛将右脚传来的尖锐刺痛放大了,徐冬捏着拳头,时不时锤锤自己不受伤的另一条腿,想借此来缓解痛苦。   但是没有用,钻心的疼就像汹涌而来的海啸,片刻便淹没了徐冬的神智,他开始冒冷汗,而且还因为忍疼,他把嘴唇都咬出血了。   徐冬眼前飘忽,神智也迷糊起来,他从小都被保护得很好,不要说承受这种剧烈的疼痛了,就是小指头划伤了,徐府上下都要围着他呼天抢地,哪里像如今这般狼狈过。   也许就是管家他们太过紧张了,徐冬性子又要强,就养成了如今这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徐冬都会想着挺过去就好了。   此刻也是的,徐冬强忍着眩晕的感觉,除了抬手擦掉脸蛋上的冷汗,他没有任何办法地缩在床上抱紧自己的身子。   好似这样就能缩小痛苦。   脸颊上的冷汗丝丝缕缕冒出来,顺着同一方向往下流,最后汇集到下巴,徐冬抬手一擦,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唇瓣。   拿下来一看,突然就瞥见了几点血色,徐冬愣住了,默默看着指尖发呆。   直到房门被敲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府里的夏司容,站在他房门外,敲着门问:“徐冬,你在里面是不是?”   像是小时候做坏事被发现了,徐冬心虚地藏起手指,心急之下随便擦了擦,然后又将嘴唇上的擦掉,低头抿嘴,试图藏起破掉的唇瓣不叫人发现。   仔细看了一下,自认为罪证都消灭了,徐冬才匆忙扶着床站起来,拖着右腿强撑着挪去房门。   平日里走起来很轻松的路径,如今却需要千辛万苦。   徐冬磕磕绊绊走着,因为久等不到开门,夏司容似乎着急了,她拍门的动作越来越大,喊徐冬的语气也越来越急迫。   就在夏司容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时,门开了,徐冬站在里面,低着的头抬起快速瞥了她一眼,就又垂下了。   夏司容早没了在城外田地游刃有余的状态,她用手肘抵着墙在微微喘气,束发也有些乱,看起来不比徐冬轻松多少。   面对面问话时,夏司容的嗓音还没有恢复平静,她看着徐冬黑鸦鸦发顶下的苍白脸色,问道:“你身体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我昨夜就寝晚了,突然很疲倦,就想先回来歇着。”徐冬说话的声音细若蚊蝇。   右腿传来的剧痛已经掏空他的力气,此时能装作若无其事同夏司容说话,已经算不错了。   说着话,唇瓣上又感觉到有些湿润,徐冬掩上小半房门,侧过身子往里退了几步,并且悄悄抬手抹了下嘴唇。   这些落到夏司容眼里,就是要跟她划清界限的动作,不想要她踏入房门,在明晃晃地下逐客令。   还远远避开她,生怕她去碰他一样,随时都有把门关上走掉的可能。   徐冬退缩的脚步还未停稳,夏司容就伸手抓住了他,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先回来了?”   “我有些困了。”徐冬垂着头说,看起来依旧很抗拒她的接近。   夏司容静静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是因为苏唐吗?”   苏唐这个名字,在今日已经无数次听到,徐冬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此刻从夏司容嘴里听到,却像被人蒙了麻袋重重攻击脑袋。   徐冬握紧了房门,控制着无力的身体不要颤抖,硬是强撑着,说道:“我才不是,我没有,我都说我只是困了,想要回来睡觉而已。”   “所以呢,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在意他吗?”夏司容又逼近了一步,说话声音抬高了不少,气息也有些许不稳。   徐冬抿着唇,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夏司容:“你很喜欢他吧?”   夏司容盯着他那张清冷的脸,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很随意冷漠,看起来没有半点在乎的样子,于是也同样漠然道:“是。”   徐冬咬住唇,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啊。”   夏司容胸口不断起伏,猛然上前紧紧握住徐冬的肩膀,尔后又强逼着自己放开他,冷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徐冬:“你们看起来确实很般配。”   这话一出,夏司容的神情完全冷下来了,五官也逐渐冰封,寒气四溢:“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冬倔着脸,垂着眸就是不看夏司容,一边掩上门一边说道:“就是那样,我说出一个事实。”   说完也不管被夏司容霸占掉的那另外半边门了,直接扔下,想跑回床上躺着。   夏司容手疾眼快,在他还没来得及逃走一步,就伸手抓住了他,话还未说出口,她就感觉到自己手里的身体骤然软了下来。   然后一晃,便突然倒下了。   作者有话说:   徐冬:小黄来,吃肉。   小黄欢快摇尾巴:嗷嗷来了。   夏司容:蠢狗滚开,你嘴里的肉是我的!! 第30章   徐冬再次睁开眼睛,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叫人妥当地放在了床上。   转动着脑袋,徐冬看了看熟悉的房间,然后有些迷茫地望向床帐。   想要爬起来, 却感觉到脚部力道与往常不同, 厚重了许多, 而且无法轻易动弹。   徐冬歪头一看, 才知道他的右脚被人用纱布和竹板裹成了粽子。   这时鼻端忽然涌来一阵花香一般的气味, 徐冬皱着鼻子嗅了嗅,觉得很安神。   不过这个味道很陌生, 没有他的允许, 按道理是不应该出现房间里的。   他眨眨眼睛, 循着气味偏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棕色瓶子, 瓶口奇特地伸出两根白色管子。   此刻在屋顶直晒的光照范围内,徐冬注意到有丝丝缕缕的水雾从瓶口处弥漫出来, 想必那花香, 就是来自于它吧。   徐冬感觉很神奇,他先前一直使用的熏香, 需要放到香炉里点燃后才能散发烟雾,没想到这瓶子里只放着水,居然也能弥漫安神烟雾。   看了一会儿满足了好奇心, 徐冬撑起身体靠坐在床栏上,因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静静坐着发呆。   不多时, 房门就被推开了, 夏司容走了进来, 她脸上的神情是徐冬从没见过的严肃。   不但于此,夏司容的衣着看上去也稍显凌乱,甚至在胸襟前面的布料上,还沾染了点点红色血迹。   晕倒之后的场景徐冬一概不知,他想了想,夏司容如今这幅狼狈模样,有可能是他造成的。   大概在他晕倒人事不知的情况下,他无法再抿嘴,而嘴唇一旦被放松,自然会涌出不少血珠,所以弄脏了夏司容的衣服。   徐冬晕倒事发突然,回过神来了心里便开始阵阵发虚。   自己躲在房间里忍痛,捶着腿偷偷掉眼泪的时候,徐冬头脑有知觉便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他这样坐在床上回想往事才堪堪后怕。   徐冬还小那会儿的身体很糟糕,是吃多少名贵药材都好不起来的那种,那阵子他也是常常晕倒昏迷,严重时可能几天都醒不过来。   徐母穷途末路,急得开始求神拜佛算命数,叫浑水摸鱼的神棍骗走不少钱。   后来还是一个路过徐府的瞎眼老先生,自己敲门进来给徐冬算了一卦,说他蓝颜薄命,不超过二十年纪便会撒手人寰。   还没等徐母叫人把她打出去,瞎眼老先生又念念有词了,大概就是说若是撞到大机缘,未来将会有一女踏血而来,此女不凡且有执念。   但要是徐冬能抓住这一线生机,对方自然会想办法把他的命从阿鼻地狱里拉回来。   在徐母还迷迷瞪瞪,消化不了这些神叨叨的内容时,瞎眼老先生便径直走到彼时还很虚弱,倚在躺椅里沉睡的徐冬面前。   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徐冬额间点了一下,然后留下一块玉佩,瞎眼老先生就离开了。   走之前,瞎眼老先生还留下一句话,叮嘱徐母千万记得让徐冬日日佩戴那块玉佩温养身体,还有就是要跟城东夏家结亲。   徐母不见得有多信这瞎眼老先生说的话,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只好无奈试试,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没成想,此后徐冬的身体竟然真的渐渐好了起来,再也没有动不动就晕倒了。   如今徐冬毫无意识在床上躺过一回,想起小时候躺在床上,房间里充斥着各种苦涩药味的摧残日子,他开始无端恐慌起来,害怕自己旧疾复发。   徐冬腾地直起身子,他睁大眼睛仰望着夏司容,捏着被子惶惶不安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夏司容眼里布满红血丝,神情很是疲倦,她捏捏眉间,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徐冬床边,说道:“大夫说是肝郁气结,气急攻心才会突然晕倒,明日,等你精神好了,再换别的大夫给你把脉看诊。”   徐冬很抗拒见大夫,他有些无助地说:“为什么要再看一次呀,是不是大夫叫你不要告诉我,其实我的身体出了其他大问题?”   “没有,大夫没有这样做,只是再看一遍,我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夏司容看着他,放柔了嗓音哄道:“别怕,没事儿的。”   徐冬惶恐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他看向夏司容的脸,方才只顾着自己害怕没注意,眼下一瞧,却觉得夏司容虽然在安慰着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静。   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仔细看看,还可以发现夏司容眼眶周围也有些许发红。   不知道是匆忙去给他叫大夫的路上吹了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熏到眼睛了。   总之,夏司容不可能是因为他忽然晕倒哭了吧。   徐冬才不会那么自不量力,竟然敢妄想夏司容有这般在乎他了,索性垂下眼,为自己忽如其来的晕倒辩解道:“我之前睡觉睡不好就会容易犯困,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可能我再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想到他在自己房间内还能晕倒的窘样,徐冬无奈笑了笑,做出一副很放松的样子,说道:“还好我早早回府了,这要是在城外被那么多人看着,就要丢脸丢大了。”   他在说俏皮话活络气氛,夏司容却始终很沉默,只是一直愣愣坐着。   然后她周身的气场也很低沉,似乎被他这场晕倒惊吓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来。   徐冬又想到那场争执,那时候他很生气,加上腿又疼,就不管不顾跟夏司容顶撞起来,态度很是差劲。   幸运的是在开端他就晕倒了,没有引发更难看的场面,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糟糕场面。   而且,他也没有资格跟夏司容置气啊,更不应该是心怀不甘吧。   他和夏司容之间,只不过一夜露水情缘,满载的都是难堪回忆。   也许王夫郎说的是对的,像苏唐这样阳光的人,会更适合站在夏司容身边。   其实他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人心总归难测,满怀嫉妒浇没了他的理智,叫他变成另外一个面目可憎的徐冬。   在不知道苏唐前,他还可以争取争取,要是夏司容看他可怜或许就会把他留在身边。   可如今有这么个阳光健康的苏唐珠玉在前,他又拖着这么副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病弱身躯,再起争夺的心思,便是不知好歹了吧。   毕竟,夏司容和苏唐情浓意合,他横插一脚进去,就要变成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徐冬张了张嘴,想跟夏司容道歉:“对……”   “抱歉。”夏司容说。   两人差不多同时开口,夏司容却抢先了一步先道歉,听到徐冬开口她只是愣了愣,旋即继续接着说:“你脚伤复发,我却不知道,还叫你去城外,导致伤势加重。”   徐冬连忙摇摇头,急道:“是我不好,瞒着你,你又能从何得知。”   说着犹豫了一下,徐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先前我那么说,那些话其实没有其他特别的含义。”   夏司容一头雾水:“哪些?”   徐冬咬了咬唇,虽然心里难受,却还是再说了一遍:“就是……就是说你和苏唐很般配的话,我没有阴阳怪气。”   “王大姐,王夫郎都那么说,不单是她们,当时在场的街坊们也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我……”   夏司容听不下去,皱眉打断了他:“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那你也是这样觉得?”   承认只需要轻轻回答一个“嗯”字,徐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红了眼眶,脑袋却很用力地点了一下。   因为在憋着眼泪,徐冬不敢看夏司容,只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夏司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徐冬。”   然后他就听到夏司容叫他的名字。   “等你脚好了,我就搬出去吧。”   “我会搬出去,从徐府主院搬走。”   作者有话说:   徐冬:你们很般配。   夏司容:你再说一遍。   徐冬:呜呜,我没有阴阳怪气。   夏司容:看来不亲哭你证明不了我是女人了。 第31章   就在两个时辰前。   徐冬软了身体轰然倒下, 夏司容颤抖着双手抱住他,看着怀里那张苍白小脸的主人双眼紧闭,意识全无。   她心中乱了分寸,头一次慌得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   更可怕的是, 夏司容还看到了自己胸前衣襟沾染上的血迹, 把徐冬散乱的头发拨开, 赫然发现他嘴里不断一直有鲜血涌出。   这下夏司容彻底乱了阵脚, 她还以为徐冬吐血了, 后来在慌乱中把着徐冬的下巴抬起来看,经过检查看到破损的唇瓣才确定是虚惊一场。   只是嘴唇被咬破了, 并不是她认为的内伤引发的脏腑出血。   还没等夏司容将堵在胸中的一口郁气舒出, 下一秒, 躺在她怀里的徐冬便蹙着眉,在浑身颤抖, 嘴里不住发出带着哭腔的轻哼声。   他的手也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腿,向下伸着似乎想要去抓挠, 抓不到就掉眼泪, 很是痛苦地在轻轻喊疼。   残留在徐冬唇瓣上刺眼的红色血迹没有丝毫干涸,还因为他哭泣乱动而冒出更多新鲜血珠。   夏司容看着受不了, 手边又没有趁手的止血药物,她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徐冬愿不愿意了, 低头就含住了他出血的嘴唇轻轻吸吮。   有人说过,皮表皮损可以通过唾液止血,但是夏司容忘了, 她还有直播间系统, 商城里也可以兑换止血药物。   但此刻的她完全想不起来, 慌乱到只能依靠本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亲着徐冬,想尽办法给他一点一点地止血。   待冷静了些许,夏司容才恍然记起,她可以去商城兑换药物,不过想到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   为了防止再次出血,夏司容还是兑换了止血喷雾,给徐冬破损的嘴唇仔细上了药。   做完这些,她才分神去看徐冬一直在揪他自己右腿的手,觉得奇怪,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一掀开徐冬的衣摆,夏司容却倒吸一口冷气。   徐冬右脚脚踝已经肿成一团,那处皮肉因为反复受损,已经狼狈到变成紫红,搭在那块发胀得如同馒头一样的踝关节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夏司容闭了闭眼,浑身无意识地战栗,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她甚至想到,徐冬这条腿受伤这么严重,会不会要废掉了。   在抱徐冬去床上的那几步路上,夏司容的手很软,差点搂不住怀里的人掉到地上去,最后是咬牙挺住了。   因为拿不住用药标准,夏司容只敢兑换了   云南白药喷雾剂,先简单给徐冬喷了喷缓解一下疼痛,便转身冲出屋外去找大夫来府里给徐冬看诊。   夏司容沉着脸奔跑的样子实很恐怖,看起来好像要去砍人,管家远远看见了,叫了她一声,都能被她转过来的满眼戾气唬得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从徐府去仁春堂再到回来的这一趟往返,夏司容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她的眼皮却莫名发热,眼眶也渐渐红了。   一路上,她都紧紧揪着仁春堂大夫的衣领,快步朝着徐府方向奔跑。   直到大夫给看了徐冬脚上的伤,开药敷药再到上夹板缠纱布,夏司容盯到这一刻,混乱的头脑才冷静了少许。   仁春堂的大夫似是见识过太多人生面目,被夏司容那么粗暴地揪了一路,气喘吁吁来到徐府,气没喘匀就被人逼着看病也没什么脾气,只是按照职业道德,快速给徐冬的伤处检查了一遍。   处理得差不多了,大夫看了看站在旁边一直盯着的夏司容,虽然面容冷静,但眼中的惊慌可骗不过她那双锐利的眼睛。   方才她很忙没错,但她可没看漏,站在她侧面的这个女子,看到床上男儿上夹板矫正骨头喊疼掉泪时,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的动作。   掌风带到她周围,她都忍不住眨了下眼睛,手下动作也更稳了。   仁春堂里的大夫,稍微出名的哪个不是徐府的常客,她在被夏司容拉来之前,就已经来过徐府许多次了。   徐冬的身体离不开汤药,虽然如今喝的汤药味儿已经渐渐换淡些的了,但记得徐冬还小那会儿,喝的可都是些苦得连大人皱眉都喝不下的汤药。   刚开始仆人们看着徐冬一碗一碗被灌下去,还能嘴里说着心疼一下,日头久了,连端药来的小侍,脸部表情都不再有什么变化,是都看麻木了呀。   也是,再怎么稀奇或者痛苦的事情,天天看,自然有看腻的那一刻。   她也算是看着徐冬这小男儿长大的,头一回看到有人把徐冬的心疼藏在眼里,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徐府,这是好事将近了啊。   所以当下在交代完注意事项,大夫还好心给夏司容建议,说了她在诊脉过程中的发现。   徐冬的身子一向虚弱,病根子也一直没能彻底治好,这些年吊着,府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他右脚脚踝伤处虽然看起来吓人,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扭伤,还不至于是导致他晕倒的病因。   如果不是新增了什么棘手的疾病,那就有可能是受到什么比较大的刺激了,所以才会导致他气急攻心,突然晕厥过去。   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大夫说自己水平有限,建议夏司容可以等徐冬醒过来,若是情绪稳定了,可以再寻别个医术比她高的来复诊。   总之,徐冬的健康状态本身就很糟糕,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引发更严重的恶疾。   是以,大夫的意思,便是叫夏司容多多注意,最好不要让某些可能引起徐冬情绪波动的事情发生。   然后又问,徐冬最近就寝情况如何,还有他情绪不稳定,是否遇见了什么人或事不顺心。   在外人眼里,夏司容这个赘妻,就是为了照顾徐冬而存在的,这么问无可厚非。   然而事实上,谁能想到他们维持的是协议定亲这种荒唐婚姻呢。   夏司容心里自然清楚,她寄住徐府以来,和徐冬俩人不可能会在同一个屋里睡。   除了泡温泉回来那次,但那天他们俩人厮混到很晚,等徐冬整个人水光淋淋趴在她怀里睡过去时,天色已近破晓。   夏司容倒是紧紧搂着人,一直盯着已经陷入酣睡的徐冬的脸看,拿手指拨着徐冬的头发。   默默告诉徐冬,他赢了,她完全没有胜算,如今更是败在他手里了。   夏司容撑着脑袋,开始考虑她和徐冬往后的事情怎么解决。   刚在脑海里浮现雏形,却抵不过困意了,她很快也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夏司容离开前,徐冬还没醒,睡得很沉,但也无法就此来判断他一贯的作息。   夏司容被勾起了往事,现在满心只知道当他们再次见面,徐冬便开始变得很不对劲儿。   第二天她照旧出摊,手下稳稳当当干着活儿,整个人却都像飘在半空云层,晕乎乎地脚勾不着地。   常常站在摊位盯着对面虚空出神,时不时便不受控制地勾勾嘴角,压抑不住笑出声。   王大姐都被她笑毛了,问她是不是有病,盯着对面酥糖摊笑什么。   夏司容白了她一眼,很嫌弃地推开她,说王大姐这种已婚人士跟夫郎过着老夫老妻的生活,自然不懂恋爱的苦。   嘴里说着恋爱是苦,可夏司容脸上却笑得灿烂,分明就是在炫耀,暗暗显摆她自己眼下正和某个甜蜜小男儿打得火热。   王大姐这种家庭幸福的人听了都酸了,吐槽夏司容不做人,越来越像个老狗货了。   然后就被夏司容武力镇压,踢回了她自己的摊位作硕硕发抖样儿。   就这样忙忙小食买卖,时不时再跟王大姐斗斗嘴,夏司容还是觉得那天的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好不容易挨到日头西斜,她再也控制不住归心似箭的心情,敷衍地应付了几下苏唐的问话,尔后不理王大姐的打趣,拉着小推车就兴冲冲跑了。   等回了府见了徐冬,她飘了一天的心才算落下来。   夏司容陪着徐冬吃完晚饭,撤掉碗碟后坐在屋里,往日里那些自然的相处到了此刻却窘迫起来。   好像无论她提出什么话题都会很奇怪,好在徐冬本来就话少,也就没有一定要说话的必要,夏司容就静静陪他在椅子坐着。   没一会儿,她想起徐冬的脚踝还伤着,需要及时上药才行。   可眼下这情况,俩人关系都发生了变化,再有那什么,肌肤相亲的接触,都会有非常明显的暧昧意味。   再加上昨晚她把控不住,那么几次下来,只怕如今徐冬身上没一块好的了。   为了避免自己太禽兽,夏司容不打算自己给徐冬上药,而是眼神回避,跟徐冬说了一声还有要事急需处理,便匆匆走了。   先是出屋外,在廊桥那边蹲到一个路过的小侍,叫了人进了主院,还好徐冬还留在堂屋没有回房。   夏司容松了一口气,正好不用进房去面对那间他们闹得满地狼藉的房间了。   嗐,倒不怕这张老脸红了,就是到时候她不受控制地流鼻血,那她要怎么跟徐冬解释。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一回来,徐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对,也许徐冬整晚都在忍着,只是到此刻,才情绪外漏被她发现了端倪。   徐冬爱安静,那时候却安静得很不自然,他看着,像是在躲她。   夏司容在旁边一边指导小侍搓开药膏给徐冬敷脚,一边找了些话题暗地里希望徐冬搭话。   却没有,徐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夏司容假装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都能吓到他,然后他就会缩着身子小心翼翼避开夏司容的碰触。   只有到万不得已需要回答时,徐冬才会颤着嗓子回复一两声单音。   那副模样,像是怕她怕极了。   夏司容想,应该是昨晚稀里糊涂,徐冬也是脑子发热才会跟她做了那种事,如今回想起来,后悔了。 第32章   与俩人之前的融洽相处不同的, 那晚之后徐冬所表现出来的抗拒,总是小心翼翼避免和她接触。   大夫说徐冬这次会晕倒,有很大可能存在着一些刺激他、引起他情绪不稳定的人或事。   在那晚没有发生之前,没有外因诱导, 徐冬从未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可以说是一个淡泊到极致的人。   假若真的有人能够令徐冬心神不稳晕倒过去, 那么大夫说的, 会有很大可能就是她了吧。   把注意力从纷乱的情绪里拽回, 在此刻,夏司容看着因为疼痛而忍耐的徐冬那张苍白小脸, 在听到她说要从徐府搬出去的话语后, 他猛地抬起头来, 脸色又煞白了几分。   徐冬无措地按了按那只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脚踝,好像伤处又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实在忍耐不了,控制不住的咬紧嘴唇又松开, 半晌才颤着唇瓣问:“为什么呀……”   “夏司容, 你是不是想终止协议了……”   “你……你不要我了吗?”   夏司容忽然觉得很无力,全部都是她的自大, 才会导致了这一切发生。   明明在最初的时候,她根本就不需要来招惹徐冬,她照样有其他办法可以帮原主打脸渣父母渣妹渣未婚夫郎。   可她偏偏藏有私心, 选择了最曲折的一条路。   莫名其妙地脑子长泡了,她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跑到徐府见徐冬,来商讨那去他|妈|的假定亲协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做这种跟任务毫不搭噶, 也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单单是协议, 还有她卖可怜, 强烈要求徐冬让她在徐府寄住,而且还特地点明了,要徐冬安排在主院与他就寝的屋子附近。   名为做做样子顺应外界猜测,就近居住还可以随时观察他的病情变化,尽快帮他调养好身体。   徐冬面对她明目张胆的欺负,或许是因为毫无办法应对,只能软糯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实际上呢,她非但没有养好徐冬的身体,还搞得更糟糕了。   把徐冬逼成这幅虚弱模样的人,是她。   徐冬喜欢她顺手拿到他屋里分享的酥糖,那玩意儿她尝过,确实不错,所以看徐冬那么喜欢,她还特地回去找了苏唐好几次。   拜托他帮忙多做几罐酥糖出来,要求样式更精致,口感也更细腻,她可以按照市面价格多支付几倍的银钱给苏唐。   苏唐头一次接到这么大的一单买卖,总是很紧张地来寻求她的意见。   因为是要送给徐冬的,夏司容很重视,也会很用心给苏唐提出改善的地方。   那日苏唐做好了几款酥糖雏形,拿到城外给她品尝,如果没有意见,就说要按照这个配方制作出来了。   夏司容看过好几次了,其实苏唐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他力求尽善尽美,已然没有必要再改进,她自然是同意了。   那天苏唐还跟他爹爹新学了桂花糕,跑来城外一趟还顺便给她捎带了。   就在跟苏唐说话的间隙,夏司容没想到,徐冬这小家伙居然自己偷偷跑来城外玩,要不是他自己撞上来,被她发现了,指不定要晃荡到什么时候回去。   夏司容又生气又担心,见徐冬迟迟不认错,还眼神闪烁试图转移话题,竟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起她要不要喝汤。   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汤?   夏司容的脸色更冷了。   苏唐没见过徐冬,所以在他好奇问徐冬是谁时,夏司容还控制不住情绪,冷着脸只说是一个朋友。   哪知徐冬这就脾气大了,转身便跑,夏司容拔腿要追,又看到站在一旁的苏唐,心想留他这么一个小男儿独自回去也不好,加上徐冬已经上了马车很快走掉了。   她只好叫上苏唐,紧赶慢赶回到城里,将苏唐送回家后,才气喘吁吁跑回徐府。   一想到徐冬生气了,夏司容心里那点气早就消了,进了院里就看见那小家伙趴在堂屋桌子上,好似在生闷气。   夏司容在自个儿房门踌躇了片刻,擦了擦掌心的汗,腆着脸想,还是先进去把人哄好再说吧。   慢吞吞进了门,喊了人的名字。   徐冬才抬起头来看她,眼眶红红的,眸子也软乎乎湿漉漉的,不像在生气,更像是要哭了。   夏司容的心一下就软了。   开始后悔在城外时,对他的态度太冷漠。   当下就尴尬得不行,夏司容倒是拉得下这张老脸来道歉,但若是道歉了,又很奇怪,虽然她和徐冬该做的都做了,但她这会儿正处于矛盾的拉扯中。   回现代,或者为了徐冬放弃以前的一切留在这女尊异世。   亲人、朋友、事业等等,扰乱夏司容的因素太多了,她还没权衡好。   磨蹭半天,夏司容把其他因素抛开,还没想通的,那就先不想了。   先把人哄好才是正事儿。   于是夏司容就扯出王大姐这面大旗,擅自邀请徐冬去城外踏青,反正到时候跟王大姐说一声就行了。   夏司容那段时间买了田地,还承包了其他人家的好几块,参考现代农园种植的模式,她搞了个采摘园,取名叫欢乐水果园。   园里种植了草莓、小番茄、樱桃等等喜闻乐见人们还爱吃的水果。   夏司容还颇具商业头脑,雇人提着果篮在大街小巷宣传,尝到水果的人自然有兴趣来看看,体验了之后就被这种新颖的果园经营模式吸引住了。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夏司容忙得脚不沾地,像一只连轴转的陀螺。   那段日子,夏司容让自己忙起来,忙到饭都没有去跟徐冬一起吃,看似没有多余空闲去纠结她同徐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逃避的成分居多。   所以那天猛一下看到徐冬,她的心骤然咚咚跳起来,跳得好像随时要蹦出胸腔似的,夏司容便知道了,她该做什么决定。   是以,第二天夏司容早早去城外准备,千叮咛万嘱咐王大姐跟王夫郎在她忙的时候,要帮忙替她看好徐冬,就是怕他在人多的地方不自在了。   可徐冬倒好,来的路上专门去给王大姐家的那小屁孩买了很多很多的礼物,还说都是他儿时最喜欢的。   虽然夏司容知道,去吃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很不应该,可她还是醋了。   夏司容很计较的想,徐冬都还没送过她礼物呢,就叫一个小屁孩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拿走了。   所以在徐冬不知道什么原因先行回府了,夏司容怕他出什么事儿,就着急忙慌追回去时,还不忘从王夫郎身边的小零食篮子里拿走徐冬说的他最喜欢的冰糖葫芦。   跟王大姐说了明日给他们女儿补上三倍礼物后,夏司容便急匆匆跑了。   她攥着一把冰糖葫芦跑回府,偷偷藏到了自己房里才去徐冬的房间找他。   那时的徐冬跟此时的徐冬是怎么说的呢?   徐冬说,苏唐和她很般配。   夏司容失笑,如果徐冬说的话是真心的,那她还有什么必要留在徐府,难道真是为了那一纸破协议吗?   怎么的,徐冬是因为当初觉得协议定亲这个提议很新鲜,对于跟她在外人面前演戏很好奇,所以就被动接受了她所有欺负?   如今腻味了,徐冬醒悟过来了,才敢伸出他那并不强硬的小爪子反抗?   不论是什么,夏司容都明白了,由始至终,恐怕徐冬都未必需要她,也无需她可笑地进行内心斗争,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跟她假戏真做。   夏司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拿开徐冬不断按着他自己右腿的手,说道:“你这腿刚固定的,骨头还没矫正过来,还不可以这样碰。   “是不是疼得受不了?我去叫大夫再来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助止疼的药。”   说着,夏司容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徐冬却捉住了她的手掌。   从手上传来的温度,夏司容觉得床上那人的指尖又冰又凉。   “为什么……夏司容你还没说,你还没跟我说,到底为什么要搬走?”   徐冬因为病弱,身体一直都很清瘦,但自从夏司容来了徐府,每天不重样的滋补汤娇养下,他的脸慢慢也养得圆润了一点。   却在初夜发生到如今的短短时间里,快速流逝掉了他脸上养起来的那点丰润。   而且那张小脸看起来,比夏司容未住进徐府前更显单薄。   夏司容站着俯视,从上往下的角度里,仰望着她的徐冬那张巴掌小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如同往常那般晶莹剔透。   可他眸子里,却充满了慌乱、惊恐等情绪,满满当当的,满到要化作水汽变作泪珠溢出来,挂在眼睫尾部随时都有可能滚落。   他紧紧抓住夏司容的手不放开,惶然道:“你……你不想继续我们的协议了吗?”   夏司容眉间微蹙,反手握住那只冰凉小手,用自己偏高的掌心温度捂了几瞬,好像这样徐冬冰凉的指尖就能变暖一点了。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对于体寒的人来说,片刻的温暖,从来都无济于事。   夏司容错开跟他对视的目光,低声道:“你不是早就帮我做出决定了吗?”   徐冬给她选择了“更适合她”的归宿。   如果这样做能让他更舒心。   那么,或许她应该尝试去接受。 第33章   第二天, 夏司容真的找来了更有权威的大夫,重新给徐冬检查了一遍身体。   大夫沉着地给徐冬诊治了右腿,又应夏司容要求的把了脉,看了看病人面色, 便收拾了医箱出了房门。   夏司容跟出去, 大夫沉吟片刻, 说了此次出诊的结果。   如仁春堂那位大夫确诊的一样, 除了右脚脚踝扭伤严重了些, 需要仔细静养就好,其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 也确实如仁春堂大夫所预料的那样, 确实有可能存在引发徐冬心病的外在因素。   比如两位大夫都有提及的, 近日来徐冬情绪波动太大,还有随时碰到触发他内心不安惶恐的人或者事物也在持续不断地发生。   大夫暗示, 皮肉的伤痛可以依靠医药治愈,而心病, 则需要家属想办法找出来, 尽可能快地解决掉,免得埋下病根, 将来酿成惨祸。   到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夏司容拿着大夫给开的外伤药膏以及安神药包回到房里时,徐冬头靠里, 静静躺在床塌上,侧躺着的纤瘦身形随着他的呼吸规律起伏,好像睡着了一般。   但夏司容靠近过去, 就发现了床上那小家伙的鼻息豁然絮乱, 眼睫也在不断地紧张颤动。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徐冬是在装睡。   或许是没想好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索性就用装睡来逃避跟她说话。   从夏司容说出要从徐府搬走那样的话后,除了最开始无措地追着夏司容问了好几遍为什么,徐冬便没有再开口说一句多余的话了。   这段时间,夏司容连欢乐水果园都不去了,全权交代给王大姐打理。   她自己则天天守在徐冬房里,看架势是想照顾到徐冬的脚伤痊愈为止。   徐冬当作没看见,包括他时不时口渴了要喝水,肚子饿了要吃糕点,夏司容想帮他拿,徐冬却不要。   他恁是自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翘起右脚单独用左脚一蹦一跳的,自食其力来到桌边,很没有男儿样的鼓着嘴又吃又喝。   夏司容被他不断推开,一直插不了手,又怕硬来的话会不小心伤着他,只能无奈站在旁边干瞪眼。   就连起夜,徐冬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忘记他不同夏司容说话的原则,竟然一声不吭就自己下床,噼里啪啦带倒了一串架子椅子等物品。   从知道徐冬右脚受伤那晚开始,夏司容就睡在徐冬屋里的外间了,她听见灵敏,一点儿动静都可以听见。   何况如今徐冬房里传来那么大阵仗了。   一进去里间,夏司容吓得赶紧冲过去,抄过徐冬的膝窝就将人抱起,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了。   看着徐冬睡眼惺忪的样子,夏司容无奈问:“想要什么?”   听到熟悉的低柔嗓音,徐冬瞬间像只警觉的兔子,立马支楞起耳朵,瞪圆了眼睛清醒了,哪还有方才的迷糊模样。   他闭紧了嘴巴,只用手拍拍夏司容胸口,又指指地板,示意夏司容把他放下去。   夏司容不放:“你先说你要做什么,我再放你下去。”   徐冬仍旧不吭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夏司容,不停地指着地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跟她说话了。   夏司容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什么?喜欢被我抱着吗?那我就抱着你站到天亮了。”   徐冬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他连用手指指地板的动作都忘记了,愣愣蹙眉看着夏司容的下颌发呆。   对峙了好一会儿,徐冬可能是忍不住了,他憋得脸蛋泛红,着急地在夏司容怀里扑腾,踢着腿小声哼唧。   那点儿力气在夏司容眼里根本不够看,她稳稳当当抱紧了怀里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开玩笑,这小家伙都不乖了。   夏司容今天有心要治他,这几天无论她做什么,小家伙都当她是透明人,她真是受够了。   于是就开始耍流氓,徐冬踢腿她就摸过去,说这么踢肯定是被蚊子咬了,她帮忙止止痒。   徐冬拍开她的手,她就反手握住,拿到唇边若有似无地啄吻,说手怎么会这么凉,需要帮忙吹吹才能暖和了。   徐冬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红着耳尖吭吭哧哧:“你……你放我下来,我要去尿尿。”   夏司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暧昧地念了好几遍“原来是要去尿尿啊”这样的话。   徐冬窘迫得不行,以为夏司容这下就会放他下来了,却没有,夏司容只是抱着他去到放夜壶的地方,然后抬抬下巴让他随意。   徐冬都惊呆了,他们俩如今是可以到帮助解决夜尿地步的关系吗?   夏司容这凑不要脸的。   不好意思明说,徐冬只好说用不惯夜壶,叫夏司容送他去东侧。   到了东侧,徐冬以为夏司容总该出去了吧,没想到她更过分了,竟然就这样扶着徐冬的腰身,就要动手帮他解开衣襟。   徐冬臊得脸红,慌忙揪住自己的衣服,紧张道:“干……干什么呀?你先出去。”   夏司容老神在在:“害羞啥,你身上哪儿我没见过?”   “别闹,赶紧解决了好回去睡觉。”   徐冬急得推她,说话声都劈叉了,气道:“要……要你管,你给我出去啦。”   夏司容没理他,自顾自帮他弄好准备工作,强硬地搂住他,然后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的脸,低声说:“好了,快尿。”   “嗯?尿不出来吗?要不要我吹哨?”   夏司容这混蛋,这种情况下他哪里尿得出来啊。   徐冬整个人都红透了,尿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的是,随着夏司容低柔的哨声安抚,只不过短短几瞬,徐冬就稀里糊涂完满解决了人生三大急之一。   娇养到这么大,这还是徐冬人生第一次被这么欺负,而且还是以强迫把尿这种方式。   夏司容抱着他回房路的上,后知后觉地,徐冬眼眶都红了,整个人都缩在夏司容怀里,小声啜泣着。   一到了床上,他就藏到被褥里,快速卷成一条毛毛虫,然后面对着墙壁,哭得整个身子都一颤一颤的,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夏司容。   回了房,夏司容上头的情绪才平缓下来,当下也知道把人欺负得狠了。   夏司容挠挠脸,坐到徐冬床榻边上,伸手去碰了碰徐冬的脸,诚恳道歉道:“对不起啦,我错了,刚刚不应该帮你把尿的。”   夏司容这凑不要脸的居然还敢提把尿的事情?   徐冬气得要死,一下子就张嘴咬住了主动送到他嘴边来的手指,在听见被咬那人痛的嘶嘶哈气时,他才心满意足吐掉,拉过被褥盖过头顶。   整个背影都在表示着他很不待见夏司容。   第二天起来,徐冬比前几天更变本加厉了,别说说话了,他连衣角都不让夏司容碰一下,拿出了一副不想麻烦夏司容,也不想跟夏司容产生任何接触的架势。   徐冬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想要跟夏司容进行对话,也很抗拒夏司容的碰触。   早晨起床那会儿徐冬迷糊的时候还好,等用过了早膳,夏司容就见识到了,拒绝沟通的徐冬有多难缠。   瞧他那一副倔样,夏司容又拿他没办法,简直郁闷得要死。   就算他们谈崩那晚,夏司容心灰意冷,话里确实有要清算掉他们之间关系的意思。   可徐冬真的随她的意了,泾渭分明地表示同意那样执行,她却并没有发自内心地感到轻松愉快。   反而比她说狠话的时候更感到难受。   在又一次被徐冬关在门外时,夏司容无奈,却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就抓了个小侍送进去,她自己则去到欢乐水果园处理堆积的杂务。   王大姐和王夫郎正在招呼客人,看到夏司容来了很高兴,连忙凑到她身边。   王大姐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眨着眼睛暧昧道:“等会儿苏唐就来哟。”   夏司容皱眉:“苏唐怎么会来?”   “啊?”王大姐愣住。   夏司容解释道:“之前定的酥糖款式已经定下了,他做好了,我到时候去苏大姐摊位拿就可以。”   “呃……不是,你不还喜欢着小苏唐吗?”王大姐试探着问道。   夏司容眉毛皱得更紧了:“谁告诉你我喜欢苏唐了,我就是叫他帮忙做几罐酥糖,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这下王大姐都不确定了,小心翼翼问道:“那你除了苏唐跟哪个男儿都不假辞色的啊,如今买卖做这么大,也没见身边有哪个如意男儿陪着,你不就是不好意思,拉不下脸皮跟苏唐求亲吗?”   夏司容听得血压直线上升,顿时就暴躁了:“王大姐你整天瞎琢磨些什么呢!”   好心乱点人家的鸳鸯谱,王大姐认识到错误,怂了,但还在小声比比道:“谁叫你就跟苏唐一个男儿说话,我这能不会错意嘛,你要身边真有人,我哪里会替你操心。”   怎么就没人了,她身边不一直就只有徐冬,不早就带给王大姐见过了吗?   想到徐冬,夏司容生气的劲头都没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起她一直很在意的事情来:“那天我妹妹,就是徐冬,穿白衣的,离开前有碰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儿吗?”   虽说那段日子徐冬情绪一直不高,但明显在那天的情绪波动最大,他能突然气到晕厥过去,总是要有触发因素的吧。   提到徐冬,站在旁边的王夫郎忽然插嘴道:“那日……你妹妹好生奇怪。”   “他怎么了?”夏司容紧张极了,非常迫切地问道。   如今再提起,王夫郎仍然心有余悸:“他……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哭了。”   话音刚落,王家妻夫俩都看到了夏司容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空白,她的嘴角提了好几次,都无法从嘴里吐出半个字来。   田地里明明很热闹,然而在他们三人周围的空间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第34章   夏司容脸上瞧不出端倪的模样让王家妻夫感到很陌生, 看着像是千辛万苦赶路回家,最后却发现进错了分叉路口的旅人。   这幅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但王大姐担心她想不开, 正想拍拍她肩膀安慰一下。   就看见夏司容猛然抬起眸来, 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语气很是艰难地问:“为什么, 徐冬他、为什么会哭?”   像是发现了隐埋至深的秘密, 夏司容恍然间预见了某件事情,心里的某个答案也呼出欲出。   见她从低沉氛围里稍稍拔出来, 王夫郎提起的心放下了, 专心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要说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如今想起来, 他是在苏唐出现,看到你们俩站在一起聊天的时候, 就哭了……”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王大姐听了, 也纳闷道:“对啊,看到自己姐姐跟适婚男儿站在一起, 却哭了……”   “该不会是喜极而泣吧?”   “他不是我妹妹。”夏司容突然说。   王大姐一脸懵:“你说什么?”   夏司容咬牙切齿:“徐冬是男的,先前为了方便出行,才扮作女装。”   王大姐先是“哦”了一声, 然后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后,激动得大声咆哮道:“艹, 不对啊, 徐冬是男的?”   “夏司容, 你不够意思啊,偷偷藏了个美娇郎怎么不告诉我?!”   “哎哟,我的天呐,瞧瞧我们妻夫俩做的蠢事儿,我同我夫郎可都跟徐冬说过一堆废话的啊。”   王夫郎也急了,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是呀,我说他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呢。”   “说什么原来他不配做的事情,是早就出现了适合做的那个人。”   “说着就哭啦,哭得可惨了,一直说他不要他不要的,好可怜呢,我看着都揪心。”   “然后他就突然说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了,我还来不及阻拦他就走掉了,走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感觉是扭到脚了。”   “可能就是前头我跟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才会害他那么伤心,我当时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   王夫郎气得抓狂,索性将当时他自己说过的话一股脑全抖落出来:“还有,我还跟他说了,夏小妹你对苏唐很喜欢很满意,俩人站在一起看着就很登对什么的,说你们已经到了快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我没想到你跟徐冬是这种关系,天呐,我那会儿怎么说了这么多,真糊涂呀。”   “对不起啊,夏小妹你赶紧回去跟他解释解释,我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呀。”   王大姐也烦的要死,在旁边唉声叹气,碎碎念道:“嗐,这都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我……”   她还没念完,那边夏司容已经拔腿跑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出去老远,目标很明确的朝着城内而去了,很快王家妻夫俩便连夏司容缩小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   徐冬靠在房门后,支楞起耳朵注意着门外动静,在确认夏司容离开的脚步声后,慢慢撑着拐杖回到床边。   坐了好一会儿,徐冬翻出早早准备好,一直偷藏在被褥下的小包袱。   拆开包裹绑带,徐冬检查了好几遍,他需要的东西是否都放在里面了。   那副认真的模样,生怕落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仔细看看他收拾的东西,其实都没几样值钱的,左右不过是一些像亮晶晶珠子、编织手带、小巧雕像等等小玩意儿。   这些东西把玩性强,拿出去却买不了几个钱,徐冬能这般珍惜,不过是因为这些小玩意儿大部分是夏司容亲手做了送他的。   收拾好小包袱,然后挂在背后绑好,徐冬无视掉被夏司容勒令来看着他的小侍,脸色冷淡的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   伤筋错骨一百天,还没养好的右脚脚踝还有些疼痛,但徐冬却管不了了。   如今他厚着脸皮流连在夏司容身边,心里那股羞耻惭愧令他寝食难安,比起这个,身体上难忍的伤痛反倒更容易忽视掉。   夏司容说得很清楚了,即使他再想逃避,也已经没有办法假装听不懂。   情情爱爱这些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而不是说只要他厚着脸皮纠缠,就会有好结果的。   想要跟夏司容假戏真做,发展出超越合作伙伴关系的感情,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能是从小心中所希翼的事情总是与愿望背道而驰,也可能是与夏司容的开始算不上美好,徐冬没有放很多有完美结局的希望。   所以在做出这一步决定时,他心里竟然没有泄气,反而有一种宿命本来就是应该如此的感慨。   他和夏司容,悬殊差异太大了,不同世界的人强行绑在一起,并不能够结出甜美果实。   相比相守一生的妻夫来说,也许他们做一对短暂相识,然后渐行渐远的陌生人会更合适一些吧。   毕竟健康活泼的苏唐,与浑身缠满病气的他一起拿出来比较的话,明眼人都知道该选哪个,要夏司容为了他这么个病秧子葬送下半辈子的幸福,确实是刁难苛刻了。   就在昨晚,夏司容抱着他从东侧回来,可能觉得他太能折腾,于是便和衣躺下,就寝于他床榻最外侧。   吹灭了烛火的屋子里黑漆漆的,像一只随时可以吞噬人心的巨兽,然而,耳边传来的夏司容平缓沉稳的呼吸声却很安心,徐冬听着,心里迷茫又难过。   这种安心的感觉,以后就不再有了。   就算有,那也是独属于别人的了,夏司容身边,不再会有一个叫徐冬的儿郎。   而他呢,会在做了一场美梦后恍然醒来,发觉自己回归了原本位置,还是那样伶仃一人。   就像他以前羡慕的,稍小的时候羡慕别人父母都健在,稍大时又羡慕府外偶尔传来的迎娶新夫郎、俩妻夫和和美美的喜气笑脸。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成双成对才能实现的。将来,他也会远远看到,夏司容与别的人双宿双栖,等有了孩子,他们就又会变成幸福的一家三口。   徐冬想着想着,难受得直掉泪,然后又自己偷偷抹掉了,因为如今他需要动作快点,不想夏司容回来时他还在,那就会被夏司容看到他哭红的眼眶。   既然决定了要走,那就赶紧走,免得到时候牵扯不清,反倒徒增烦恼,他想。   徐冬径直往外走,小侍拦不住他,急得去找来了管家,还说要去找到夏司容告诉她。   徐冬喊住他,叫他不要去,小侍却可怜兮兮说:“女君出府前交代了的,大夫说您需要卧床休息,不能再乱动受伤的脚了。”   “假若您闷了,憋不住要出府透气,女君说就要告知她一声,不然她回来会追究小的责任的。”   “少爷,咱们等女君回来再说好吗?”管家也从旁一起劝导徐冬。   徐冬蹙着眉,他没有怪小侍胳膊往外拐,只是眼下被他们阻拦着走不了,也确实很难办,他就是不想夏司容知道才趁着她外出时想偷偷走掉的。   徐冬正在与管家他们对峙着,有人走近府门,迟疑地喊了他一声。   回过头,徐冬看见了一张看着有点熟悉的面孔,想不通此人喊他会因为什么事。   夏语琴手里拿着一卷书,和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子站在一起,从俩人相处的融洽气氛以及手里的书卷来看,应该是同窗。   徐冬没作答,夏语琴也不在意,又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尔后她看到了徐冬包裹起来的右脚,反应过来道:“怎么受伤了?”   徐冬抿了抿嘴,转回头,默默用眼神示意挡在他面前的管家跟小侍让路。   夏语琴却讨厌得要死,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怎么会受伤这么严重?姐姐她没有照顾好你吗?”   夏语琴身边还有旁人在,徐冬不想因为家事叫人看笑话,他不再执意出府了,转身朝府里走。   夏语琴匆匆跟同窗说了几句话,俩人就此告别,然后跟着徐冬进府。   “伤势这么严重,姐姐她不在府里照顾你,还是跑去勾栏栈寻花问柳吗?”   徐冬看了管家一眼,想要让她请人出去,夏语琴却毫无眼色,硬是跟只苍蝇一样跟在徐冬身边。   夏语琴打量了徐冬的腰身好几下:“姐夫同我姐姐定亲后,倒不像冲喜有效果的样子,反而看着比以前更楚楚可怜了。”   赶不走人,徐冬艰难地走到厅堂太师椅旁,坐下后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冷淡地瞥了夏语琴一眼:“你来,所为何事?”   夏语琴没有正面回答徐冬的问题,而是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我姐姐呢?” 第35章   徐冬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不再说话了,夏语琴却仿佛可以从他平静如水的脸色里,看出一丝异样。   夏语琴突然很怪异地笑了笑,说道:“她就是个乡下来的野蛮人, 和你根本就过不到一块儿去, 徐大公子若是憋不住想嫁人了, 也要好好挑选合适对象才是啊。”   “不然, 你看看你如今多令人心疼, 脚都伤成这样了,我姐姐呢, 她还是照样在外面跟别个男儿厮混, 也没见她来你身旁嘘寒问暖一句吧。”   徐冬听得直蹙眉, 他再不济也是徐府嫡子,可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在这里听闲杂人等的冷言冷语。   加上心头烦闷, 他不想再客气了,正要直接下逐客令, 却听见了夏语琴忽然就宠溺起来的声音:“都明摆着的了, 你还这么能扛着干嘛。”   徐冬愣住了,反应过来时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这夏语琴什么毛病,简直是莫名其妙。   还未等徐冬开口打断,夏语琴又道:“我如今在书院声誉名列前茅,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我将会和京城众位才女一起参与女皇设立的科举考试,等成绩出来, 想必又是一个喜人的硕果。”   “相较于我姐姐那等粗人, 我还是觉得其他研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更适合徐大公子, 比如明年斯文俊秀的新科状元,想来定会跟徐大公子你极为般配。”   夏语琴循循善诱,语气都带上了十分的诚恳,显得她看起来温柔又谦逊。   恰恰就在此时,有人匆匆跨进厅堂门槛,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脚步声。   徐冬眼睫一颤,顿时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心里紧张得要命,刚刚转身朝向门口,就有一片阴影漫上他秀挺的鼻尖。   夏语琴跟着回头,向来人望去。   那是曾经她百般看不起的,与她年岁相同,命运却南辕北辙的女人。   此时对方的胸口一直在不断起伏着,手肘也随意撑在门板上,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是从那块脏兮兮的地方一路跑来徐府。   夏语琴眼睛一转,拿起书卷敲击手掌。   然后挑起嘴角,朝对方露出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   道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人。   方才她还在说她那不成器的姐姐呢,这不,一说人就到了。   感觉到门口传来的,扶着门框的夏司容隐隐落在自己放在身边的小包袱的目光,徐冬下意识拨了拨,偷偷塞到他身后藏起来。   动了动嘴唇,徐冬想要说些什么,最后看了看夏司容的脸色,却还是选择闭紧了嘴巴。   有……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好像、好像他们也不是需要解释的关系啊。   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如今他就算做什么,似乎都很多余吧。   这样想着,徐冬突然就觉得浑身力气都抽光了。   从那天开始,持续到今日,这些天,他已经备受煎熬。   夏司容已然跟他开诚布公,很明确地表示了,她想要解除合作协议,她想要很快搬出徐府的意愿。   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结束。   咬了咬唇,徐冬再次勇敢地翻出小包裹,自顾挂在手臂上,杵着拐杖站起来。   他垂着眸,对夏司容说:“我感觉府里气候郁浊,是我自己需要出府透透气,跟小侍没有关系。”   除了刚跨进门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里,显露过一瞬的讶异,夏司容的脸上便没有出现任何表情,也没有开口说话。   自然地,她也便没有回答徐冬。   只是她稳稳霸占住门口那块地方,徐冬想要从厅堂出去,就得夏司容退后让出路来,他才能有足够空间通过。   徐冬捏着小包裹,想了想,又很真诚地开口说道:“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你若还没找到合适落脚的地方的话,可以先在府里住着。”   “你放心,我们不会有碰面机会了,我会搬去庄子休养好脚伤再说,我不在,你就不用像先前那般辛苦,可以安心住下。”   夏司容眉睫一动,没有搭理不远处阴阳怪气挑衅她的夏语琴的目光以及恶意笑容,而是垂下眼眸看着徐冬那节白腻的后颈。   应该说,从进到徐府看到徐冬开始,夏司容的目光便一直黏在徐冬身上,从没有分给多余存在的人半点目光。   此时听到徐冬说的话语,夏司容的眼睛动了动:“大夫说,你需要静养,不适宜在这时候劳累奔波。”   徐冬依然垂着头,避开跟夏司容有任何的眼神碰撞,坚持说道:“蜜桃庄的桃子快熟了,每年他们酿蜜桃果酒的时候我都在,今年,我也不想错过。”   夏司容顿了顿,接着说:“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如今又受了脚伤,需要多静养几日。”   徐冬摇头:“没事的,只是外伤,按时换药就可以了,至于我的身子我很清楚,一直都是如此,多喝几贴汤药就是了。”   “过几日再去,也不行吗?”夏司容瞳孔收缩,紧盯着徐冬问。   许是攒足了勇气对抗,徐冬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夏司容,露出一个苍白笑容来,眼眸平静:“你放心,这么些年我都这么过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再说,庄子里也会有人照顾我。”   夏语琴晃悠悠走过来,闻言插嘴道:“是啊,姐姐,你只管去忙你自己的,明日恰好我会和几位同窗去城外踏青。”   “你若是不安心,我可以过来,顺道送徐大公子去庄子,一路上我也会照顾好他的。”   话落,徐冬眉间紧蹙,他母亲去世后,他能独自掌管这偌大家势不被外人侵吞,靠的就是一副玲珑剔透的心思。   夏语琴言语暧昧不明,徐冬又怎会品味不出,恐怕夏司容听了,就要误会了。   于是他冷淡道:“夏家二小姐,此番我自会安排,无需你的照顾。”   “你方才路过徐府,却忽然进来,不用跟你那个同窗商讨踏青计划了吗?我想我的腿脚并无大碍,你也无需在我身上消磨时光了。”   想起夏语琴的存在,徐冬瞥了夏司容一眼,怕她会误会,到底还是暗戳戳解释了一下。   他和夏司容的关系已经糟糕至极,不想再因为别的什么人参杂得更不堪了。   夏语琴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又强颜欢笑道:“我们已经商讨好了,再说,比起同窗我更看重美人,徐大公子若是急着走,我也可现在就安排好香车软垫,来接你去庄子的。”   “再说了,去往城外的路面不甚平坦,你这样虚弱的身子骨,坐没有防护措施的马车,颠簸久了怕是会头晕眼花,还是让我给你安排好,舒舒服服抵达庄子才是正道。”   夏语琴故意走近了徐冬,压着嗓子温柔呢喃,努力营造出她与徐冬的亲昵氛围,完全把夏司容排挤在外。   说着,夏语琴挑挑眉,对挡住去路的夏司容抬抬下巴:“姐姐,还得麻烦你让让路,我这便出去替徐大公子安排好出行事宜。”   然后转过头,温和地对徐冬笑笑,说道:“包裹先给我吧,我帮你拿出去。”   徐冬抿住唇,迟疑了几瞬,还是犹豫着取下了手腕上挂着的小包裹。   他是想着,面前有夏司容挡着不让路,不如先假意同意夏语琴的提议,然后跟随在她身后出去。   等出去了,再将小包裹拿回来,跟夏语琴分道扬镳,自行下庄子去就是了。   不然……老是留恋着夏司容对他的那点关心,在这里磨磨蹭蹭舍不得离开,天都要黑了。   徐冬一将小包裹递给她,夏语琴的狐狸尾巴马上就翘到天上去,对着夏司容耀武扬威道:“姐姐,请让一让。”   夏司容默默配合,退开了几步让她出去,夏语琴的双脚刚迈出门槛,扭头伸手要去扶徐冬出来时,厅堂的门“啪”一声,猛地就被关上了。   而且,她很快听到里边传来插上门插的声音。   夏语琴站在门外愣住了,差点惊掉下巴。   想跟着一起偷偷溜出来的徐冬,同样惊呆了,愣愣看着夏司容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夏司容插上门插,尔后转身,居高临下睨着徐冬,缓缓道:“方才闲杂人等太吵,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如今安静了。”   “徐冬,我想我们应该先聊一聊。” 第36章   夏语琴在门外剧烈的敲击了好几下, 后来没声,只絮絮传来她跟管家俩人隐约的说话声。   应该是候在外面等待吩咐的管家出手阻止了,夏语琴顾及礼数没有再闹大,渐渐门外就没有声响了。   徐冬看了看被紧紧关上的那两扇门, 又望望堵在门口, 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夏司容, 禁不住轻轻叹气, 不明白她此举还有何意义。   出不去, 徐冬只好返回到太师椅坐下,放下拐杖后揉揉酸胀的腿脚。   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 他却连府门都出不去, 腿脚酸胀的感觉自然是很不舒适的, 可更令人不舒适的,是眼下奇怪的氛围。   “你这么急, 是需要聊什么呢?”抿抿唇,徐冬受不住在静谧流淌的空间里跟夏司容独处, 便主动开口询问。   明明说他们需要聊一聊的是夏司容, 可等徐冬问了,她却神色怔愣, 显然是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说起。   徐冬仔细描摹着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已经猜测到夏司容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左右不过是他们俩人之间,如今乱成一团的, 合作伙伴不像合作伙伴,暧昧对象又不像暧昧对象的关系。   如何讲清楚,说明白, 再干干净净地撇开, 以后保证他们俩桥归桥路归路, 互不妨碍。   夏司容态度冷淡的这些日子,徐冬不是没有察觉,甚至就是因为太过敏锐,才会感觉到无比清晰的痛苦。   “我对于你来说,是个很纠结的责任背负吧,这个背负又棘手又复杂,不是我叫你不必在意,或者我们都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又或者我死缠着你不放,应该都无法消除掉你心里的背负感。”不再盯着夏司容看,徐冬转开眸看向桌面,有条不紊静地分析道。   夏司容本来跃跃欲试,抬脚就要走到他身边,听到了这些话,反而顿住了。   徐冬没有注意到,依然很客观理性地说:“苏唐,从我见到他的那两次,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开朗贤淑的男儿,我会说他跟你很般配这种话,真的不是反话,而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最欣慰的一件事,是你没有因为卑劣的我而草率选择将就,能够理智选择自己所爱的人,给对方幸福归宿。”   当时他衣不蔽体,故意做出一些刺激夏司容的动作勾引她,其实换做如何一个女人,都会被情·欲冲昏头脑的吧。   心中无爱却做下了错事,此后一直被困在懊悔的境地里,然后选择背负责任,放弃跟自己爱的人相守一生,这对夏司容来说不公平。   夏司容能够快刀斩乱麻,理清他们之间混乱的关系,选择勇敢走到她本就喜爱的人身边。   他应该庆幸,自己看上的是这样敢爱敢恨有魄力的女子,而不是叫嫉妒吞噬了理智。   当时他一心想要霸占夏司容身边的位置,为了自己自私的祈望,就要拿别人一生的幸福来陪葬,在如今想来,又是多么幼稚的想法。   徐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夏司容一声不吭,只是越听,她的眸色就变得越深。   看样子,好像并没有为徐冬这么大方放过她而感到高兴。   不去管徐冬说得有多好听,夏司容冷着脸,开口就直指要害:“你说了那么多遍我和苏唐般配,我应该选择他才会幸福,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   徐冬懵了,张着嘴巴哑口无言,似乎想不通夏司容说的是哪场,因为他哭的时候都是偷偷躲在房里啦,又怎么会被夏司容发现。   看徐冬一副丧失记忆的样子,夏司容就恨不得揉他,她沉着脸,又道:“王夫郎都跟我说了,那天苏唐来了,你看到我跟他说话,就哭了。”   说着,夏司容终于动了,她慢慢迈动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太师椅方向走过去,“啪”一声双手砸在把手上紧紧握住,居高临下垂眼看着徐冬,压迫感像是泰山压顶而去。   夏司容狠狠盯着徐冬的眼睛,看着他的脸色变得不如方才的平淡,神色慌乱眼神闪躲,才接着逼问道:“你说,假若你都这般断舍离了,那天我说要从府里搬走,你又为何不叫我马上离开,还扯着我的袖子,一遍遍询问我为什么?”   徐冬缩在太师椅上,整个身子不自觉地越后靠越往里藏,却被阻断了退路。   夏司容的双手移到太师椅后背会和,来到徐冬肩膀握住,往上一带,又松松拢住徐冬那节苍白纤细的脖颈。   然后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尽管徐冬很快就垂下眼眸躲避。   “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确实是我的背负,我总会想,如果那个糊里糊涂的晚上我能控制住自己,不跟你发生些什么,那我们之间这些曲折还会不会发生?”   夏司容脸色冷静得可怕,那双拢住徐冬脖颈的手却微微颤抖,慢慢收紧力道。   徐冬的脖颈有些红了,他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比起窒息更难忍的,是如今心里席卷而来的难受。   “但是,徐冬,你也有一点说错了。”   夏司容似是绷不住了,声音因为抽气而扭曲变形,徐冬心下疑惑,忍不住抬眸,却看见了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他睁大的眼睛里,看到了平常掉血也不掉泪的夏司容红透眼眶、眼眸湿润的模样,他的心,仿佛也跟着碎成了一片片。   甘愿开小食摊也不接受嗟来之食的夏司容。   看着欢乐水果园慢慢发展壮大而心满意足的夏司容。   每日跑遍生禽集市挑选新鲜食材煲汤,费心费力制作各样小玩意眼巴巴送到他面前的夏司容。   还有,喜欢逗他、闹他、调戏他到脸红满足她自己恶趣味的夏司容。   无一例外,都是满脸笑容,满怀愉悦的夏司容。   如今,他却叫这个整天笑嘻嘻的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泪。   夏司容的哭泣是无声的,仿佛落泪的那个人不是她,她颤抖的声音也缓缓平复下来,安静地说:“徐冬,如果我听你的,那苏唐才会是我草率选择将就的存在。”   她早就在那个迷醉的夜晚之前,死心塌地陷入,在名叫徐冬的温柔乡沉底。   往前,她以为没有人能够拨动她的心绪。   往后,她却被困在甜蜜梦乡,再也无法醒来。 第37章   宛如往破开的心口浇上盐水, 疼痛到窒息。   看见夏司容痛苦模样,徐冬觉得自己坏透了,为什么会一叶障目,凭借主观猜测说出那些愚昧的话语来叫她伤心。   他完全接受不了夏司容这样哭。   特别在听见了解释, 明明白白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的时候, 他心底涌起的悔意更是铺天盖地袭来。   徐冬哆嗦着伸出手, 捧着夏司容的脸, 接下她滚烫的泪珠。   不哭好不好?   求求你了, 求你了还不行吗?   徐冬抖着嘴唇,他想说, 他想叫夏司容不要哭了, 可他的嘴巴却被缝住了一般, 张了半天都张不开。   急得他呜呜咽咽,从喉咙深处发出悲鸣, 同时间溢出的,还有他啪嗒啪嗒往掉下的眼泪。   再也忍受不住, 徐冬伸手攀住了夏司容的脖子, 紧紧地抱住了她。   好像只要抱住了,他就可以用拥抱告诉夏司容, 他错了,所以不要哭,不然他怕自己会胆小退怯, 最后连道歉都不敢。   一攀上夏司容的脖子,徐冬便情不自禁贴了脸过去,不由自主地拿脸磨蹭着夏司容, 一副小猫亲昵模样。   他何时这般明目张胆过, 想要亲热都是怕夏司容反感, 从来都是小心翼翼靠近。   如今情绪溃堤,他内心长久以来的渴望不再受控制,任性地顺应本能抱紧了夏司容。   就像曾经他跌落温泉池,被夏司容捞起狼狈面对时,也是丧失了理智,在欲·望怂恿下,竟然敢紧紧贴上去,盯着对方的唇就想讨要一个亲吻。   胸口起起伏伏,徐冬脑子里回荡着他爹爹临终前的教导,告诫他一定不要轻易爱上别人。   后来爹爹又摸着他的头,跟他说,如果实在喜欢,那就想方设法缠上对方吧,不要故作矜持,否则等一辈子到头了,却只会剩下悔恨。   可爹爹没教导他怎么才算缠上喜欢的人,他懵懵懂懂,偏执地以为,只要跟对方睡一觉,俩人就能够自然而然心意相通了。   不料却是一场遭难的开始,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莽莽撞撞走过许多弯路,撞的头破血流。   万幸闹过一场之后,阴差阳错下却知道了夏司容真实的感情。   可他这种自作聪明,却误人误己的人,凭什么要求夏司容既往不咎呢。   徐冬紧紧攀住身前的人,紧到要将自己嵚入对方身体的狠劲。   比他更用力的,是夏司容环住他腰腹拉过去的那股力气。   徐冬不知道夏司容有没有怨恨过他,可感受到她勒疼自己的力道时,他却很开心。   这就够了,不管夏司容怨他,恨他,只要还愿意拥紧他,就证明他们彼此在乎。   徐冬将哭花了的脸藏到夏司容颈侧,带着哭腔道:“夏司容,我不要你走。”   曾经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的宣言,徐冬这次再也压抑不住,痛痛快快喊给对方听。   “夏司容只能做徐冬的妻主,而夏司容的夫郎,也只能是徐冬。”   ***   管家站在门外,一直等到许久之后,才终于看到紧闭的大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从厅堂里出来的是夏司容,她眼尾泛红,像是抱头痛哭过一场。   夏司容淡淡绕着四周扫过一眼:“夏语琴走了?”   管家点点头:“走了,女君还有事找她吗?”   夏司容:“嗯,她拿走了徐冬的包裹。”   管家连忙从身后横栏拎起徐冬的小包裹,笑道:“在这呢,走的时候我给拦下了。”   虽然不知道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管家想,向着自家少爷跟女君准是没错儿。   这阵子少爷的精神状态萎靡不振,女君也忙忙碌碌早出晚归的,虽然有在掩饰,但她却看得出来,他们俩闹矛盾了。   今日有那说开的趋势,她可不得看顾着,至于夏语琴这个捣乱的,她随便找个借口说要请闻少爷过来就打发走了。   她一路看下来,自然不会叫夏语琴拿走少爷的小包裹,里边的东西少爷那么宝贝,要是弄丢了,她可担待不起。   当即管家就把手上的烫手山芋递给夏司容,看她拿了小包裹就往主院走。   走近堂屋,管家看见了自家少爷那双比夏司容还红的眼睛。   看来少爷跟女君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刚刚隐约传出门外的哭腔她没有听错,俩人这是在里边儿抱着头面对面痛哭呢。   管家刚跨进门口,就看见自家少爷猛然抬起头望过来,眼神缠绵眷恋。   好像以为进来的人是夏司容,可等他看清了,知道进来的并不是夏司容时,他满眼的痴恋瞬间便收了个一干二净。   自家少爷这么现实,管家只能笑笑,故意问:“少爷还下蜜桃庄去吗?”   徐冬垂眸,抿了抿嘴唇,用那把哭哑的嗓音低低回道:“先不去了。”   自打小时候起,少爷脸上的表情就鲜少波动,好像遇到女君开始,少爷才慢慢有了作为一个人鲜活的感觉。   管家看着此刻窘迫的少爷很感慨,忍不住挑拨道:“前段日子女君说要搬走呀,如今也不搬了吗?”   这回管家没有听到她家少爷的答复了,不过看她家少爷的眼神,就知道这俩小情人的矛盾都自己解决好了,用不着她这把老骨头操心了。   管家摇头晃脑,嘴里说着一些“都不走就好”“打是情骂是爱,和和美美到白头”之类的话,嘀嘀咕咕的往外走了。   徐冬听着,心里有些惘然。   正呆呆看着窗外余晖洒在瓦楞上的金色光线发愣,耳朵却能灵敏地听见一阵稳健迈近的脚步声。   那个人该走怎么样的步伐,徐冬好像能够提前一瞬猜到。   转头望去,果然是夏司容。   夏司容再次返回,走到徐冬附近,不动声色地探索着他还有没有其他收拾好藏起来的包裹。   梭寻几轮,看到没有大发现时,她微蹙的眉间才稍稍松开。   徐冬问她:“仆人都遣开了吧,我能回去了吗?”   夏司容应了一声,“我送你回屋吧,今天你走了太多路,还得拆开检查下。”   她走到太师椅旁边,将徐冬用作代步工具的拐杖随手放到另一边,故作轻松道:“你不急着去庄子吧,要不要通知一下那个帮你忙,说要准备车辆的人一声,跟她说不用需要了?”   决定偷偷跑掉,中途出了夏语琴这个岔子,徐冬不知道怎么跟夏司容说明来龙去脉。   但他怕夏司容会误会,如今的徐冬深谙不主动避嫌就有可能会造成误会的道理。   于是他张着眼睛,紧张地看着夏司容,小声解释道:“我没想让她准备,我跟管家他们在府门僵持的时候她看到了,我没喊她,是她自己主动进来的,还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都没有搭理她的。”   夏司容侧着耳朵认真听,听完了,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好像这个话题很无聊,她只是随便问问,至于徐冬回答得怎么样,她都不会在意一样。   夏司容这个模样,让徐冬摸不准自己回答得好不好,很是忐忑地看了她一眼,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   见夏司容确实没有话要说,徐冬抿抿嘴,小心翼翼问道:“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没有。”夏司容又把拐杖踢远了一点,很快回答道。   徐冬就说好,他揪着夏司容的衣角拉她过来,一点一点靠近她的手指,然后缓缓张开五指挤入夏司容手中,跟她十指紧扣。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事情呀?”   夏司容垂眸,望着徐冬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你是想问可不可以知道关于苏唐的事情吗?”   徐冬的脸登时就红了,他才没有很介意苏唐。他只不过是很想知道夏司容过去的事情而已啊。   在了解这个的过程中,顺便、顺便知道一下苏唐,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徐冬红着脸,毫不闪躲地迎上夏司容的目光,掐着夏司容的手指,羞愤道:“我可以啊。”   夏司容捉住他作怪的指尖,笑了,“那我也可以。”   这漫长的一生,徐冬最好是想知道些什么,正好她有许多个方面,可以让徐冬慢慢“了解”。 第38章   也许打开心扉的缘故, 徐冬的脚伤比以往任何情况下都要好转的快,在天气没有那么炎热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但大小也病了一场,他的脸色虽然养回润泽泛光的状态, 身体的虚弱感却还没有缓过来, 所以这阵日子脾胃就不怎么好。   府里就只能更注意着他的饮食, 厨子千方百计下功夫, 安排了不少清淡又营养的膳食, 只为了自家少爷能多吃几口。   而夏司容这边,欢乐水果园的产业越做越大, 由于客情需要, 她几乎承包了周边田地, 用作扩大生产规模。   先前开摊时关系好的几个摊主大姐,都被夏司容邀请参与进来, 帮忙看管来园里干活的杂役,以及上货出货等工作。   夏司容也不亏待她们, 算她们是管理入股, 赚钱了,大姐们每个月都可以分到一笔不小的银钱。   这比她们自己开摊赚钱多了, 大姐们自然乐意,把自家摊位交代给夫郎或者儿女,自己则每天笑呵呵, 干劲十足去夏司容的水果园里忙活。   因为夏司容有先见之明,在刚开始搞欢乐水果园的时候就很注重宣传效果,如今口碑打了出去, 反响也很好, 她已经打算要开始拓展自己的事业版图。   首先入手的, 就是关联自家水果产业相关的买卖。   自从有了本钱,夏司容不再满足于小摊营业的那几寸方地,而是把目光放宽放远,瞄准在场面更大气的店铺上。   开店前,夏司容逛过周边店面,四处考察过,在这个女尊异世里,还没有人发现水果除了简易加工外,还可以做出更精致的点心。   要成功做一番事业不是光拍脑门就可以决定的,开店容易,开了能不亏本,且能源源不断盈利才是真本事。   既然来了这里,自然要了解本土人情,入乡随俗避免爆雷,而要了解真实行情,来源最快也最方便的方式,就是深入民众。   于是在那些店铺尝试别人的点心有多大水平的时候,夏司容还支着耳朵,注意身旁几桌客人的意见反馈,边听边默默记下点评意见,为自己接下来要开的店铺做好准备工作。   做好了这些调查,夏司容就开始打算敞开了手脚干。   她参考现代有关水果相关的产业,知道水果捞,烤水果派,鸡米花,鱼丸……以及各种甜品等最受客户欢迎,所以就按照这个方向定下了初步计划。   今天是夏司容新店开张剪彩的日子,本来约好了徐冬要跟着她一起来店里参观。   但早晨夏司容起得太早,摸进去徐冬房间,看到他难得睡那么沉就没忍心叫醒,便打算稍晚再回府里接他。   没想到欢乐水果园的口碑太响亮,闻风而来的熟客们济济一堂,连店门口有钱老客送来庆祝夏司容开业的花盆都差点被冲散了。   夏司容一个头两个大,在店里忙上忙下维持秩序,叫这些见识到新鲜吃食形式的熟客闹得头昏脑胀。   脚不沾地忙了许久,等熟客们走了一波又一波,店里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夏司容缓过神来,抬眼一看,日头都已经晒屁股好久了。   自然早就错过了跟徐冬约定来店里的时辰。   心里一急,夏司容扔下手里的食盒,回头跟柜台上拼命打算盘的王大姐说了一声,她需得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王大姐烦账目烦得要死,抽出少拨一个算珠的功夫,嘴里默念着,挥挥手打发她赶紧走人。   夏司容转身,抬脚正要往外跑,眼睛不经意间一扫,却愣住了。   店内偏僻角落里,徐冬安安静静待着,他面前摆了几个食盒,大概是其他伙计领进来的,因为不想打扰夏司容工作,他便跟其他客人一样,随意点了几样吃食。   就是不知道等多久了。   夏司容一望过去,或许是心有灵犀,或许是隔三差五便要看上一眼,总之在同一时间里,徐冬也望了过来。   跟夏司容四目相对时,他眼里的冷淡散去,嘴角微微翘起。   四肢先于大脑行动,走了几步后,夏司容才停下来,看了看徐冬的嘴唇,返身进了厨房。   再出来,她手里便端了一杯蜂蜜水,放到了徐冬的面前。   徐冬抿抿唇,压抑着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假装不懂地说:“店家,我记得没点这个。”   夏司容瞥他一眼,“我强买强卖,就看公子买不买吧。”   “那得看看店家的饮品是否可口了,”徐冬哼了哼,端起那杯蜂蜜水,凑近鼻腔闻了闻,再尝试着小小饮了一口,故意嫌弃道:“味道不行,口感也不好,有点腻了。”   拽过徐冬面前的几个食盒,夏司容垂眼看了下,撒着辣椒面的青芒果块、香辣鸡米花、爆浆草莓派。   不是辣得人精神的,就是酥炸高温食品,又伤嗓子又卡喉。   再看食盒里,几份食物已被吃得所剩无几,目光上移,就看到徐冬的嘴唇不再是往日的清淡颜色,而是一种艳得过分的红色,两瓣嘴唇还被辣得微微嘟起。   “腻也要喝,可以解辣。”盯着徐冬红肿的嘴唇看了两眼,夏司容又道:“你不喜辛辣饮食,怎么会点这几样?”   徐冬身体虚弱,脾胃也跟着不好,吃不了太辛辣刺激的东西。   方才就是看到他红艳异常的嘴唇,夏司容猜测他不小心吃到辛辣食品,担忧他会闹肚子,才先转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蜂蜜水出来,希望多少能缓解一下脾胃。   嘴里嫌弃着,徐冬的手却很诚实,捧着夏司容给他泡的那杯蜂蜜水,很珍惜地小口小口啜饮着,努力缓解被辣麻了的口唇。   “我想试试看,品尝下你们店里最卖座的菜式怎么样啊。”徐冬放下杯子,看着夏司容认真说道。   其实是刚进来的时候伙计极力推荐,徐冬抵挡不住,再加上他内心也很渴望亲口品尝夏司容用心研发出来的吃食,才在伙计的怂恿下点了这几样。   徐冬的眼神太认真,夏司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些不是她自己的创意,只不过是她按照前人经验捣鼓出来的罢了。   而且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徐冬说得这么珍重,她反而脸皮发烫,轻声说:“那什么,你想吃,我可以在府里给你开小灶,做些更适合你的给你尝尝。”   徐冬抿嘴笑:“跟这个不同的。”   怎么会不同,徐冬却不肯说,只捧着杯子默默喝掉蜂蜜水,本来他还想把桌上食盒剩下的食物吃了,夏司容不让,收拾掉拿回厨房去了。   估摸着接下来客流都不大了,夏司容打算在店里再看顾一会儿,就带着徐冬离开。   伙计忙不过来,夏司容亲自动手收拾桌面时,徐冬也挽起衣袖,用那干净纤白的双手端盘递碟的,毫不在意客人不留意打翻了食物而沾染油腻印记的桌面。   店里已经变得井然有序,几个伙计空闲间隙就要不由自主探头,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瞄上几眼。   主要是看徐冬的通身气质,跟那不熟练的笨拙动作,实在不像是会干这等粗活的样子,咋会跟在大老板身边抢他们饭碗。   单单看他挽发用的那只素青玉簪,通体莹润,没有眼力的人看了,也知道这簪子值大钱。   要是不当心打碎了,怕是他们不吃不喝干上几年,跑当铺买二手的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呢。   夏司容却更心疼他那双光滑白净的手,怕磕着碰着,留下疤痕怎么办。   低声跟徐冬说了好几回,叫他在旁边等着,她来收拾就好。   徐冬怯怯收回手,垂着头可怜兮兮道:“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帮你的忙,会留心注意不打碎碗碟的。”   随着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越久,夏司容便越能了解本土文化,知道除了家务杂活,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没有哪家的妻主会愿意让自家夫郎抛头露面,在其他女人的目光下露出手掌以上肌肤,靠挽着衣袖干粗活赚取银钱来贴补家用。   如果真心心疼某个人,怎么愿意看自己心窝窝上的那个人顶着外部世俗的压力,干着苦力活只为稍稍缓解自己肩上的压力呢。   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夫郎吃苦。   更何况徐冬这样精细养大的男儿,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不顾外人目光,大咧咧挽着衣袖收拾油腻食盒。   夏司容情愿自己多跑上几趟,也不想徐冬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碗碟碎了没关系,但要是你不小心碰伤了的话,我会心疼。”   不曾跟哪个人说过一句甜言蜜语的夏司容,在这一瞬间无师自通,完全没有挣扎就自然地脱口而出。   她看着徐冬说话时,眼神也十分认真。 第39章   夏司容这次说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似乎并不担忧被他人听见。   话音刚落,店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伙计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之后装作无事发生那般继续忙来忙去。   徐冬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夏司容会这么突然,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正经地挑破两人关系。   他的脸不由得红了红, 放下碗碟凑近夏司容身边,抬眼望着夏司容, 轻轻问道:“你……他们都知道我了吗?”   夏司容根本就没纠结, 向来坚定的事情别人无法轻易改变她的想法, 她将徐冬收好的碗碟拉过来,不怎么在意道:“今天之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如果事情有变,你不怕……”徐冬心里忐忑, 低眉嗫喏。   但话还没说完, 就叫夏司容打断了,“你在我这里, 没有如果。”   夏司容抬头看了徐冬一眼,然后转身面向店里的伙计食客们,正色道:“给大家伙介绍下, 我身边这位是专门来管我的小老板。”   “以后我家小老板来了,如果我在忙店里的事情没能及时发现,还得麻烦大家伙给我通风报信, 不然我怕我晚上回家, 就得跪搓衣板了。”   夏司容洋洋洒洒说着, 引起了阵阵憋笑声。   结果接下来她越说越不靠谱,还又转头叮嘱伙计,说要帮她留意着徐冬以后的点单内容,“伙计们也麻烦了,记得上菜品不要辣的,他脾胃不好,吃不得太辛辣的,先多谢各位照应了。”   刚好站得比较靠近夏司容的是一个平时很爱嬉皮笑脸的伙计,她正低着头好好干着活呢,就被猛秀了一脸,她咂咂嘴,笑嘻嘻打趣道:“是不是因为小老板被辣到了,大老板你会心疼啊?”   夏司容听了,一本正经点点头,颔首道:“是的,”嘴里应和着那位伙计,夏司容又看向柜台,冲着那边说,“王大姐,我看这个伙计很有前途,我们店铺向来赏罚分明,记得这个月赏钱的份例给她加上啊。”   那位伙计喜出望外,挤挤眼道:“谢谢大老板。”   王大姐五指翻飞,店里账单多到她头秃,闻言睨了夏司容一眼,气笑了:“知道了知道了,全世界就你会宠夫郎。”   徐冬侧过身子朝向没人的角落,双手捂住脸,很难为情地红了耳尖。   很快的,夏司容发现了,以为他喝了蜂蜜水也没缓解嘴里麻辣的感觉,就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过来想要看看。   拿掉徐冬紧紧捂着脸的双手,夏司容就看见了,徐冬不是还没缓和辣意,而是因为他所有露出来的皮肤都红了。   脸颊,耳朵,包括连绵到脖子,统统都红透了,整个人就如同熟透的水蜜桃,潋滟芬芳。   徐冬这幅满脸羞怯,眼睫轻颤的模样,夏司瞬间就直了眼,直接给看愣神了,垂眸看了徐冬许久才回神,然后不知怎么的,夏司容自己也跟着脸皮发烫。   在王大姐心中皮糙肉厚的夏司容,此刻手足无措,脸颊也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   因为老板家里的夫郎莅临,伙计们本来就很好奇地关注着他们,可她们哪里想得到,方才还能看到她们家老板在耍嘴皮子。   如今她们家老板却跟块木头似的,跟她家夫郎面对面站着,俩人竟然都在脸红害羞。   那周边绵密暧昧的氛围别人不仅插不进脚去,还被这微妙气氛也带得不好意思起来。   伙计们纷纷转开眼,连忙迅速加快手下动作,然后撤离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都很自觉,誓死不当绊倒鸳鸯恩爱的拦路石。   再次走出欢乐水果拌的店门口时,外面已经华灯初起。   瑞丰街的花灯节恰好在今日开展,夏司容一踏出店门就被热闹场景镇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晚上看到这么多人出行。   徐冬看了,想到夏司容去年这时候还没来皇城,这花灯节不知晓也是正常的,于是就给她科普了有关于花灯节的习俗。   夏司容:“这么说,今晚必定有很多人上街放花灯了?”   徐冬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轻轻点头,说是,他眼里分明很意动,却没有说出口,只是乖乖站着,等夏司容一起回府。   店面第一天开张,夏司容奔波起来脚不沾地,此时必然疲累不已,自己能够跟她牵着手一起散步走回府,徐冬已经很知足了,不想再多奢求什么。   夏司容伸手过去,将徐冬的手握到手里,轻笑道:“这么难得一见的盛况,错过就可惜了,”她举起手摇了摇,连带着徐冬的手也动了动,“这位小公子,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邀请你一起放花灯啊?”   徐冬猛然转头,错愕地看着夏司容发愣。   直到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有人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轻柔道:“小呆瓜,在想什么?”   徐冬这才回神,努力抿了抿,他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用力点了点头,还红着脸主动去握紧夏司容的手掌。   徐冬:“我想买那种很多瓣的花灯,上面立着蜡烛,看起来很漂亮。”   夏司容拉过徐冬的手将他揽到身边,很纵容地随口答应:“好,给你买,你想买什么样的都可以,没有的话我给你做也行。”   如果有夏司容亲手做的,就算再丑徐冬也会喜欢,但是来得及吗?   徐冬还真纠结起来了:“要不下次提前做吧,眼下回去做了花灯再出来,怕是晚了。”   没想到徐冬还认真采纳自己随口胡啦啦的建议,夏司容忍不住笑出声,伸手碰碰徐冬耳垂,掩饰不住开心地说:“好啊,都听你的。”   从店面出来,白天摆在道路两边的摊位都收走了,如今换上了风格迥异的花灯推车,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当然,民以食为天,在这种节日里,怎么可能没有各色美味的小吃。   道路两旁自然也来了很多卖小吃的摊贩,面向街上逛花灯的人群在极力推销自己的生意。   选购花灯的人多,拉拢生意的小贩也多,这样一来,就很难不挤作一堆。   因为人流量过大,要经过最热闹的购物区去到花灯船附近这短短一段路,夏司容和徐冬就走得十分艰辛。   别人心里是何感想不知道,但被夏司容稳稳揽在怀里,正努力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徐冬却开心极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紧紧抱住夏司容的腰,兴奋得探着头在夏司容颈窝钻来钻去,好奇地去看别家夫郎手里买好的花灯款式。   夏司容被他闹得心痒,只好捉起他的下巴,在他侧脸上快速贴了一下,无奈道:“安分点,不然被冲散我就护不住你了。” 第40章   虽然徐冬自小在皇城脚下长大, 但逛花灯节这种活动他从来没有参与过,今日难得遇上,还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难免有些兴奋过头。   夏司容一说, 徐冬也知道自己过于亢奋了, 他难为情地揪了揪夏司容的衣服, 红着脸, 乖乖说好。   见他这么乖, 夏司容勾起嘴角,脸上春风和沐, 她也不急着赶路了, 只是抱紧了徐冬慢悠悠穿过人群。   少时, 他们就转移到了分岔路口,本来拥挤的道路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夏司容松开手, 恋恋不舍摸了徐冬的腰一把,再不着痕迹地牵起他的手, 走到热火朝天的花灯摊位前。   徐冬真的如他所说的, 选择了一个花瓣很多做工也很精致的灯盏,这还是他很认真盯着花灯车, 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才艰难地决定选择要这一个的。   夏司容跟在后面,徐冬走一步她就凑一步, 很闲适地在等着徐冬选好款式她好向花灯老板问价格给钱。   看徐冬皱着个小眉毛纠结时,夏司容还建议,不如干脆就把他手上那几盏花灯都买下算了,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徐冬摇头, 嘴上说着太浪费了, 心里却在害羞的想,跟夏司容在一起,他当然是希望两个人共同放一盏花灯了。   要知道习俗里,单人单放一盏花灯,可以是祈愿身体健康,也可以是祈愿前程似锦,又或者是祈愿父母长命百岁。   若是两个单身的年轻男女一起亲手送走花灯,那可就意味着,这对男女都在各自内心期盼,希望他们俩人能够喜结连理,白头偕老呢。   夏司容刚来皇城的不清楚,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徐冬可是清楚的很,顿时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噼啪响,买好了花灯就开始催促夏司容赶去湖边放花灯。   一幅要是去得晚了,生怕带花灯在水面上飘游的花船已经启航走掉的样子。   这其中不得不说夏司容的直播间系统很鸡贼,这个世界的百姓环保意识超前,举行这样大型的花灯节,采取的方式是用一艘船体巨大的画舫,后面系好了许多红丝带,供给这些需要放花灯许愿的人们。   到时候画舫一开,错落有致的花灯就会跟随飘走,直到众人祈愿的最终目的地,坐落在湖面尽头的那座观音菩萨的庙宇,完成了祈愿过程,这些花灯就又会再次被打捞起来。   而不是不去管这些花灯,任由它们散乱飘流到各处水域去造成污染。   从夏司容绑定的直播间系统选中这本女尊小说可窥见一斑,系统说这个世界很纯净,元气醇厚,其中大概就是有此类不起眼的小事处理得当组成的原因。   直到分发到红丝带,完完全全绑牢了他们拿来的那盏花灯,徐冬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偷偷瞄了旁边一眼,徐冬抿了抿唇,才鼓起勇气扯扯夏司容的衣袖,说道:“等一下放花灯,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夏司容挑挑眉:“好啊。”   一边答应着,一边夏司容就托起徐冬手里的那盏花灯,有要往水面上推去的意图。   吓得徐冬连忙拉住她,惊叫到差点破音:“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成功将临门一脚就要被送上水面的花灯拿回来,徐冬紧紧护在胸前呼出一口气,缓了缓,才有些难为情地望向夏司容,看起来有点犹豫。   夏司容:“嗯?”   徐冬:“你听我说。”   夏司容:“嗯。”   徐冬:“等一下放花灯的时候,你……你要在心里想着我。”   夏司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使坏道:“为什么?”   徐冬红着脸,小声说:“因为……因为我也会在心里想着你啊。”   夏司容:“唔,那倒是不亏,那要是我忘记想了呢?”   “不行,夏司容你怎么这样啊。”   “你一定要想我的,我都想着你了。”徐冬顿时就急了,扒着夏司容的手臂,抿着嘴跟她讨价还价,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好似也在说话,好像在控诉夏司容怎么可以这么讨厌。   “是吗?可是我不会,”夏司容勾着唇,继续逗他,“要不你说说看,你会有多想?我才知道要怎么做。”   “就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那种想。”虽然很难以启齿,但徐冬怕夏司容待会真的会忘记想他,就还是含糊着将他心中想法说出来了。   夏司容不怀好意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每天都在偷偷想我啊,有那么想?想到睡不着?”   被取笑了,徐冬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狡辩道:“才、才不是,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啊。”   “这样啊。”夏司容很忧愁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你真有那么想我呢,我刚有那么点头绪,你一说是比喻,这思绪突然就散掉了,看来要真心诚意的才行啊。”   徐冬下意识手下用力,攥紧了夏司容的手臂,可怜巴巴看着她说道:“虽然是比喻,但是也只是比那个少一点点,真的只少想了一点点,夏司容你要信我,我是说真的。”   “好吧,不过我想到的应该跟你的不一样,这样也有效吗?。”夏司容假装很纯情的问。   徐冬果然乖乖上钩:“啊,是什么不一样?”   夏司容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旁,轻声低语:“每次我一想到,那个人就霸占在我脑海里不走,不是在温泉小苑里勾着我的脖子不放,就是在床上黏着我又喊疼又哭着要我亲亲。”   “害的我一想起来就浑身发热,真是想不通,你说,我为什么老是会想起这些?”   “那我放花灯的时候想着这些也是可以的吗?”   徐冬脸上爆红,眼角也被逼红了,一直不断眨巴着的眼睛水光流转,整一个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半晌,或许是为了堵住夏司容那张越说越让人害羞的嘴,他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语气轻轻回了一声“可以”。   夏司容笑了,一幅疑惑被解开安下心来的样子,她伸手碰碰徐冬红得滴血的耳垂,忍不住要求道:“那等一下我们放花灯,你也要像我说的那样想着我。”   徐冬咬着唇看她。   “嗯?”夏司容越靠越近,嘴唇凑到徐冬耳朵边,然后好似不经意那般,轻轻擦着他的耳廓而过,低声说,“好不好?” 第41章   被夏司容堵在湖边问了好几遍, 最后徐冬没有办法,只好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放完了花灯,徐冬站在湖边,静静望着花船带走承载众多祈望的花灯。   花船起航的那一刻, 他紧张得双手交握于胸前, 闭上眼睛, 虔诚祈祷。   不知道过了多久, 徐冬的身子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抬头一看,夏司容正在温柔浅笑, 垂眸与他四目相对。   心有灵犀的, 两个人都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对视着笑了。   水流带走了花船,也带走了花灯, 慢慢的,只剩下远处隐约可见的, 散发着星光的点点影子。   心满意足完成了放花灯仪式, 徐冬没有遗憾,再加上他心疼夏司容, 怕她受累了一天,其实很想休息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于是便扯了扯夏司容的袖子,说他自己腿脚有些酸胀, 累了,想回府。   夏司容看了看街上挤作一团,仍未散去的人群, 默默撑着手肘蹲下。   徐冬:“?”   等了半天没有人靠近, 夏司容回头, 看到徐冬懵头懵脑站在她身后,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正歪头盯着她弯下的膝盖来回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夏司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拍拍肩膀示意道:“上来。”   徐冬睁大眼睛:“你要背我回去?”   夏司容懒懒道:“是啊,小公子给不给背?”   徐冬骑虎难下,回念一想,也知道是自己找了个拙劣借口,夏司容当真了,相信了他这个腿脚酸胀的理由。   他着急地抿抿嘴:“不好吧,附近都没见哪个女君背人的,你要是背了,会被别人取笑,说你耙耳朵。”   “没什么不好的,”夏司容直起身子,来到徐冬身边再次蹲下,然后自己伸手包住徐冬的屁股,起身站立,“抱好了。”   整个人腾空而起,徐冬下意识闭着眼睛,满手乱抓,不用人说都很快抱紧了夏司容的脖子。   “他们爱说说呗,我又不在意,耙耳朵就耙耳朵,如果被别人说几下,能换来一个软乎乎的小公子自愿跟我回家,那我岂不是赚大了。”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呼吸,夏司容笑了笑,忍不住手下微微用力,轻轻揉了几下,调戏道:“是不是呀,小公子,愿不愿意被我背回家?”   身后那人喘息骤急,身子也一颤一颤地往上蹿了蹿,却没有逃脱掉,最后无力地伏到夏司容的肩膀上。   过了好几瞬,身后才传来一道又像示弱又像不服气的软糯撒娇声:“夏司容,你不要欺负我。”   便宜早就占到了,夏司容得了便宜还卖乖,连忙举手保证,会规规矩矩背着人回府,不会再做多余小动作。   可能是觉得老被夏司容一逗就害羞的自己很没有面子,徐冬眼睛一转,贴得更往前了一点,看起来满脸的跃跃欲试。   圈着夏司容的脖子,徐冬趁她看着前面走路分神时,迅速凑近她的侧脸,蜻蜓点水一般,嘴唇贴着夏司容的侧脸划过,然后又飞快藏回夏司容身后,翘着嘴角笑的很得意。   夏司容单手托着徐冬,一手抚上被划过的皮肤,侧脸上那点温热早就消弥了,夏司容却仿佛还能感受到,捉住那份柔软。   搓了搓微麻的手指,夏司容偏头去看,身后那人害羞,还躲着她,搞得夏司容也莫名脸热起来。   这时前方刚好出现了一样东西,夏司容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那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冰糖葫芦吗?要不要吃?”   徐冬喜欢甜味儿的东西,是因为小时候吃苦太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端进他房里的汤药,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苦涩,让徐冬吃尽了苦头。   如今想起来,能够超越徐冬嘴里感受到的苦涩滋味的,大概只有前段日子跟夏司容产生误会时,他自己内心的煎熬了吧。   这个话题转移得很成功,徐冬看到了,果然眼睛发亮,拍着夏司容的肩膀表示要下去。   那边人多,夏司容怕自己顾及不到,会不小心撞到受伤,便依言放下。   如果忽略掉徐冬泛红的脸颊,那他看起来仿佛像是忘掉了方才那茬,很自然地拉着夏司容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前,要了两串。   夏司容本来只准许他买一串,因为她自己不喜欢吃这类甜滋滋的东西,至于徐冬,则是怕他吃太多闹肚子。   后来徐冬转着灵动的眼睛骗她,振振有词说在喜庆节日里面,一般买东西都是要求成双成对的,这样才会有好意头。   夏司容无奈,只好允了他。   拿到了冰糖葫芦,徐冬自然地塞了一串到夏司容手里。   然后很无辜的表示,在这种喜庆节日里,买到成双成对的东西需要通过分享才获得福气。   为了来年的他们都能更好,所以希望夏司容陪着他一起吃。   看着笑眯眯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嘴巴里塞得鼓鼓,正在费力咀嚼的徐冬,夏司容才明白过来,她这是被摆了一道。   徐冬一直在小本本上记仇,知道夏司容不喜甜食,就先可怜巴巴拿祈福说事。   拿到手了就翻脸不认人,还道德绑架夏司容跟他一起吃,就是为了扳回一城,糗夏司容刚才对他肆无忌惮的调戏。   眼前摇摇摆摆的小脑袋瓜,明晃晃写着洋洋得意这四个大字呢。   夏司容磨磨牙,危险地眯起眼睛,转头就抱着徐冬的腰,把他拖到了一个人少点的地方。   徐冬含着半口冰糖葫芦,嘴里唔唔出声,满手乱抓,却抓不到什么可以挡住的东西。   被放下来后,徐冬连忙跳开了好几步,睁圆了眼睛警惕道:“干森么?”   夏司容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过去,一直走到了徐冬面前才堪堪停下脚步,然后抬起手,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还挺甜。”   说是甜,可夏司容的眉毛却皱得死紧,一点都没看出来她吃的是甜食。   徐冬干巴巴笑道:“啊,真的甜吗?”   夏司容瞥了他一眼,将手里拿着的冰糖葫芦举到他嘴边,颔首道:“很甜,你也尝一口。”   夏司容今日的花花肠子太多了,徐冬一不小心就会踩坑,他害怕有诈,并不敢轻举妄动。   心里却抵不住诱惑,眼巴巴盯着夏司容手里那串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咽了咽口水。   小猫即将上钩,夏司容又皱眉咬掉一口,叹息道:“怎么会这么好吃。”   “好吃到我心都化了。”   有、有那么好吃吗?   还心都化了,这么夸张,肯定是演的,他才不信呢。   徐冬动动嘴巴,虽然不屑地嘀嘀咕咕个不停,内心却很想试试夏司容手里那串,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般美味。   又怕夏司容这个坏蛋又想到了蔫招捉弄自己,所以一时举棋不定。   夏司容看出来了,开始三百六十度、慢慢地展示着自己手里的那串冰糖葫芦,低声诱惑道:“你尝一口嘛,看你嘴巴还肿着,我听说吃了甜的就能消肿,你要不要试试?”   作者有话说:   徐冬:这么夸张,肯定是演的。   夏司容:演的怎么了,*@##%@,下面忘记怎么说了,总之退网! 第42章   夏司容转着那串冰糖葫芦, 递到徐冬嘴边,轻声哄道:“试试。”   那语气仿佛在哄小孩儿。   徐冬看看夏司容温柔的脸庞,又看看那颗被咬了一半的山楂球,忽然就有些脸红。   好像自从相遇, 夏司容所能给出的一切优渥特殊待遇, 都是倾泻在他身上。   对别人再怎么好说话, 都会有一道明显的沟壑, 相反, 若是他使些小性子,夏司容即使粗心大意, 等反应过来, 必定也会回来逗他开心。   共享食物什么的, 虽然很羞涩,但徐冬还是决定无视, 低下头含住了那半颗山楂球,轻轻咬了一口。   绵软果肉包裹着糖衣, 在徐冬舌尖化开山楂特有的酸甜滋味, 一股愉悦朝着他心口冲击而去。   徐冬微微弯起了眼睛,是回忆里熟悉的味道, 夏司容没骗他。   “好吃吗?”夏司容问。   也许是想到方才冤枉了夏司容,徐冬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 嗯了一声。   夏司容一笑:“那你刚才是不是不信我?”   徐冬臊红了脸,捏着自己手里那串,有样学样地拿到夏司容面前, 嗫嚅道:“我没、我没不信你呀, 不然, 我让你咬回来好了。”   夏司容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很好说话,低头凑过去就叼走了徐冬手上的其中一颗山楂球,胡乱咬碎,蹙眉咽了下去。   徐冬紧张道:“好吃吗?”   夏司容仇大苦深地颔首,闭了闭眼,表示了肯定。   徐冬却很怀疑,虽然说没有夏司容那串好吃了,但刚才他自己尝的时候明明就还好,为何夏司容是这副表情。   犹豫着张口要咬,却被夏司容拦住了。   不知何时,本来徐冬拿着的那串被夏司容抽走,换成了她自己手里的那串,举到徐冬面前,抬抬下巴道:“你吃这个。”   徐冬心里疑惑更深,加上被她勾得不上不下的,忽然很任性地说不要,然后飞扑上去,挂到夏司容身上,张口就去叼夏司容不让他吃的那串。   夏司容措手不急,等抱稳冲过来的小刚炮,低头望去,手里的山楂球早已少了一大口。   然后就看到了徐冬整张小脸皱起,蹙着眉眼泪汪汪的样子。   夏司容忍不住“噗呲”一笑:“快点吃这个缓和一下。”   徐冬嘟嘟囔囔:“好酸。”   碰碰他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揉了揉他的脖子,夏司容无奈道:“谁叫你非要吃。”   徐冬哼哼唧唧:“我不是故意的,这么酸,那你怎么还吃,肚子酸坏了怎么办。”   被倒打一耙的夏司容认栽了,叹了一口气,顺坡下驴承认是自己错了,求小老板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   缓和过来的徐冬,马上就意识到,夏司容之所以换走他那串蒸坏酸掉的山楂果,不过是为了不让他也吃到,自己默默承受罢了。   他忙推推夏司容,想让她吃没问题的那串,赶紧去去嘴里酸涩的滋味。   “你再吃一口,吃了甜的,嘴里就不酸了。”徐冬心疼道。   夏司容还好,比起吃甜腻的,她更能接受酸掉牙的东西。但看徐冬神色实在担心,只好又张嘴咽下,简直是有“甜”难言。   两人站立的地方虽然人少,却不算隐秘,在外面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喂食的亲密举动,落在还未完全开化的古代人眼里,属实有些抓人眼球了。   所以稍稍瞥见的,都会忍不住好奇地看过来几眼。   夏司容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引人注目,徐冬却置若罔闻,只是专心地看着夏司容,一口接一口地凑上去给夏司容喂食。   远近各处的灯笼明明灭灭,汇成一条温馨的橘黄色星河,而徐冬手上的那串山楂球,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小个。   眼看着夏司容又咽下了,徐冬刚要把最后那个喂到夏司容嘴边,却被夏司容按住手,然后抽走了竹签。   徐冬愣住了,回神留意到周边情况,以为夏司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故作亲昵的行为。   徐冬没拿东西的手无所适从的蜷起,他突然觉得,那颗山楂球压下去的酸涩又再次翻涌上来,瞬间便浸满了他整个心扉。   其实徐冬早有察觉,那些频频落到他们身上的异样眼光,他作为一个男儿,可以厚着脸皮,假装不在乎外人议论。   可夏司容呢,说不定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同一个不害臊不知羞耻的男儿腻腻歪歪的样子呢。   毕竟、毕竟如今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他不顾名誉,不妄想名分,也要装作不在乎,硬是缠在夏司容身边而维系的。   夏司容,并没有明确给过他承诺。   徐冬怯怯缩回手,低下头不敢去看夏司容脸上是何表情。   取过竹签,夏司容将最后一小口甜腻的山楂球叼进嘴里,同时揽住徐冬的腰转移到昏暗处。   然后伸手抬起徐冬的头,扣住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   山楂球甜蜜的糖衣化开,融解在俩人严丝密缝的嘴唇里,果肉灵活地滚来滚去,果香味混着夏司容的气息,勾得徐冬莫名其妙软了脚。   徐冬只能浑身发软,赖在夏司容怀里,被她搂着腰扣住后脑勺亲。   那一小口冰糖葫芦,徐冬到最后都说不准自己究竟尝出了个什么味道。   也许就如同他当时的心情,又酸又甜,又高兴又难过,却凑成了他看到的,一场天上忽然炸开的甜蜜烟花。   徐冬连怎么吞咽都忘记了,只好靠夏司容将山楂果肉压碎,再勾勾缠缠喂食到他嘴里,他才有了那么点力气顺着喉道滑下。   在天旋地转里,徐冬听见了夏司容低低的轻笑声,感觉到她吮了吮自己的嘴唇后,偏头凑到他耳边,反问了他方才问过她许多遍的问题。   “徐冬。”   “还酸吗?”   “那现在,甜回来了没有?” 第43章   徐冬晕晕乎乎,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又逛了哪里,又怎么回的徐府。   分明再亲密的事情, 他们都做过了, 那样规规矩矩的一个亲吻, 却让他羞到不知如何自处, 如果墙壁有洞, 他都想钻进去逃走算了。   在这个有昏黄灯光的夜晚里,每一个眼神接触, 每一个无意间的碰触, 都能叫他胆战心惊, 脸红心跳。   就像徐冬曾经在话本里读到的,深闺男儿隐晦的秘密, 他将一个朝气飒爽的女子藏在心里,不受控制地被对方的一举一动吸引住目光, 全副身心都叫对方牵动。   他愿意为对方释放出心底滚烫的热情, 却因为青涩稚嫩,只敢趁着对方不注意时, 红着脸偷偷多看那人几眼。   在徐冬假装镇定时,他没瞥见的,其实夏司容的脸色也很不自然, 眼神也略有些微闪,不大敢正面看他。   直到踏着烛光行进,在他们已经快回到徐府, 徐冬才摇摇脑袋, 稍稍将凌乱如麻的思绪拨正。   徐冬脸颊依然红扑扑的, 本来夜色渐浓,寒意也加重不少,按理来说,往常这会儿,徐冬已经卷着被褥缩在床榻里取暖了。   如今却是不冷,还隐隐有些燥热的感觉,他伸手到自个儿面前,动作很小地用宽大衣袖扇风,希望多少能帮助他涨红的脸颊散散热。   做了许多心里暗示,徐冬才堪堪将心里那点燥热压下,忍不住又转头去偷瞄夏司容。   夏司容脸色沉稳,早已不见了方才那点羞涩,她本也没多少羞耻,亲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们很快就分开了。   徐冬太害羞了,刚被放开,还能乖乖窝在她怀里喘气,待力气恢复后,就躲她躲得远远的。   脸颊耳尖通红,连因为他低着头而露出的后颈,都染上了一层胭色。   夏司容看着走在她前面几步,那一团移动的秀色可餐,咬着牙再也忍耐不住,加快了脚步上前。   刚伸出手假装不经意的碰碰徐冬的手指头,那软白的五指便像是被惊吓到的含羞草,很快就拢起蜷走,躲进那片宽大衣袖下,不见了踪影。   夏司容目光上移,就看到徐冬偏头看来,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瞅了她一眼,被她亲过还捎带些许水汽的嘴唇也轻轻咬着。   只那么一瞬,徐冬就又低头看向地面,加快速度朝前面走了,与夏司容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徐冬这一眼,活生生叫没啥害臊心理的夏司容不好意思起来,登时脸皮发烫,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堪堪压下。   不过她脸皮厚,走了一阵子,心里那点热意就散去了。   年轻人你情我愿谈恋爱的事情,怎么能动不动就上脸呢。   本来前面的小公子都那么容易害羞了,要是她也跟着害羞,脸皮不够厚,怎么抱的小公子归。   趁着今晚气氛好,要打铁趁热牵到小公子的手才行,夏司容默默计划着。   徐冬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如今他正在暗暗后悔,害怕自己下意识躲闪的动作惹夏司容生气。   如此良辰美景,说不定回到府里,他就能够跟夏司容自然而然发生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若是他肚子争气,还可能会有加深他们俩之间的羁绊到来。   徐冬蜷紧拳头,指尖捏得发白,懊恼自己不珍惜机会,可他也没有勇气,不敢莽撞冒进,就怕自己主动,夏司容又会像那晚一样不高兴。   夏司容不高兴的事情,徐冬就不做了,他不想再犯蠢,破坏掉如今好不容易维持的稳定。   徐冬暗暗呼出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已经走到了徐府门前,守夜的小侍看到夏司容与徐冬回来,极有眼色的开门,低头,等他们进去了,又手脚麻利关上门,匆匆从另一旁走了,丝毫没有打探主人家隐私的意图。   四下无人,徐府前院通往主院路上,除了廊桥沿路挂着照明的灯笼,其余皆是黑沉夜色,伏在暗处的一座座假山雕像,如同山林野兽,看着很是悍人。   徐冬生于徐府长大,自是熟悉,心中也无惧意,但夏司容住进徐府没多久,夜晚似乎也不曾来过此处,不留意瞥见的话,怕是容易被吓到。   徐冬转头,担心夏司容会害怕。   “我走前面吧,你跟着我就好了,只看着我后背的话,就不用看其他地方,很快就到了。”   徐冬想了想,提出了建议。   话落,却瞥见了夏司容把手伸过来,放到了他面前。   徐冬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就知道了夏司容这么做的意思,反应过来的他心脏砰砰跳。   徐冬搭手上去,先是试探着轻轻拉住,然后紧紧的握住了。   夏司容反传回去的力气更大,攥着徐冬软白的手,紧紧地圈在她的手掌里。   一路上,他们的手都没有分开,往前迈进的步伐越来越慢,身体却越靠越近,近到在寒露深重的夜里,他们的后背都被热出了细汗。   徐冬脸颊已经红的透粉,他心底潮潮的,眨着眼睛掐另一只没有跟夏司容交握的手指尖,反复提醒自己。   要正经。   要做正经的好男儿。   不要整天就想着勾引夏司容。   至于为什么自己身上热,身旁那位传过来的温度却比他还高上许多,徐冬不敢往深了想。   反正、反正他管好自己就好了,夏司容总不会像他那样,没事就琢磨些跟他羞羞的事情吧。   到了房门前,徐冬才敢抬头看,想跟夏司容互道晚安。   “你……”   “我……”   四目相对,同时开了话头却没人能往下说,然后莫名其妙的,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只看了对方一眼,俩人就像触电一样,红着脸避开了。   徐冬抿抿唇,推门进去,夏司容没走,他就敞着门,故意借着月光点油灯。   打火石刷了好几遍,徐冬都手抖,怎么也没有办法点燃。   摸索了好一会儿,徐冬总算找到窍门,敲击打火石,火光闪现的瞬间,徐冬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火光迅速熄灭,门外的月光也被阻断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徐冬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按住,一只很热很热的手掌握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夏司容撑腮:我要给你们讲一讲,我敢做的第一步计划只是拉拉小手,没想到某位小公子却已经拽着我朝隔壁海棠国狂奔而去。   徐冬捂脸:闭、闭嘴,别说得好像你不想,那你不要上我的床好了。   _ _ _ _ _ _   PS:本文将于1月31日周一倒V,倒v章节从25章开始,看过的宝们请勿重复购买哦,入V将掉落大肥章。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哦~(在文案上写了公示,怕宝子们没留意,今天更新就顺道再说下。) 第44章   后背伏上一具温热身躯, 在昏暗无光的寝室内,徐冬的整个人都被包裹住,席卷而来的,是夏司容特有的气息, 正在霸道地涌入他的鼻腔。   宽敞静谧的主院, 四平八稳位于正中心位置的主屋寝室里, 头顶透光的小天窗泄下几缕微弱的月光。   木窗已经紧紧关闭了, 却无法彻底隔绝声音, 徐冬似乎可以听见,隔壁温泉小苑传来的响动, 竹子随风摇动, 竹叶被风拂过时, 所发出来的沙沙声。   而更吸引徐冬注意力的,是此时寝屋内, 隐约传来的慑人心神的鼻息声,以及急促到拨人心弦的喘息声。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燥热的手掌来到徐冬的腰部, 缓缓握住了他。   衣料摩挲的碎响,踩踩踏踏的脚步声乱无章程, 徐冬的双手胡乱攀抓,去寻可以撑住身体的物件。   下一瞬,他的手就被夏司容握回来, 被引导着来到夏司容的脖颈。   徐冬整个身子摇摇晃晃,被带去卧榻边上,夏司容的手掌垫着他的后脑勺, 一起倒了下去。   直到后背接触到那张铺就软絮的卧榻, 徐冬甚至可以听见卧榻发出的沉闷响声, 似乎从没人这般折腾过它,卧榻猛烈摇晃着身体,发出“吱吱”的抗议声。   徐冬听得脸红,夏司容却不满他此时还能分神。   松开彼此贴近的嘴唇后,夏司容又很快地,带有惩罚性的咬住徐冬红肿的嘴唇,然后慢慢撬开他的贝齿。   跟方才的浅尝辄止不同,跟在满盛花灯的暗巷里也不同,此刻的亲吻,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入。   抽掉徐冬束发的簪子,夏司容的手托着徐冬的后脑勺更深地压向自己,接着又似是不满足,手指下滑,开始急躁地揉了揉徐冬白腻的后颈。   强势又贪婪地霸占住徐冬,掠夺他唇齿里甜蜜的一切。   “唔……”徐冬软得如同河岸边随风飘摇的柳条,他承受不住地发出求饶声,哼哼唧唧地,想要夏司容放过他。   他那点轻微的抗议,夏司容哪里放在眼里,依旧强硬地揽着他,陷入沉醉亲吻。   徐冬一边撑着手肘往榻里爬,一边挣扎着揪乱了夏司容的领口,不断推拒压在他上面的身体。   徐冬有点怯意,夏司容太凶了,他忍不住起了退缩的心思。   从没有那一刻如眼下这样的情况,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夏司容就像一口高温的熔炉,诱惑着他的不顾一切跳进去,心甘情愿奉上灵魂进行献祭。   徐冬揉乱了夏司容的衣襟,浑身沾满了夏司容的气息,他口中的呼吸也完全叫夏司容夺走,憋红了脸喘息不已。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溺死在夏司容怀里时,夏司容终于放开了他。   两人都很不冷静,不断起伏的胸口跟急促喘息声,都明明白白在静谧环境里扩大,暧昧异常。   寝室内昏暗一片,徐冬微阖着眼,看向上方,发现夏司容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光的眼睛,正在紧紧盯着他。   夏司容已经平复了呼吸,她松开徐冬后,等待徐冬缓气的这段时间里,眼睛也适应了黑暗的视野,看见徐冬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褪去平日的清冷后,仿若变成了专在午夜勾引着女人堕落的妖媚狐狸精。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想也知道,同她接吻过后的徐冬,必然眼尾泛红,面如桃花,一副招惹人怜爱的样子。   夏司容想着,俯身下去,伸手想去碰碰徐冬湿润的眼角。   她一动,徐冬整个受到惊吓,如今他口舌都没有知觉了,夏司容吻了那么久,他的力气被搜刮一空,他承受不住又来一次的过度索取。   徐冬心里害怕,为了防止俩人再次擦枪走火,他舔舔嘴唇,苦思冥想后,才挑到一个合适话题来转移夏司容的注意力,紧张又小声地问道:“夏司容,你渴不渴?要……要不要先去喝水呀?”   在他苦思冥想浪费掉的时间里,夏司容的手早已来到他腰间,抽开他的腰带,扯散他的外衣。   认真丈量腰间距离、胸口宽度,感受锁骨温热。   听到徐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问话,夏司容撩起眼皮,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夏司容的手来到徐冬的下巴,鼻尖,眉宇,最后落到他如绸的黑发上,揉了揉。   然后俯身,在徐冬屏住呼吸的间隙里,轻轻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目光下滑,看着徐冬因为紧张而抿紧的唇瓣,夏司容又在上面啄了啄,一路啄到徐冬的耳垂,含住,轻轻啃咬了几下后,带着几分挑逗几分慵懒的声音低低传入徐冬的耳朵里。   “小公子很聪明啊。”   “我确实渴了,所以需要小公子的嘴巴张开。”   “小公子嘴巴里,自然有我非常能解渴的东西。”   徐冬张大眼睛,愣愣看着夏司容,好似很不敢相信,一直对他宠溺有加的夏司容,竟然能够这么恶劣,说出这一番羞臊的话语来。   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也是又热又色,饱含占有欲,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当然,那只轻拢慢捻的手掌也不安分,在黑暗中引得他浑身颤栗不已,所过之处,布满羞耻热切的红。   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如雷贯耳,徐冬又害羞又意动,还有一种瞒着家中长辈偷偷做坏事的羞愧感。   徐冬抿了抿唇,犹犹豫豫轻启唇瓣,刚试探着出来一点,就被迅猛地擒住了,还很娇弱的唇舌又被诱骗,占尽了所有便宜。   手指无力地搭在夏司容肩上,徐冬无意识地蜷了蜷,等被松开时,他瞬间便低下头,将脸藏到夏司容颈窝,张着嘴唇小口小口的喘气。   徐冬整个人颤颤巍巍的,眼眸和嘴唇都在昏暗光线里闪着水泽。   好不容易缓过一阵窒息的悸动,也许是被夏司容拿捏了不服气,也许是想起了他的造人计划,徐冬抬起头,凑上去。   跟夏司容面对面抵着额头,垂着泛红的眼皮,徐冬难于启齿,却勇敢地小声说出口了,那几个一触即发的字:“夏司容,你……你要我好不好?”   夏司容顿时翻身而起,抱起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他被扔下,在黑暗中,夏司容温热的身躯也随之而来。   下一瞬,徐冬眼前便只余下一片暗色。   接下来,徐冬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了,因为他竟然能够浮在半空中,瞬间进入各处情景。   比如徐冬想起了他自己说的,心心念念要去的蜜桃庄。在这片颠颠晃晃的夜色中,夏司容真的带他去了。   马车疾驰而起,途中路经有名的海棠小镇,他们朝着海棠小镇下属的蜜桃山庄策马奔腾而去。   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在庄子里采摘水蜜桃,因为太过认真努力,把桃园里搞的一片狼藉。   蜜桃大多是夏司容采摘的,徐冬偷懒,被夏司容发现了,就逼着他去摘园里那颗最大最娇嫩的水蜜桃。   夏司容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钳制他的双手,绕到树枝尾部,按到了那颗滚动温热的水蜜桃上。   徐冬不光偷懒,还怕痒,水蜜桃不安颤动的时候,徐冬都羞怯极了,怕被人看见,他红着眼眶,搭着夏司容的肩膀求她,说不想摘水蜜桃了,可不可以放他下来。   夏司容嘴里说徐冬娇气,却没有逼他干体力活了,把他放下后,她就自己俯身上去,双手稳稳托住那个水蜜桃,揉了又揉,做足了水蜜桃采摘工作。   一边揉着水蜜桃表面的绒毛,夏司容还一边教育娇气的徐冬,招他来自己身边,手把手教学给他看。   先揉一揉,再捏一捏,确认水蜜桃已经长到可以采摘的成熟度了,就轻轻托起,一上一下先摇荡着。   因为桃枝坚韧,采摘不容易,需要耐心做好这些动作,如果觉得腿脚站立得酸了,也可以换换姿势,并没有严格要求必须按照哪个采摘姿势的。   差不多前期工作做好了,给足了采摘前水蜜桃的安抚工作,徐冬被说得偷偷哭了,眼里噙着水光,已经想要中途放弃这项体力劳动了。   夏司容就哄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她自己出多点力气,相信水蜜桃很快就可以完好无损的取下来了。   听夏司容这么说,徐冬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偷懒不好,多少也该出一点力气的,毕竟是他求夏司容下庄子来采摘水蜜桃的。   徐冬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靠在夏司容肩膀上,一起伸手晃动着水蜜桃,希望水蜜桃能不要那么倔强,快点从树枝尾部掉落。   可持续时间太长,徐冬力气都不够了,许久许久,都没能成功摘下水蜜桃,他累得浑身发软,双手吊在树枝上,急哭了。   徐冬委屈得眼泪啪嗒啪嗒掉,夏司容哄都不管用了,只好说先休息一下。   刚以为今日这一遭就要撑过去了。   却没想到夏司容骗他,徐冬才抽抽嗒嗒地歇了几瞬,就被夏司容强行攥住双手,抚上那颗一直摘不下来的水蜜桃,疯狂又猛烈摇晃起树枝。   徐冬的哭声噎住了,跟着树枝激颤的上下起伏,在夏司容越来越使劲的力道里,徐冬手里的那颗水蜜桃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突然,徐冬尖叫一声,终于跟随着那颗被摇晃下来的水蜜桃一起,跌落在地。   徐冬从来没干过这么累的体力活,此时他无意识地摸着那颗水蜜桃,两眼愣愣,红通通的眼眶弥漫着水汽,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他们这一通动作,实在给蜜桃庄造成了不小的损坏。   天微微亮的时候,光线乍漏,明眼可见在庄子桃园里,夏司容与徐冬造成的损毁。   用来登高的太师椅脚下,因为承压了两个人的重量,所以在受到磨损后,还在地面上留下几道斑驳凌乱的划痕。   树枝被暴力破坏,表皮破损,植物的汁水四溅,从夏司容和徐冬刚采摘水蜜桃的地方开始,他们转移了好几个阵地,直到最后的园林深处那张用来盛放水蜜桃的温床,都一路绵延留下了汁水。   有些滴落在粗燥的石块上,已经干透了,有些滴落在湿润的地面,则还泛着莹莹水光。   但都无一例外,这些损坏树枝而挥溅下来的汁水虽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隐藏其中的水印的。   做体力劳动时,可能是嫌繁复的衣服碍事,一件件疑是外衣外裤的布料被扔下,或散落地面,或挂在枝桠边上,看这种随意程度,就知道衣服是因为他们忙着做活而被匆忙甩开的。   树下的果篮子不知道被谁打翻了,水蜜桃滚落出来。   正在劳作两人没留意,胡乱踢散,圆乎乎的水蜜桃就势滚到坚硬的山石那边,用柔软果肉砸出了凹陷,细皮嫩肉也破开,芬芳汁水四溢。   然后因着跟山石碰撞的反作用力,水蜜桃又马不停歇的,整个桃子都湿漉漉的,一路带着水印滚回两人身边。   夏司容摘了那么多桃子,体热心燥,早早褪下碍事的繁复装饰,赤着手臂,身上衣料很少,此时她正在轻一手慢一手地将周边凌乱的物品收好。   水蜜桃滚回,夏司容顺手捡起,眯着眼睛打量这颗撞得皮开肉绽的桃。   记得刚摘下来的时候,这颗桃还没有如今这般可怜,是她突然兴起,偷偷拿了这颗桃挤压到徐冬身上,让徐冬浑身都散发着蜜桃芬芳。   想起徐冬,夏司容舔了舔嘴唇,凑近水蜜桃汁水最丰沛的位置,一口咬下。   吃完了水蜜桃,夏司容又转身去收拾倒在地上的座椅箩筐。   晦暗天色里,隐隐可见她转过去的背部皮肤受伤了,是在摘水蜜桃最卖力最激烈的时候,不小心叫随之晃荡的枝条划到的。   弄好了一切,夏司容走回桃树下,看到躺在藤椅上的徐冬,正静静蜷着身体,缩在毛毯下。   庄子里准备不充足,毛毯不够大,盖不住成年人整个身子,徐冬露出来的小半皮肤,锁骨跟腰际也跟夏司容一样,受伤了,布满不小心被枝条抽打过的痕迹。   从这些痕迹里,就知道徐冬在方才那场体力劳动中,是多么辛苦了。   许是听到响动,徐冬轻轻合上还不住喘息的嘴唇,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被树枝切割成碎片的天空。   藤椅下陷,有人抱起了他,搂住他的腰抬起他的下巴,给他喂了一杯驱寒的姜茶。   “我……”徐冬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能听,刚入耳,他就红了脸:“我们会不会动静太大了,特别我又哭又叫。”   庄子很小,还没徐府主院那么大,而且这边的仆人不是从小跟在徐冬身边,所以并不知晓徐冬喜静,夜晚遣退仆人独处的习惯。   方才他又叫又闹,估计声音都传了出去,如果有哪个好奇心的仆人凑近,肯定就全被听见了,岂不是很丢脸。   夏司容哄他:“不会,你发出来的声音很小,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说着亲他一口,温柔地补了一句,“很好听。”   徐冬还来不及懊恼的情绪,就被夏司容打散了,脸红红的,心思早叫身旁那人占满了。   夏司容搂着他的腰,说了好些羞人的话来哄他,完全勾着他掉入蜜罐里了。   然后他们又突然离开了蜜桃庄,回到府内现实里,徐冬检查了身上留下的痕迹,竟然还在,顿时心下好奇。   听到肚子咕噜噜的声音时,徐冬眼睛一转,跟夏司容撒娇,推她出去,帮忙去厨房找找,拿些糕点回来填填肚子。   这种奇幻的体验,叫徐冬很担心,他之前藏起来的东西会不会突然不见。   等夏司容出去了,他蹭一下站起来,走到木柜前,打开柜门,伸手往里挖了挖,取出了一个木匣子。   得趁着只有他一个人在,好好检查一番。   将木匣子抱在怀里,徐冬关上柜门,刚转身,就被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   夏司容手里端着他没见过的糕点,站在门口,偏头静静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   徐冬心里一慌,忙背手到身后,藏起木匣子。   却因为惊慌,在夏司容一步一步走过来时,他的手一抖,木匣子跌落在地,从里面散落出来好多小瓶子。   有一个往前打着旋儿,滚到了夏司容脚边,夏司容俯身捡起。   手中的小瓶子,夏司容很熟悉,是最开始的时候,她兑换了黄芪精口服液,用来分装液体的那种玻璃制品。   如今里面的液体没有了,换作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塞在了里面。   这个动作打醒了徐冬,他也忙蹲下,捡起其他掉落地上的小瓶子。   全部收拾完,徐冬抬头,看到夏司容认真盯着小瓶子打量时,嘴唇紧张地抿直了。   徐冬慌乱地睁大眼睛,手指紧紧捏住了手里的木匣,望着夏司容,满脸的惊慌。   他急走上前,攀住夏司容的拿着小瓶子的那只手,咬了咬唇,嗫嚅道:“可不可以……还给我。”   夏司容一笑,答应了,然后随手将玻璃瓶放入徐冬那个木匣子里。   徐冬紧张地盯着,直到确定夏司容放进去了,才松了一口气,抖着手盖紧盖子,抱在怀里转身就想再找个地方藏好。   然而,徐冬还没迈开一步,夏司容就从身后拥住了他,抱着他的腰挪到卧榻边上。   夏司容抬手,碰碰徐冬的侧脸,柔声说:“我还给你了,现在,该轮到你打开瓶子给我看了。”   ***   木匣子里,笼笼统统数过去,大概有十几个瓶子那么多。   放置在玻璃瓶里的纸条一一被抽出,上面的字也随之展露:   第一张。   最近咳得厉害,身体又变差了,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不过今日见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人,她莫名其妙对我很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希望还有机会见到她。   第二张。   又到了爹爹和母亲忌日的这一天,母亲当时选择在爹爹忌日那天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他们真心相爱过。   突然觉得时日不多了,我的生命正在快速消耗,胸闷气短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可能母亲跟爹爹不忍心看我独自受苦,要来带我走了。   祭拜完母亲跟爹爹回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小侍端来了一盅鸡汤。听他说,那个女人亲自守在厨房几个时辰,看着火候熬出来的。   她会下厨这点,我很新奇,尝试着喝了,厨艺竟然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喝完鸡汤后身心妥帖,沉重的身子都轻了不少。   她就是经常来睡梦中找我的神女吗?难怪我觉得她的面容很熟悉,我好开心,希望她能够在府里多住些时日。   第三张。   听管家说,她出府做了点小买卖,其实以她的家室,根本无需去做这种脏活累活,肯定是不愿受父母钱财的掣肘,索性就白手起家,从零开始。   她好努力,我很佩服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注意她了,她去开小摊,我还偷偷去看过,坐在不远处望着她跟客人谈笑风生,我感到很安心。   在那个隐秘的摊位,我喝了热气腾腾的胡辣汤,虽然喝完就咳了,但是胡辣汤很好喝也很暖。   希望有一天,我能分享出去,带她一起去喝。   ……   第十五张。   我做了错事。   因为回来后,想着要放弃了,就去院里挖了一坛酿酒,以前爹爹手把手教我埋下的,说如果遇到心里认定的那个人时,可以挖出来跟她一起喝。   那我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这时候挖出来,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也是可以的吧。   喝了酒,我心里还是难受,又跑去温泉小苑,泡在池水里的时候会想。   如果温泉水能化解掉我的身体就好了,这样起码我不会痛苦。   温泉水化不掉我的身体,却带来了她。我在惊诧的同时,也催发了心里发酵到无法收拾的念头。   我勾引了她。   接下来的事情,就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第十六张。   我要走了。   她对我真的很好,我想我以后一定遇不到比她对我更好的人了。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我攥住翅膀拖累,任何一个知进退的男儿,都要比厚颜无耻的我好。   在还能悬崖勒马的时候,我打算独自粉身碎骨,带着有关于她的回忆远离她。   夏司容。   今天的徐冬也特别想你。 第45章   玻璃瓶里的纸张全部被倒腾出来, 抚平了一句句念完,徐冬耳尖通红。   写的时候没想到会有第二个人看到,所以徐冬很是随性而为,他心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胡言乱语, 也赤诚坦白。   不清楚当初徐冬在写下的情况里发生了什么, 后面几张略微皱缩, 字迹边缘也有些模糊, 像是纸被水滴打湿了而蜷起的。   徐冬按住了那些纸张,将一切他的痴心妄想展露到夏司容面前, 实在羞耻难当。   他抿抿嘴, 偷偷用眼角余光望去, 夏司容没有嘲笑他,只是垂眸看着他手里的那些纸张, 仿佛在沉思。   徐冬小心翼翼道:“我无聊乱写的,你不要当真。”   其中除了他的少男怀春笔触, 就是剥白了他自私任性的心思。   夏司容看到了, 肯定是被吓死了,哪里会有丝毫旖旎甜蜜的感觉。   他之所以发泄写下这些文字后, 偷偷放进小瓶子里,再塞到木柜深处藏起来,就是没想过要给夏司容看。   徐冬猛地扯过木匣子, 双手胡乱抓着那些纸张塞到里面去,希望眼前难堪的这一茬尽快过去。   他从夏司容松松圈住的怀抱里站起来,拿着木匣子走到木柜前, 想先收进去。   拉开, 却从里面掉出一个小包裹, 以及一双女鞋。   小包裹夏司容眼熟,是那天徐冬伤着脚想偷偷跑掉时,也记得要背着的那个,她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当时拿回来随手就放到徐冬房里。   至于女鞋,夏司容眉间蹙起,她倒是不清楚是有什么来历。   见夏司容望过来,徐冬蹲在地上,尴尬地捡起小包裹跟那双女鞋,放到膝盖上抱着。   徐冬有意想叫夏司容忘掉,方才他硬着头念出来的那几段文字,于是拆开小包裹,把里面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   都是夏司容拿到徐冬屋里把玩的小玩意,每次见徐冬好奇,走的时候就留下了,所有这些被他全部收集起来了。   后知后觉地,徐冬意识到,他这样花痴到私藏对方小物件的行为,好像并没有比写下的那些滚烫文字好多少。   手指慌张地收紧,徐冬的目光落到那双女靴上,顿时眼前一亮,“你看,这是我跟着绣爹学习后,独立操作缝制好的第一件成品。”   徐冬拿起女靴,放到手心展示给夏司容看。   绸面光滑,细致纹路,软和纳底,硬挺靴帮。   一针一线,都是徐冬亲手缝制的。   其实在缝制这双靴子的时候,徐冬的手指无数次被尖锐的针头扎过,指尖时常溢出血丝,做好了,徐冬也没想能送出去。   不过是某天去徐家旗下的鞋庄巡察,偶然看到右边货架上的一双女靴,觉得很适合夏司容,徐冬便不露声色向鞋庄掌柜打听,拿到了绣郎的消息。   请教了绣郎如何制作,徐冬自己摸着针线,从纳底开始,一点点拼凑成了如今他放在手心的这双女靴。   但他头一回做男绣,手艺青涩有限,并不如绣郎那么驾轻就熟,所以即使很努力了,也远远比不上出于绣郎手中的十分之一。   眼下再细看这做工,走线歪歪扭扭,拼接面也很不自然,实在看不出来是高档材料做出来的靴子。   就是夏司容不介意,徐冬也不好意思送出去了。   徐冬把靴子往回收了收,手指不安地轻轻扣着鞋面,刚开始兴致勃勃说他怎么缝制时候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寝室内只余下尴尬,徐冬红着脸,怯怯看着夏司容嗫嚅。   “如果只是试穿,应该、应该不会一下就坏掉的。”   夏司容终于从卧榻站起,走到徐冬面前,垂眸看向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的徐冬。   将徐冬从地上拉起来,夏司容重新搂住了他的腰,把下巴磕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少时,夏司容又把脸埋入徐冬的颈窝,贴着他细腻的皮肤与柔顺的发丝轻轻磨蹭。   过了许久,夏司容的呼吸陡然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不说话,她的嗓音略微有些颤抖:“徐冬。”   叫了徐冬的名字,却没有接着说下一句,像是喘息艰难,喉口被浸水棉絮堵住了。   有些重的鼻息喷到徐冬颈侧皮肤,反复烫热了徐冬。   徐冬甚至都能感觉到,他那块皮肉所生的汗毛都要叫夏司容的呼吸洇得湿软了。   夏司终究还是稳住了呼吸,跟徐冬说。   “明天,你就带我去瑞丰街角那个摊位,我们一起喝胡辣汤。”   “你跟你爹爹亲手酿制,埋在树下的敬妻酒,我们也挖出来喝。”   “最重要的,我想跟你说。”   夏司容说话的声音明明那样冷静,徐冬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有温热液体滴落,一直漫延到他的锁骨窝上,很痒,也很酸涩。   “每当新一天的夏司容起床,都要比前一天的夏司容,更想念徐冬。”   ***   夏司容说了好些话,徐冬很激动,但他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徐冬很后悔,在那么好的气氛里,他怎么能睡着了呢。   甚至还很害羞的期待,希望夏司容再对他做些什么,或者他攀上去缠着说想要,夏司容肯定也会给他的。   不过后面想一想,抱在一起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睡觉的话,其实感觉也不赖。   这样没有参杂任何目的的温馨气氛,徐冬很知足,也很珍惜。   第二天。   徐冬醒来还未睁开眼睛,就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索。   虽然不抱希望,但前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戒不了。   很意外地,今日的徐冬竟然摸到了一具温热身体,他不敢置信,探着手在那人身上来来回回捏着,像是确认。   脑子开始清醒,徐冬突然福至心灵,但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他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一道暗哑的嗓音传来,带着清晨的朝气勃发:“你再摸,今天就起不来了。”   徐冬猛地张开眼睛,抬头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房里的人。   他迷茫地望着对方,愣愣出神。   晨起的徐冬完全一副呆样儿,夏司容被可爱到了,低头含着他嘴唇亲了亲,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腰,温热贴了过去,暗示道:“嗯?要不然就不起了吧。”   这话炸得徐冬一激灵,颤着手想要推开夏司容远离热源,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就已经放肆地伸进了夏司容的寝衣里面,此刻正贴在她坚韧的腹肌上。   徐冬心跳得非常快,登时涨红了脸,想偷偷把手抽回,却被按住了。   夏司容的手探进去,引领着他登峰造极,徐冬的心一上一下,像是攀爬过一座又一座高山,他张大了眼睛,洇着水汽看向夏司容。   夏司容嘴角勾起,早晨的笑意邪气异常:“小公子,过瘾吗?”   徐冬缩了缩手,还是没抽回来,红着脸小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我呀。”   夏司容凑近他,勾住他的腿,低低笑了几下。   “怎么,吃完豆腐不认账了?”   “这是哪家小公子,这么霸道,竟然想吃霸王餐。”   徐冬急了:“我才没有,你怎么这样啊,摸、摸你几下怎么了,小气鬼。”   “我很大方啊,”夏司容眉毛微挑,分开徐冬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扣,“可是不知道是谁摸了不想承认,还偷偷假装没发生过。”   “你说,对待这个不认账的小公子,我应该怎么惩罚他好?”   徐冬耳根子都臊红了,抿着嘴看着夏司容,眸光闪动,看起来很气愤。   “那给你摸回来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夏司容你真是小气死了。”   “什么不是故意的,”夏司容不认同他的逻辑,还狠心拆穿了他,“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公子,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虎年来啦,祝宝子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ps:1.31-2.3号,有在44章留言的,或者往后任意哪个章节也可以,我给你们发红包哦~ 第46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徐冬, 叫夏司容困在床上,做尽了羞死人的惩罚项目。   也足额弥补了徐冬昨晚的遗憾。   再一次睁开眼睛,俩人正经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早就过了用早膳的时辰。   徐冬睡了那么久, 还是困倦乏力, 夏司容捞他起来穿好衣服后, 好不容易哄着他吃下一些软糯易消化的清粥小菜, 才放他回床上躺着。   趴回床塌,徐冬却不困了, 他支着手肘撑头, 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跟随夏司容走动的身影转悠。   夏司容整理好里衣, 换上小侍送进来的外衣,绑好腰带, 然后弯腰,穿上了徐冬为她做的那双靴子。   徐冬看着, 眸光闪了闪, 绯红的脸颊莫名其妙更红了。   搭配上夏司容那身挺括的外衣,他磕磕绊绊才做好的那双靴子, 在整体上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和谐。   看来,他的绣工还算不错嘛,往后, 他可以尝试着多做几双其他款式的,或许做工能比如今这双更好。   当然了,徐冬望着夏司容好看的侧脸, 害羞的想, 能把那双做工别别扭扭的靴子穿出矜贵气质来, 大概更大可能是多亏了有夏司容那张好看脸面的支撑。   在温存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里,两人终于想起,还有要事等着他们处理。   夏司容收拾整齐,前往新开店铺欢乐水果拌,进行查看开业第一天的流水账目。徐冬则去了账房,核对徐家旗下各个掌柜月末递上来的账本。   接下来的回忆似乎都弥漫着淡淡愉悦,他们过了有段时间融洽的日子。   在共进膳食、聊天、牵手闲逛,又或者是接吻、爱爱、抱在一起入睡等等这些日常活动中,徐冬慢慢摸索出了同夏司容相处的平衡。   以前徐冬和夏司容能够彼此误会那么多次,除了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还有就是他们尚未为对方敞开心扉,才会造成那般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局面。   想来也对,自己都紧闭心门拒绝沟通,又怎能怪对方关上窗户。   如今能有这么和谐的局面,完全有赖于他们开始对彼此的接纳,徐冬说不过就撒娇打滚,夏司容扛不住就宠溺包容,才令他们渐渐有了更紧密关系的感觉。   眼下他们的相处模式,虽说还不到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地步,但至少都有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对于徐冬来说,他更欣喜的,是融入了夏司容生活的方方面面。   秋末丰收的季节过去后,初冬的天气变得开始有了些许寒意。   在夏司容开了一间接一间的水果拌分店后,迎来了红利爆发性的增长,清算完一整个季度的盈利,她给工人们都分发了丰厚奖金。   至于像王大姐这些早期入驻,支持夏司容创业的老伙计,都被一一安排到各分店去做掌柜,自然的,比起最初,她们的薪金明显是都翻过好几倍不止了。   而且夏司容还参考了现代公司的股份制,按照业务能力匹配,给掌柜们分去了等额不一的分红权益。   这是明面上的奖赏,夏司容做这些决策的时候很公平,并没有因为有人跟她更熟就可以拿到更高管理权,而是让有能力的人可以得到重用,业务强的人分红也就能更多了。   因此,各个分店的掌柜跟伙计们,都很爱戴她。   这天,核对完掌柜们交上来的帐簿后,夏司容和她们商量,说打算举办一个篝火晚会,好好犒劳一下店里的伙计们。   各掌柜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确实店里生意越来越好,红红火火的,每日的流水都很喜人,店里招来的伙计也都勤恳能干,老板能够给他们犒劳放松的机会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篝火晚会这个建议刚提起,就被全体欢呼着通过了。   夏司容还附带了一条小建议,可带家属。   篝火晚会地点选在城外欢乐水果园那片宽阔的田地,主动揽下来责任,负责准备东西的几个掌柜跟伙计,在忙活了整整几天后,终于满意搭建出了许多错落有致的帐篷、篝火、以及食物等。   正式举行的那天,夏司容带着徐冬一起出席。   碰面遇到的人都很热情,徐冬第一次见那么多人,也第一次意识到,夏司容的买卖已经在无形之间扩大到他无法想象的规模。   来参加篝火晚会的,除了身旁的夏司容,王大姐妻夫,还有几个稍微面熟的伙计,其他更多的掌柜跟伙计,徐冬都不怎么认识。   很大一圈,几层的人,在篝火晚会碰面寒暄,夫郎们勤快的跑上跑下准备着沤土堆烧烤、架锅做甜品、水果切盘等吃食,妻主们则忙着谈天说地、喝酒划拳。   徐冬做生意面对谈判方的刁难时,都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可如今站在夏司容众多的合作伙伴跟下属面前,竟然紧张到手心发凉。   他没想好该拿出什么态度,也怕做得不好,令夏司容面脸无光。   不过还好,徐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掌柜们来跟夏司容打招呼的时候,也会乐呵呵随带招呼他一声。   而靠他比较近的,不知道哪位伙计家里带来的面生夫郎,会留意他的口味,主动去放置餐品的桌子那边拿些食物推到他面前,然后同他说笑几句,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徐府人丁凋零,徐冬因着生长环境使然,从小便抗拒人多的地方,自然没有兴趣也没有机会参与这种热闹的、带有浓烈生活气息的聚会。   特别是那些掌柜或者伙计家里带来的夫郎,会热情的拉着他融入,七嘴八舌的围着他说笑逗乐。   还有那些个胆大点不惧怕徐冬天生冷脸的,还会自然而然拉起他的手,眨着眼睛同他做鬼脸说悄悄话。   握着他的手很温柔很暖和,徐冬脸上显露不出大的表情,其实心里很感激他们争先恐后传递过来的温暖,暖得他心里饱胀饱胀的,鼻头发酸,眼皮泛热。   徐冬被他们拉着,吃吃美食,做做小游戏,听听夫郎们偷偷讲的私房话,听到有趣的,徐冬就会抿着嘴笑。   后来王夫郎在人群中找到他时,都惊讶于他的变化。   几个月前面容忧郁,身材瘦弱的徐冬,如今一扫王夫郎印象中的豫色。   浅笑着的面容温润如玉,体态瞧着虽然还是稍显单薄,但相比于之前,那可就丰沛了许多,相信在过些时日,定能恢复到正常健康状态。   王夫郎拉着他,跑到稍微远离篝火人群的帐篷旁,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   那天夏司容走后,王夫郎越想越后悔,都怪他大嘴巴,没有问清楚情况,就好心乱点了鸳鸯谱,乱说了些惹人误会的话语,却差点拆掉好好的一对小妻夫。   对于除了夏司容以外的其他人,徐冬可以说是不善言辞,听到王夫郎情真意切的道歉,他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王夫郎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徐冬从来没有怪罪过他。   毕竟,当时同夏司容之间是什么关系,徐冬心里清楚,根本问题在于他和夏司容,而不是王夫郎的责任。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过你。”徐冬忙摆摆手,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说了好几遍跟王夫郎说的话本来就不存在多大关系。   王夫郎仔细观察徐冬脸上的神情,见他真的没有因为那件事放在生气,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   心情放松了,今晚气氛又那么好,王夫郎不禁得意忘形起来,去女人堆里拿了一坛果酒和俩酒杯,带着徐冬一起偷偷喝起小酒来。   那边夏司容进了场没多久,就被掌柜们拉走了,刚应付完她们,转头一看,哪里还看得见徐冬的半点踪影。   一圈打听,才从夫郎堆里得知,徐冬早不知道被王夫郎拉去哪里了。   盲目寻找只会更着急,夏司容只好去找了王大姐,寄希望于王大姐多少能知道点她家夫郎的行迹。   夏司容这步棋是走对了,王夫郎临出发前,确实跟王大姐嘀咕过,说如果这次徐冬来,一定找个机会拉他到偏僻点的地方给他认真道歉。   夏司容:“那你知道他俩如今在哪?”   王大姐:“我家夫郎又不会吃了他,让他俩说点小话怎么了,你少黏着他一点不行?”   夏司容翻了她一个白眼,懒得说废话,催着王大姐尽快指路找人。   王大姐无奈,嘴里叨叨逼逼的,却不敢反抗,听话地给夏司容带路,去寻那俩躲起来的小夫郎。   等在最边上那个帐篷旁找到人,徐冬已经跟着王夫郎一起,喝完了一整坛子的果酒。   王夫郎很健谈,他因为很高兴跟徐冬能够成功化解矛盾,就一直劝酒,说他们是化干戈为玉帛,是将一场看得见的战争消弥在无形中了,所以必须喝酒庆祝。   徐冬很紧张,他不想王夫郎对那件事耿耿于怀,着急于让王夫郎尽快释怀,所以王夫郎一和他碰杯,他就举着酒杯也跟着喝。   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有半坛子果酒进了徐冬的肚子,王夫郎这次再要倒,才发现坛子里是一滴都没有了。   夏司容停住脚步,静静扫了王大姐一眼,王大姐背后一凉,赶紧上前,将王夫郎这个罪魁祸首夹在胳膊下,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徐冬坐在火堆的小凳子上,窝着腿,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脸颊泛红,仰头乖乖看着夏司容。   眸子里似有醉意,又似乎很清明,看起来介于半醉半醒当中。   夏司容走到徐冬面前,蹲下,拉过他的双手,握到了自己手里:“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疫情防控需要,蠢咕明天后天都得去排队测核酸,排队可能会很久,时间把控不住,所以下一更会放在3号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   ps:宝子们过年吃好玩好,出门记得注意防护嗷~ 第47章   徐冬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呆呆跟着夏司容发问:“喝酒?”   夏司容一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嗯,对,你还没告诉我, 为什么会突然喝这么多。”   虽然脑袋有些懵懵的转不太动, 徐冬下意识地, 还是不想拿那些小事叫夏司容烦心, 于是便只说了自己的感觉:“因为……因为我有些紧张。”   夏司容:“为什么紧张?”   “我……”张了张嘴, 徐冬刚要说话,却忽然顿了一下, 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糯糯否认道:“没有, 我没有紧张。”   “嗯?”夏司容牵起他的手,拿到自己面前, 低头亲了一下,才抬眸看着他, 轻笑道:“不说实话。”   想缩手, 却被牢牢控制住了,徐冬红了耳尖, 抿抿唇劝道:“你别这样,被你那些伙计看到了不好。”   “那你跟不跟我说实话?”夏司容挑眉,一边占便宜一边无赖道:“你不说, 我就亲你了。”   “先亲手指,然后额头,眼睛, 鼻子, 哦, 对了,还有耳垂,我最喜欢冬冬的耳垂了,只要多亲一亲,就会从白乎乎变红乎乎,最后是嘴唇,软软的,就像……”   正说着,夏司容就被打断了,徐冬红着脸,伸手捂住对方那张羞人的嘴,睁大了眼睛道:“你别说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夏司容眯着眼睛,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徐冬就猛然收回手,拿另一只手按住手心那点湿润,脸颊羞红,愣愣地看向夏司容。   夏司容却很淡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还很正经地颔首,用眼神示意徐冬将未讲完的话讲完。   徐冬慌乱错开眼:“呃……就是、紧张是因为,大家都对我很好,虽然我今日穿的是自己平常的男子装束,可先前我可是穿了女装欺骗他们,特别是王大姐她们……”   徐冬混乱的话没有彻底说完,夏司容却能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他们知道的。”   他们知道?   是指自己女装的事情,还是自己跟夏司容的关系,又或者更多一些其他的方面。   方才王夫郎一个劲儿道歉,眼下徐冬有些拿不住,王夫郎了解到哪一层了。   徐冬心里忐忑,手指也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挠起又松开。   夏司容被他划得皮表泛起一层痒意,加上徐冬愣住的神情实在呆的可爱,于是噗呲一下笑出声,她伸手勾勾徐冬的下巴,缓声道:“想什么呢?”   “你以为王大姐他们接受的,是我们俩都以女子身份在一起吗?”   “我跟王大姐解释过了,他们心里都明白的。”   夏司容说着,突然想到了徐冬脾性,也许徐冬作女子装扮的时候,没有想过以后会跟王大姐之流有过多交际,那时自然不会有太大心里负担。   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动融入到这个团体氛围里,又慢慢熟悉,虽然大家伙对徐冬的态度都很好,徐冬自己却有可能会因为先前难于启齿的原因将过错归咎到他自己身上,心里难免有些畏惧。   她这样贸然带着徐冬闯入他不熟悉的领域,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些。   夏司容手心一紧,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其他都是次要,就怕徐冬心理压力大,回府后会闷闷不乐。   “有我在,别担心。”   夏司容将徐冬扯了起来,自己坐下,然后拥着徐冬抱在怀里,她托起徐冬的下巴,又慢慢滑到徐冬的后脑勺揉了揉,尽量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然后慢慢地,徐冬的脸逐渐凑了过来,夏司容眼神温热有神,她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徐冬绯红的脸颊,直到两人的脸越靠越近。   伴随着一阵梅子清香,一个软甜的吻落到了夏司容的侧脸上。   夏司容所脑补的那些不安忐忑,在徐冬眼里全然看不见,他眼底清澈如孩童,歪着头看了夏司容好一会儿。   像是反复确认,眼前的人是否他心里的人,等到攀着夏司容的肩膀找到记忆中熟悉的位置,徐冬才个小小的打了个酒嗝,他轻轻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夏司容,你在呀。”   “外面大家伙儿也在,如果我出去跟他们说,说……说我好想好想要跟你成亲了,他们会不会吓一跳?”   夏司容揽着怀里人坐不稳的身体,看了他的眼睛好久,才露出浅笑,柔声道:“醉了?”   “冬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冬就有些害羞起来,他拉着夏司容肩上缝制好细密针脚的那块布料捏来捏去,好半晌才抿着唇,弯起嘴角偷偷笑,小声反驳道:“我才没醉。”   “你别小看我,那么点果酒,还喝不倒我。”   虽然徐冬坚决认为他的脑子很清醒的,但酒精作用下,徐冬难免头重脚轻,不然也说不出要跟夏司容成亲这种冲动的话。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徐冬索性破罐子破摔,嘴里嘀嘀咕咕的,一会儿撒娇,一会儿又撒泼的闹着夏司容。   但这些只是他缓解尴尬的手段,夏司容刚才没有回答他试探的问题,而是下意识就反问,这多少也叫他从酒精麻痹中回神。   安生的好日子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就又贪心了。   但这么心急的问一嘴,徐冬却不后悔。   怪只怪如今时机不好,夏司容拓展商业版图过于迅猛,每天虽然都会抽出固定时间陪徐冬,但明眼人都可以感受到夏司容的忙碌。   只要夏司容野心够大,那么接下来,她只会越来越忙。   在夏司容拓展商业版图的高峰期,徐冬提出这种人生大事,即使夏司容开口拒绝,那也是正常人的选择。   何况夏司容已经给他留足颜面,只是婉言转开了话题。   徐冬看似在夏司容怀里闹着,然而,他藏在夏司容肩膀后的那张脸却无一丝娇纵,甚至有些可怜。   “对不起。”   “好。”   徐冬估算好时机,刚刚开口为自己幼稚的行为道歉,没想到跟他一同响起的,是夏司容的允诺声。   夏司容认认真真回答了他,说好。   徐冬满肚子打好的草稿瞬间没了用武之地,他都打算用自己耍酒疯乱说这个借口来绕开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啦。   却料想不到,夏司容突然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先前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理化,徐冬一直小动作不断,不是偷偷张嘴啃夏司容的肩膀,就是卷着夏司容的衣袖玩。   这一刻,他所有的小动作都消停了,鹌鹑似的窝在夏司容怀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夏司容眉间微蹙,抱着他坐好,捧起怀里人的脸,却见徐冬傻傻的,望着她怔怔出神。   好半晌,徐冬眼睛亮起,他想笑却很努力地压住了不断翘起的嘴角,傲娇道:“不要了,我现在又不想啦。”   夏司容皱起的眉峰更深了:“为什么又不想了?”   那副认真追究的模样,好像她跃跃欲试,一等到徐冬主动松口,就要逮着他出去,在今日篝火晚会上举行成亲仪式似的。   如今徐冬又说不要,所以夏司容眼里满满都是郁闷。   徐冬搂着夏司容的脖子,依旧摇了摇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里头再没有了怀疑跟怯意。   趁着这边没人,他忍不住凑过去,飞快地又偷亲了夏司容的脸颊一下,倒打一耙道:“夏司容你那么心急干嘛呀,如今时机不对,再等等好吗。”   时机不对?   还要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不论其他人玩得多闹腾,夏司容都无动于衷,一直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埋头琢磨起徐冬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距离他们举办篝火晚会的方圆几里内, 散步着好几处未经开发的温泉眼,两个月前夏司容无意间勘察到,就包揽下来,发展成了自己的第二产业。   徐府里温泉小苑的布置给了夏司容灵感, 加上参考现代桑拿室的设计, 她根据时代特性, 将临近的几处泉眼搞了好几个男女分开的温泉室。   这样, 就供给客人多样选择, 来城外踏青时,可以是携一家几口, 也可以是无话不谈同窗几个, 更可以是暧昧期的小情侣, 老少皆宜。   隐私安全更是不用担心,踏进男泉, 能确保看不见女人踪影,用的小侍都是相对来说比较孔武有力的。   当然, 女泉里, 即使拿女人来当端茶递水这种干灵巧杂活的仆役,价钱要比男儿的高一倍, 夏司容也毫不犹豫的用了。   为的就是杜绝男女在这种容易滋生暧昧的环境里接触,怕的就是不管会导致管理混乱。   也许是安全性做得太好,光顾过温泉室的客人大多都赞不绝口, 回去后一传开,口碑就越来越好了。   不过在今日,因着和自家伙计举办篝火晚会庆祝生意兴隆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为了让连日来忙碌的伙计及其家人全方位放松下来, 夏司容就暂时谢绝了外客来访, 暂时歇业几日。   篝火晚会结束后,众人吃饱闹够,成群结队、开开心心一起前往不远处的温泉室放松。   先前聚着聊天的几个夫郎,来拉了徐冬一起,叽叽喳喳就走了,夏司容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跟在后面也去了,直到了目的地,才拐弯进去女泉。   泡完温泉回来,躺在帐篷里的卧铺上,夏司容枕着手臂,还在徐冬留下的那个问题里沉思。   不久,帐篷门帘被拉开,徐冬走了进来,脱下裹得密不透风的披风后,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宽松软和的棉质里衣。   许是刚泡完温泉还很热的缘故,徐冬的裤腿略微卷起,隐隐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此时他撩着散开后有些湿润的黑发,随意地看了夏司容一眼。   夏司容仍在蹙眉沉思,并没有发现徐冬与往常不同的地方。   徐冬卷了卷容易沾到湿发水汽的袖口,走到卧铺边,瞅到卧铺上那人难得一见的忧愁模样,登时有些好奇,凑近了问道:“夏司容,你怎么了啊?”   夏司容眼睛一转,就看到了一个立在面前、因着衣衫随意卷起而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可爱。   手腕跟脚腕都暴露在她眼底,沿着腕骨圆润弧度处透出高温泉水蒸出来的粉。   夏司容愣愣出神,徐冬有些担心,走过去刚想探探她的额头,就被夏司容捉住了手腕,拖到了卧铺上。   他们掀开卧铺,露出了下面的一块黑色肥沃的土地,不过即使常年风调雨顺,里边儿却只种了红色胡萝卜这一种农作物。   土地肥料足,还只专供着这一样农作物生长用,可能就是主人家疏于打理,明明种出来的胡萝卜应该又红又大个,如今反而颜色浅淡,个头也没有先前勤耕时种出来的那样膨大了。   夏司容检查发现后,有些懊恼,都怪她这些日子太忙了,匆忙播了几次种,就放下没管了,眼下疏于管理的后果出来,顿时心中不忍,她看着手里蔫巴巴没精打采的淡红萝卜自责不已。   夏司容精通耕种事宜,经过蜜桃庄事件后,她知道徐冬体质其实还好,就是在干农活累了时老喜欢撒娇躲懒,于是自那以后就有意识地训练他,好一步步习惯以后越来越高强度劳作。   如今也是的,夏司容握着徐冬双手,教他怎么样温和给萝卜施肥,浇水除草,慢慢地,他们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事情。   也许是感受到主人的关爱,他们看到后面的萝卜越来越大个,水嫩嫩,红彤彤,已经到了可以收获的好时机了。   恰好夏司容闲来无事,就开始教徐冬拔萝卜。   先温柔捋好萝卜头上叶子的生长趋势,拨开周边肥沃黑土,然后慢慢深挖下去,力道不要太大,不然水嫩的萝卜受不住,就容易被掐出水来。   但也不能太轻,有时候需要猛一下使劲,反而能叫萝卜埋在地下的部分松动。   夏司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娴熟地摸过徐冬的手,一起扶着萝卜露出地面的部分轻轻滑动着摇晃。   就这样,按照九浅一深原则,夏司容引领着徐冬有序地进入拔萝卜这项体力劳动中。   今晚篝火晚会后,很多掌柜跟伙计,以及他们的家人大多都没有回去,也歇在附近帐篷里。   徐冬突然被夏司容拽过去干农活,拔萝卜拔到手腕酸软,他很想撒娇撂担子不干了,却因为顾及着周边人太多而不敢哼唧出声。   后来他累坏了,扑倒在旁边的卧铺上,帐篷这种卧铺是直接在地上铺就被褥的,所以并不会因为上面有人晃动而发出声音来。   徐冬仰靠在夏司容身上,他很不好意思,抽回撑在被褥上的那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唯恐他忍耐不住,要是待会他丧失理智,失控抽泣跟夏司容撒娇的声音太大的话,会被附近其他的伙计们听到,那第二天遇到,他就要颜面尽失了。   于是随着夏司容毫不体谅,越来越过分的力道中,徐冬都紧紧咬住嘴唇,将所有声音都吞进肚子里,辛苦忍耐了下去。   拔萝卜这种精细活,徐冬不常做,经过夏司容的教导,他还是青涩懵懂,这倒不怕,有夏司容掌控全局,又年轻气盛,拔萝卜这项体力劳动他们进展得还算顺利。   最难堪的是,徐冬不是没有体力,他是被夏司容娇纵惯了,碰一下就身娇体软,干点活儿就脸颊绯红,好像被人任意搓圆掐扁却不敢出声反抗的小媳妇,只能缩着身子,眼角水汽泛滥。   徐冬眼尾那片皮肤越来越红,他忍耐了许久,身体却因为消耗了太多力气,开始隐隐出汗,莫名其妙的,他的心脏越跳越快,似乎要跳出胸口。   他很害怕,心慌的摸到身后那人的肩膀,手指用力收紧才松了口气,刚刚心下稍安,却被猛地一推,他突然尖叫着说了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夏司容, 等……”   还没溢出几个字,就叫夏司容封住了嘴巴,徐冬以为的大声尖叫,其实软黏混沌, 还逃不出两人的唇齿间。   接下来才是真正无法忍耐的开始, 夏司容可能也觉得太难为徐冬了, 就推着徐冬上了卧铺, 她自己伏了上去。   抽手, 熟练地套上采收器具,开头本来是慢慢晃动地, 虽然力道舒适到叫徐冬半梦半醒, 萝卜也循序渐进采摘了, 时不时露出到地面上,基本就是夏司容出力, 徐冬躺赢。   有人带飞,徐冬心里却贪多麻痒起来, 觉得夏司容应该可以更快些, 这样才能将地里好多好多个头饱满的萝卜都采摘起来,喂给他吃。   于是他嘴唇微张, 竟然眼里都含着一汪水了,还莫名有自信地挑衅道:“夏司容,唔……你该不会不行吧, 干活那么慢,等你收完萝卜,我该饿死了……”   上方那人慢条斯理的动作一顿, 然后低低笑出声:“你确定?”   夏司容脸上风平浪静, 看起来依旧那么温柔, 暂时还瞧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徐冬有恃无恐,仗着夏司容承担了大量体力活,自己舒服了,就娇气地哼唧起来:“嗯……你快点把萝卜收了,我想喝你煮的萝卜汤,热乎乎的好甜。”   夏司容低下头,亲了亲徐冬脸颊上热出来的那片红,依了徐冬提的要求,宠溺道:“好。”   夏司容挑了一片长势很好的,动作飞快地拔起萝卜来,徐冬以为自己躺赢,接下来的体力劳作他肯定就不用动了。   却没想到被夏司容硬压住了,控制着他一起,两个人齐心协力疯狂采摘起萝卜来。   整片萝卜地翻江倒海、地动山摇、猛烈地晃动起来,如若不是被褥直接铺就地面,消除掉了很多动静。   徐冬都要怀疑,他们半夜不睡觉,偷偷垫着铺盖拔萝卜煮汤的这种行为,已经被外头众多伙计知道了。   徐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累得气喘吁吁,但也容不得他后悔了,他在兵荒马乱中,还不忘抬起一只酸软的手臂,紧紧捂住嘴巴,生怕他咿咿呀呀的叹气声传出去叫人听见。   这样高强度的劳作,因为顾及别人而不敢发出感叹声,徐冬就更能听清萝卜拔出土地时的那点细微声响。   噗噗脸红,叫他的心脏越跳越快,砰砰砰的,不多久就达到了快要爆开的最高点。   徐冬都怕自己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坏掉了,混乱的脑袋难得清醒过来,在两人用力松动萝卜的瞬间,徐冬突然有心机地伸手握了一下。   夏司容闷哼一声,摸到萝卜坑附近提前感受,地里水嫩的萝卜显然在拉拽中碰到沙石,已经被掐出水了。   抽回手指搓了搓,夏司容发现萝卜水晶莹软糯,是做汤的一把好材料。   徐冬手软脚软,瘫倒到卧铺上休息,他的手揉着胯骨附近位置,轻轻喘气。   先前因为他被逼着做农活,夏司容的有些动作很粗鲁,毕竟在萝卜快要丰收拔出地面时,她难免会激动到控制不住力道,所以不小心便会撞到跟在她身边的徐冬身上。   如今仔细一瞧,那块皮肤都隐隐泛红了。   虽然意犹未尽,但刚刚已经丰收了一场,夏司容即使碰伤了一个萝卜也没见怎么着急,因为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困惑了自己很久,却仍然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夏司容凑近徐冬,没有将松动的萝卜拿出地面,而是伏低身子,眉毛固执地皱着,盯着徐冬问道:“之前说的,你为什么会觉得如今的时机不合适?”   徐冬老老实实躺着,不敢有太大动作,他轻轻蜷起手指,缓缓地把夏司容推远了一点,生怕就多动了那么一分一毫,就要被夏司容拉着进行到新一轮的拔萝卜劳动中。   而且徐冬眼下可没有恢复足够力气,来应对生龙活虎的夏司容,他只能乖乖任由夏司容笼罩住,忍耐着心里的悸动,小声嘟囔着说:“就是没到合适的时机呀……”   徐冬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密,嘴巴闭得比谁都紧,夏司容拿他没办法,按着他的肩膀微微抽身。   然后伸手沿着徐冬的锁骨滑下,来到小腹处,夏司容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动手按了一下。   低头一看,发现徐冬小腹处有一道圆润的弧线,略微有点鼓,跟徐冬这样小骨架纤瘦的男儿很不匹配。   夏司容好奇,难道是萝卜汤喝太多了,小小的肚子装不了那么多,便撑的腹部微圆?   于是夏司容的手又来到最鼓的地方,手下用力,按了按,徐冬瞬间便捂着肚子缩起来,   他湿着眼角,软嗒嗒地看着夏司容泫然欲泣:“别、你别这样……”   夏司容没看他,而是盯着他的小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是不是出现了有一个你特别担心的问题?”   “或者说,你想要一个孩子?”夏司容目光上移,专注地看着徐冬问道。   夏司容转换的两个问题太跳跃了,徐冬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直到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两个问句之间的关联。   徐冬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夏司容看了看徐冬鼓鼓的肚子,又想了想徐冬根基虚弱的身子,然后皱着眉摇摇头:“不太喜欢。”   闻言,徐冬暗暗捏紧被褥的手指卸了力气,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抿抿唇,小心翼翼道:“我、我也不是很喜欢。”   夏司容的手指还游离在徐冬的小腹处,听了话只是懒懒一笑,然后手下施力,两人登时就交换了位置。   徐冬被扶着腰,坐到了夏司容身上。   如此天翻地覆的动静,让方才他们好不容易采摘出来的萝卜收到挤压,徐冬攀着夏司容的肩膀,战战兢兢避免水嫩的萝卜碰出水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极力忍耐,将脑袋埋到夏司容颈窝,从眼角到脸颊,再到可爱软润的耳垂,都泛着一片连绵不断地粉红。   夏司容腹部用力,收紧绷出漂亮的人鱼线,低低说话声引起的震颤折磨得徐冬咬紧了嘴唇。   夏司容却毫无察觉,还沉浸在解密游戏中,孜孜不倦在找寻答案,她认真想了想,不敢确定徐冬真不喜欢还是假不喜欢,就留有些许余地,松口说道:“不过如果将来有机会,假设我不小心叫你怀了孩子,是你生出来的话,那我会喜欢。”   有商有量的话语传入耳中,徐冬的身体先于思维给出了反应,他忍不住脚下不稳,蜷紧了手脚撞到了萝卜堆上。   夏司容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颤动,眉毛挑起:“嗯?冬冬是喜欢孩子,还是喜欢我说这种话。”   徐冬像只鹌鹑,抱紧了夏司容的脖子,低着头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然而,他藏不住而露出来的,隐隐可见颤动的睫毛,通红的耳垂。   夏司容觉得有趣,心情很好地继续逗着徐冬,偏头正好将嘴巴凑到徐冬耳朵很近的地方,说出了很多流氓的假设。   “话说回来,要是冬冬是属于容易受孕的体质,应该在很久之前,我们的第一次,就是我要了你好多次的那晚,你就该有了吧。”   暧昧期间,还没捅破窗户纸就互相纠缠,还是以未成婚协议妻夫的名头。   那时候要是有了,想必碍于世俗成见,徐冬生意也做不了了,又不敢告诉她,只能自己偷偷躲到某个庄子里把孩子生下来。   接着,按照徐冬娇气的性格,肯定就是一边自己偷哭,然后又一边给刚出生的孩子喂奶,最后弄得满身奶香味,等过了风头,才敢回到徐府继续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徐冬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夏司容看不到他脸上是何表情,就不停亲吻着他通红的耳垂。   也庆幸徐冬藏起来不跟她对视,要不然,若是她心中存的那点见不得人的想法叫徐冬察觉了, 到时候徐冬就不单是耳朵红了, 恐怕他整个人都得变成熟透的虾球崽儿。   徐冬哆嗦着手, 伸上前去摸了摸, 胡乱捂住夏司容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巴, 脸红道:“夏司容你别乱说,这帐篷附近还有那么多伙计在呢。”   夏司容顺势亲亲他的手心, 然后扣住了, 将人压在卧铺上, 垂着眼懒洋洋道:“好,那我不说了。”   然而, 在竖日起床后,当两人从帐篷里爬出来时, 徐冬的嘴巴却快挂上小油瓶了, 他出来时走快了点,不小心扭到腰时嘴里还嘶嘶呼气。   这下他心里更气了, 夏司容这混蛋,话确实不说了,可她也动手做了。   昨晚哄完了人, 夏司容趁着天光正好,拉过徐冬,恁是将整块萝卜地翻了个底朝天, 收刮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别说有漏网苗苗了, 就是连根萝卜丝儿,她都没给留下。   弄他的时候就会哄着说心疼,要真心疼他,怎么没见她手下留情呀。   徐冬鼓着嘴,出了帐篷就很硬气地站到另一边,离夏司容远远的。   夏司容眺着眼,打量前面那些早起夫郎热热闹闹做好的早点,她眼神尖锐,恰好发现了有好几样餐点挺符合徐冬口味的。   于是伸手要去拉身边的人,却握了个空,回身,看见小家伙正面对着另一旁的野花丛,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夏司容走过去,搂住徐冬的腰,小家伙还是不抬头,夏司容就凑近,飞快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徐冬吓到了,抬头赶紧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他俩干的事儿,才鼓着嘴,瞪了夏司容一眼。   夏司容厚脸皮地笑笑,捏捏他圆润的脸颊:“怎么了?”   徐冬愤愤扒掉她的手。   “怎么生气啊?别生气了,生气对宝宝不好,听说生出来会是个苦瓜脸。”夏司容抚上徐冬的小腹,似真似假地劝说道。   徐冬眼睛睁圆,下意识按按肚子,有些紧张:“夏司容,你别乱说话,而且我也没那么快就有宝宝啊。”   “好好,我错了,冬冬这次就原谅我吧。”夏司容哄人技巧很娴熟,亲亲徐冬气鼓鼓的嘴巴,再拽了几朵小野花递过去,就揽着人就往放早膳的方向推。“宝宝的事儿咱再努努力,现在咱们先填饱小爹爹的肚子,等吃饱了小爹爹还生气的话,我这身糙皮就任由小爹爹处置,好不好?”   “呐,还有清晨小鲜花,送给可爱的小爹爹,喜欢吗?”   好嘛,这么三言两语温温柔柔哄下来,倒叫徐冬红了脸,鼓了半天的嘴也被亲漏了气,一害羞就抿起来了。   被搂着腰推到吃早膳的方桌边,徐冬就更臊得慌了。   别个儿是操持完家务的夫郎拿了软糕在哄自家小女儿小男儿吃早饭。   到了徐冬这里,却是夏司容忙上忙下,取来了清粥小菜。然后她就端着个瓷碗,捏着个勺子,舀起一口热粥吹了吹,等温度适宜了却没送进她自己嘴里,而是手腕一转,眼看着就要递到徐冬这边来了。   徐冬慌忙按住夏司容的手,接过盛着热粥的瓷碗,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瞥了瞥,却看见了在场其他的几个夫郎都在偷笑。   他瞬间就涨红了脸,难为情极了,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夏司容怕烫到他:“粥还很热,你可以吗?”   徐冬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他仿佛都能听见那几个夫郎看好戏的偷笑声了,只想赶紧走出令人窘迫的氛围,于是胡乱点点头,含糊道:“我可以的。”   徐冬用早膳的时候,夏司容就坐在旁边看着,似乎是生怕一个看不住,徐冬就会被粥呛到一样。   吃了半天都食不知味,最后实在忍不住,徐冬抿了抿唇,心里纠结半晌,还是伸手勇敢地将粥碗推到夏司容面前:“你也吃。”   这时,夏司容还没回话,却从旁边传来几声调笑,一直不出声看他俩好戏的那几个夫郎,终于挤挤眼,忍不住七嘴八舌起来了。   “哎哟,好恩爱啊,可羡慕死我们了。”   “就是啊,店长,你家夫郎可真会心疼人,等这么会儿,就怕店长您饿坏啦。”   “谁说不是呢,要说店长也很心疼人啊,不光跑上跑下取来早膳,我看这差点啊,都要吹凉了喂到冬冬夫郎嘴里去咯。”   “哎,大家伙儿,要我说呀,会疼人的妻主都是别人家的,瞧我们店长,不光长得好,还很会来事儿啊,看看我们冬冬夫郎的脸色就知道啦,这疼得呀,整个人看起来都粉面桃花啦。哪像我家那死鬼,真是木头一个。”   “就是就是,黄家夫郎说得对呀。”   徐冬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那口粥,卡在喉咙下不去上不了,差点梗得他咳起来,还好他忍耐力惊人,恁是硬生生吞下去了。   不过眼看着几个夫郎越说越夸张,徐冬表面上光风霁月,他清了清嗓子,朝那几个夫郎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起身告别,说要回帐篷整理行囊去了。   要不是起身时踉跄了几下,夏司容及时扶了一下,徐冬却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猫,“嗖”一下拍掉她的手,急急走远了好几步避嫌,夏司容都不知道他实际上有多害羞。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徐冬脸上被臊红的温度都没成功降下温来,夏司容心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徐冬眼里含着水光,羞耻地瞥了夏司容一眼。   就这一眼,夏司容心头砰砰跳,登时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扑过去,将徐冬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完了还傻笑了一路。   徐冬也臊了一路,他虽然心甘情愿任由夏司容轻薄着,可他脸上飞红一片的春意,却是从来没有变淡过。   应该说,从深秋到来年初春,经过的这整个冬天,徐冬脸颊上红到透粉的喜悦都没有褪下过,也不曾感觉到寒冷。   他沉浸在夏司容营造出来的,越发蜜里调油的和美日子里,看不见萧瑟枯黄的落叶,只看得见新生萌芽的脆绿枝桠。   终于在寒意褪去,春天完全来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整片土地绿草成茵时, 徐冬持续了许久的愉悦心情终于被打破,一件坏事以雷霆之势到来,打了徐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根据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不但短期内无法解决, 还有可能会卷入一团混乱无序的乱麻中, 这足够令他头疼。   亟待徐冬解决的, 以目前发现的来说, 就有徐家连年来最赚钱的布庄生意, 在新一季度收上来的账目里,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了多处亏损。   先不说皇城下属那几个富庶的省城, 单单只说皇城里的几十家布庄, 在账目上就已经呈现了入不敷出的走账。   布庄亏损的速度可谓迅猛之极, 等上报到徐冬手里,已经波及到其他产业, 别的不说,作为徐家第二大产业的粮油生意, 已经大大影响到了, 因着调配关系,如今各铺子均有现银流转滞涩的情况。   其中, 几个大铺子还隐隐有了资金断裂的危险。   徐冬自然很疑惑,如今的朝廷,在女皇励精图治下, 常年风调雨顺,并没有出现大的自然灾害,一直是繁荣昌盛的。   于富贵人家而言, 绫罗绸缎是刚需, 更何况此时正值春季换新衣的时候。   初春赏花宴啦, 恰迎贵女添才喜酒宴啦,老太君大摆春日祈福宴啦,等等这类喜宴此出彼伏,正是市面上布料生意最好做的时候。   按理说,作为徐家根基的布庄生意,不该出现如此大的亏空。   徐冬也百思不得其解,仔细调查,抽丝剥茧下,才摸到了那么点线索。   今天,便是徐冬召集了布庄掌柜前来徐府议事的日子。   会客厅里乌泱泱聚集了十几位掌柜代表,她们被紧紧召集过来,此时正在左一言右一语讨论着,看面相似乎都对布庄无端出现的亏空很着急。   徐冬站在里厅屏风后看了半晌,沉思片刻,便朝管家略一颔首,抬步走了出去。   往常这些掌柜来递交账本述职时,都是由管家组织好,分别坐在主座下首,一个接一个汇报本职工作,他们说,徐冬听。   其实有些掌柜仗着资历老,喜欢藏着边边角角吃回扣的事情,徐冬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看在这些掌柜都是一路扶持徐母做大产业的前辈份上,尽管偶尔发现账目中存在些许款项与现实有出入的情况,只要她们做得不要太过分,徐冬从来都当做没看见,也不曾为难过她们。   如今,却是不知哪个忽然间动了熊子心豹子胆,竟然这般贪婪,鼓动说服了这其中比泥鳅还滑头的几个掌柜,若再不加于管理的话,接下来她们怕是连徐家根基也敢动得了。   徐冬一出去,乱糟糟的会客厅内登时鸦雀无声了,方才还七嘴八舌抱怨的掌柜们,也一个个闭了嘴噤了声。   徐冬同以前那般,脸上淡淡的,看不到太多表情,也没说多少话。   就有一个领头模样的掌柜,站起来端着手里的账簿就要开始述职,却是叫徐冬抬手打断了。   接着,徐冬瞥了管家一眼,管家立马领悟到自家公子的意思,热情地拍了好几下手掌,引起在场各位掌柜的注意。   按照徐冬刚才吩咐的,管家将来的这十几位掌柜都请出会客厅,然后再将她们一个一个的请进去单独会见自家公子。   述职的时候,这些掌柜互不相见,谁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又或者,会不会有谁不小心,说了那些个不该说的。   就这样,掌柜们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结束述职出来的人,无一不是满头冷汗,尴尬得直抬手擦汗。   有那还未曾进去述职的,想靠近过去询问一二,管家却早有预料那般,冷着脸盯着她们看,直到那人不敢再有越矩行径。   其实徐冬也没怎么样,只不过是寻常聊天,不但慰问了几巡,还很体贴,说眼看着掌柜们都这么大岁数了,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为了徐母当年那点知遇之恩,竟能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帮徐家管理铺面,实在令他很感动。   谈话中,徐冬不经意地透漏了点他已然知晓的内幕出来,似真似假地跟掌柜们打起了太极。   所以一通述职下来,掌柜们可不得额角冒汗嘛。   若只是闲聊也就罢了,就怕徐冬话里有深意,能做掌柜的哪个不是人精,徐冬说一句,她们那颗七巧玲珑心早主动帮他往上填补十句去。   徐家大公子虽说表面上看上去很好说话,可被那双眼睛晲着,却是无任何人都能被看进眼里。   这块儿来说,大公子就不如二公子心眼活泛。没这遭的时候,掌柜们心里那把算盘就打得噼啪响。   二公子这人嘴甜又会来事儿,掌柜们被哄得心花怒放,自然二公子要做点啥事儿,她们都予以方便了。   反正就如传言说的,大公子慢慢也不管事儿了,她们也能察觉出来,以前一个月传唤一次,近一年却变成一季一传唤。   这个中缘由,又有谁人不知。   大家伙儿都知道,将来大公子一没,整个徐府都得是二公子的,只要他乐意,她们先给个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何妨。   可今儿个遭了大公子这回头一枪,掌柜们迷瞪瞪的脑袋恍然醒悟,都怪她们叫传言昏了头,听信了大公子不日便会两脚一蹬,撒下徐府这偌大家财跟他父母团聚去。   如今回头一想,着漏洞百出的弥天大谎,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传出来的,偏偏她们还当了真。   这真人就在面前,今日看着,大公子的脸色分明红润有光,气色怡人啊,哪里像个缠绵病榻许久的药罐子模样。   想到了这一茬,掌柜们登时吓出了冷汗,纷纷收起先前的轻慢,个个胆战心惊起来。   之前藏着掖着的那些事儿,掌柜们也没胆再隐瞒,基本徐冬轻描淡写的一句,掌柜们能交代十句。   这能说笑嘛,大公子脸上倒是不见丝毫动气迹象,可她们听着,却恁是能从其中听出,大公子随时都有叫她们卷铺盖滚蛋的意思,哪还敢打那马虎眼含糊其辞啊。   随即掌柜们战战兢兢,一个两个都乖乖将知道的给交代了。 第52章   所有掌柜的说词, 都指向同一个人。   徐府二公子,徐闻。   直到最后一个掌柜完成述职,徐冬都没什么情绪波动,他脸色淡淡的, 好像不怎么在乎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   虽然三个月前, 是徐闻先来徐冬院里, 主动开口说想帮衬府里, 向徐冬讨要了布庄产业下属的几家商铺管管。   但权利, 是徐冬自己下放的。   如今出了差错,最该被问责的本来就是徐冬自己。   况且, 徐冬也不会在听了那么几句话之后, 就毫无主见去给徐闻胡乱定罪。   徐冬做事, 从来讲究的就是因果关系。   若徐闻真心胆大,等到了铁证如山的时候, 徐冬自然不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   于是,其他不到万分火急的事情, 都被徐冬排到后面去, 徐冬跟管家乔装出行,专门去走账最严重的那几家布庄实地勘察。   亲眼看到了店里的布匹, 管家登时眼前一昏,差点要晕倒过去。   管家自跟随徐母以来,给徐府做事已二十载有余, 徐母年轻的时候,管家就时常跟随徐母走访布庄,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下, 自然对于布匹的好坏了然于胸。   眼前是皇城下徐家产业旗下最大的布庄, 一踏进去, 往日摆放在显眼位置最精美细腻的布匹,全然叫粗糙劣质的布匹所替代。   单单是眼睛看着,都能看出是用最低等的麻线搓揉而成,说是漂染失常都抬举了这堆粗制滥造的废布。   胡乱赶制出来的布料,不仅美观度全无,舒适度恐怕更是大打折扣。   管家随手翻了几匹,脸色凝重道:“少爷,年前跟您来走访时,老奴看这布庄里还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今天这一趟,却是所有珍贵布匹都完全被这等低劣布料替换掉。”   “看来肇事者很谨慎,恐怕就是看准了少爷您春季万事繁忙,无暇顾及走访,才能不动声色的就搞黄了咱们布庄的生意。”   徐冬环顾四周,往日熙熙攘攘的布庄,如今堪堪剩下几只胡乱撞进来的苍蝇,别说富贵人家了,就是寻常百姓,能踏进来施舍个眼神的都难能可贵。   徐冬捻了捻手里号称丝滑亲肤的“绸缎”,丝滑没感觉到,亲肤倒是够亲肤的,两个手指头一搓,这薄如羽翼的“绸缎”就快要碎成渣了,洞孔密布,透着风都能吹到手上去,可不就是“亲肤”嘛。   徐冬面无表情:“请掌柜出来吧,这批货品全部处理掉,然后把进货的账单拿来予我过目。”   其实徐冬心里清楚,整批布匹都出现了劣质品不是最麻烦的,大不了烧掉这批货的银子,换掉就是了。   最麻烦的是,徐家布庄主要经营稀有布匹,以前的老主顾都非富即贵,在采购布匹的旺季出了这一茬,恐怕会对徐家布庄的名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账目出现亏损只是开始,往下发展,带给徐家其他产业的,是爆发性的折损,这时候才是对徐家产业造成附加影响最恐怖的阶段。   一个处理不好,徐家就此衰落也是有可能的。   几日下来,徐冬就奔波在徐家布庄之间,从原料到出货,全部了解了个遍。   再加上皇城中出现一家异军突起的新锐布庄,恰好又在这个关键点,基本上徐家丢失的老主顾都让对方抢了去。   而且对方布庄里出售的布匹不比以前的徐家差,再拿如今时运不济的徐家布庄一对比,整一个天上地下,本来只是尔尔,有了徐家布庄质量变差这个突破口,老主顾们都对新开的那家布庄赞不绝口。   徐冬对生意场上的风向很敏感,当下心里就有数了。   徐冬叫停了皇城里几十家布庄的正常营业,亲自处理劣质布匹,替换货源。   全部调整好,徐冬没有急着开档,而是重新换了好地段,新铺面更大更舒适。   徐冬想了想,即便手里现银有限,还是果断舍弃了以前简朴的风格,新建筑都给装修成达官贵人们更喜爱的华丽风。   所谓不破不立,如果这波不能成功,那也不会比眼下情况更糟糕的处境了,不如放手一搏,搏赢了,说不定就是满堂喝彩。   在这件事情上,夏司容很支持徐冬,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向来信奉一条准则,想要什么,那就去做。   虽然夏司容更想的是帮助徐冬填补资金空缺,但是徐冬不愿意。   刚开始夏司容问的时候,徐冬还闷头不说理由,等夏司容追着他问好几遍为什么了,徐冬看着她担忧的脸,顿时就心软了。   徐冬不想夏司容担心,但他更不想夏司容误会,他不是不愿意接受夏司容的帮助,而是他有信心可以扳回一城。   徐冬解释道:“我听说在最困难的时候,即将成亲的妻夫俩最好不要有金钱瓜葛,不然牵扯的深了,一来二去就会吵翻天,吵着吵着,再好的感情都会吵散了。”   这一次说起的时候,徐冬正在喝汤,是他前脚刚进府,夏司容后脚就端进来的,热腾腾的,徐冬喝一口,一下子整个胃囊都暖了。   徐冬说完,就垂着眼睛只管盯着汤碗看,整张脸都被汤水的热气蒸红了。   夏司容愣了下,反应过来,莞尔一笑:“我就当置业了,等你回了本不一样要分红,到那时候我可不会手软的,还能怕你跑了不成。”   况且,布庄买卖一向是徐家的招牌产业,这么多年来为徐家赚来大半身家,如今只是遇到了一些坎坷,只要坚持改掉毛病,风声一过,这点小波浪自然会挺过去的。   徐冬还是不同意,摇摇头:“若是布庄救不起来,你那么辛苦赚来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要想置业就得承担风险,这是生意人的共识。”不过最近徐冬的烦心事本来就多,夏司容为了不烦他,就没再坚持了。   夏司容话头一转,挑了个让徐冬不好意思的话题:“小公子刚才说的,即将准备成亲的妻夫俩最好不要有金钱瓜葛,不然就容易闹翻。可小公子又不准备跟我成亲,我就算投了钱,我们也成不了为银子闹翻的妻夫俩吧?”   徐冬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低头又喝了一口汤,才假装冷静道:“如今不是,以后也会是。”   “那小公子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才是呢?”夏司容乘胜追击。   徐冬抿了抿唇,从碗里挑了块粉藕,夹起来递到夏司容面前:“今天的莲藕好面,很好吃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夏司容张嘴吃了,却眯着眼,仍然盯着徐冬要答案,显然是没给徐冬糊弄过去:“小公子,你知道像你这样儿说话说一半的行为,像什么吗?”   徐冬小心翼翼放好筷子:“像什么?”   “这种行为就像我赶路渴了说想吃梅子,你指着远处的山峦说快了快了,俗名叫望梅止渴。”夏司容说。   徐冬忍不住翘起嘴角:“胡说,我刚刚还喂你吃了。”   夏司容莞尔:“你就给我吃了块莲藕,梅子呢?”   徐冬无奈地看了夏司容一眼,看来对方今天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想了想,徐冬也觉得说清楚比较好。   免得无意间在夏司容心里种下一颗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他最想成亲的,他挑起话题,让夏司容上了心,却总是不了了之。   后来几次夏司容再主动提起,他自己却含糊其辞,在这方面来说,他确实做得不对。   其实徐冬不想那么早成亲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徐冬:“你……你还未取得功名。”   夏司容愣愣看着徐冬,眼神很是茫然,似乎不能理解徐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冬涨红了脸,捏着袖口,难为情道:“我看见了……书房里那些策论……你是在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吧?”   夏司容应道:“啊……”   但她还是不理解。   徐冬只能红着脸,继续解释:“我听说别家府里,为了让女儿专心念书,别说娶夫郎了,房里连小侍都不让进,怕的就是她因为男色分心,最后导致科举落榜。”   夏司容捏捏眉心,风中凌乱道:“你就为这个,不想跟我成亲?”   看到夏司容似乎很烦恼的样子,徐冬咬咬下唇,还是忍不住抿嘴笑了:“还有,还有别的。”   这么离谱的理由一个不够,居然还来俩,夏司容失笑:“还有什么?”   说起这个,徐冬不笑了,他端正做好,眼睛紧紧看着夏司容,认真道:“还有,就是如今状态的徐冬,不是最好的徐冬。”   “我想给你一个健康的夫郎,夏司容,别人有的,你也一定要有。”   爹爹说了,看上一个人,比纠缠她更有用的招式,就是对那人真心相待。   所有,不管夏司容是否曾经介意过徐冬的病弱身躯,徐冬都在心里默默想,他自己应该付出加倍努力。   徐冬想拥有一个健康身体,然后堂堂正正站在夏司容身边。   想让夏司容拥有这世间所有的风光,而听不到半点诋毁。   为此,他可以献出一切。 第53章   几天后, 夏司容外出谈生意,谈话结束,生意伙伴面色异常,张合了几下嘴唇, 欲言又止, 好似有话要说。   夏司容挺受她照顾的, 疏通关系的时候都会找她帮忙, 看到她这副模样后笑了:“姐, 有话直说,跟谁俩呢?”   生意伙伴没笑, 面色挺严肃的, 她蹙蹙眉:“你──你回去告诉你家夫郎, 最近注意一下他庶弟。”   生意伙伴知道夏司容跟徐冬的关系,所以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才会开口提点。   夏司容收起笑容:“怎么了?”   生意伙伴:“前几天,我去商会做事, 无意间看到他庶弟在那里出入, 接触了黄家人。”   皇城黄家,是率领众多小商贩跟徐家打擂台的, 只不过这么些年,一直没能扳倒徐家这个庞然大物罢了。   生意伙伴点到为止,接下来的话不说, 夏司容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当天回府,夏司容隐去生意伙伴的姓名,然后挑挑拣拣, 将她们之间的谈话简略告知了徐冬。   徐冬沉默片刻, 考虑到管家是府里跟随徐母多年的老人, 对这种情况,早年应该跟随徐母处理过不少,于是又把管家叫进来,复述了一遍。   管家沉吟许久,不知想到什么对策,看向徐冬,缓声道:“少爷,此事若当真,不如就趁此机会将他分出去吧。”   夏司容和徐冬沉默。   两个主人不说话,管家也拿不准主意,她转转脑袋,有点哑口无言:“女君!少爷!难道你们都不生气吗?他作为庶子,徐家可从没亏待过他,他怎么能做出如此损害徐家的事情,哎哟,老奴心病都要犯了。”   夏司容有些惊悚,看着管家捧着心口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几日没细看,管家竟变得小男儿娇态了。”   知道夏司容在缓和气氛,徐冬沉着的心一轻,帮着被调笑的管家睨了夏司容一眼。   “女君,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管家烦得一挥手,这会儿也顾不得尊卑有序了,“都已经私下联系过对家了,这不是在明面上拿少爷的脸面扔地上踩吗?”   “你们两个这都不生气?”   夏司容和徐冬依旧沉默。   管家搓搓手,惴惴不安道:“还是,女君跟少爷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他做的那些事,告诉我的人地位颇高,没必要跟我说谎,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亲眼看见,”夏司容没有跟管家探究生不生气的问题,看向徐冬,“你前些日子一直在调查,有没有发现一些证据……”   徐冬摇摇头。   夏司容吁气,索性在太师椅上坐下:“那我们就动不了……”   管家听糊涂了:“不是已经有人看到他私下联系黄家了吗?叫来当面对质,然后分点家当打发掉,随便他要走还是要嫁人,总之别留在这里拖垮徐家就行。”   管家一贯看不上徐闻,两人私下也不对付,如今听到徐闻手伸那么长,竟然敢碰徐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家业了。   若不是为了少爷名声好听,管家都想开口搓窜搓窜,恨不得即刻将他打包扔出去,一个字儿也别想得到。   “有必要跟他客气吗?”管家越来越愤愤不平,“出去打听一下,有哪家庶子像他那样金贵的,少爷,老奴实在不明白,他爹当年就是个白眼狼,主君对他多好,还不是说卖就卖了,这么多年了,那小的在您眼皮子这么底下晃荡,您不嫌糟心啊?”   管家压抑多年的不满一下爆发,火气很是旺盛:“再说,咱们府里如今有女君了,少爷身子也调养得好一点了,将来也不是求不得子女,再差也差不过一个庶子,您说对吗?”   管家还待再说,抬眸却被夏司容的眼神吓了一跳,再转头去看徐冬,没见着脸,徐冬已经转向屏风,只是仔细看看,他撑着桌面的手正在微微发颤。   夏司容无奈道:“我跟你家少爷再商量下,管家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管家呐呐,看着徐冬不敢挪动脚步,唯恐自己刚才口无遮拦,说了啥不该说的,闯祸了。   夏司容再三挥手,她才走了。   打发掉管家,夏司容走到徐冬面前,挖起徐冬的脸,看到的就是徐冬红了眼眶的模样。   夏司容莞尔:“怎么了?”   其实这句是明知故问了,徐冬迟迟不出手料理徐闻,不单单因为徐闻是世上和他血脉最亲,却也最存在隔阂的关系。   夏司容猜测,更深一层,还得从她自己跟徐闻的婚事说起。   牵扯到这里,徐冬就无法出手,他不想夏司容觉得他小肚鸡肠。   嘴上说着不介意,其实逮着机会就要庶弟一顿好看,何况管家建议的,是直接将人撵出府去。   外人会怎么说,说徐冬小心眼,心肠歹毒,这么多年终究是捉到庶弟的错处,就急不可耐将人赶出家门了。   徐冬可以无动于衷,也可以不在意世人眼光,否则,一开始他就不会同意夏司容协议定亲的建议了。   徐冬怕的,只不过夏司容心里也以为他是这样的人。   更重要的,徐冬手里若真没掌握到证据就平白无故将庶弟赶出府门,两子争一女,这样的闲话佳谈,必定广泛流传于坊间。   名誉,家风,怎么说都无所谓,可是徐冬知道,夏司容最近的大多数时间都躲在书房里研究策论,认真为明年科举备考。   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影响到她的科举,徐冬肯定后悔死了。   夏司容碰碰徐冬的眼皮,轻声劝道:“别哭了,小傻子。”   徐冬的眼泪汹涌而出,他的身体轻轻打颤,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是不想……”   夏司容亲掉徐冬的眼泪,把他抱进怀里,低声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夏司容本不想插手,可徐冬难过了,她就非得插手不可。   ***   徐家布庄物资置换完了,月初打一照面,重新开业了,以前的老主顾虽还颇有微词,但因为收到徐冬亲手书写的请帖,还是给了几分薄面,应邀来了。   结果自然是喜人的,这段时间徐冬坐镇,所有货源疏通的关节亲力亲为,布匹质量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冬早就想好了,大不了跟那些没什么名气的店铺一起竞争,只要货够硬,就不怕没人来购买,早些年,他母亲不就是这样一步步做起来的吗?   没想到老主顾们这么赏面,送了请帖的,十有七八到场了,左看右看,倒是让重新装潢的徐家布庄吸引住目光,而且这里面布匹可堪称华丽又质优。   瞧瞧这镇店银丝绸缎,眼睛看着水光潋滟,用手触摸,就仿佛摸着黏手的水面,实在舒服。   老主顾们心里喜爱,一早抛去那点成见,趁着徐家新店开张讨喜头免去了不少零头银子,于是都欢欢喜喜抱了不少布匹回去。   管家看着,笑的合不拢嘴,对着新聘请的掌柜直打眼色,吉祥话说起来毫不重样,伺候得老主顾们舒舒服服的。   徐冬这边顺风顺水,黄家那边抢来的客户还没热乎几天,眼看着就又被抢回去了,心里自然不舒服,就招来小侍递了一封信件出去。   忙完了新店事宜,后续质量徐冬一直盯着,布料染色等工艺更是重中之重。   这天,徐冬正巧在布庄染坊,徐闻就来了。   徐闻不懂其中工艺,还非要帮忙,眼看小郎工调好的颜料,徐闻手一抖,不小心将红色扑进黄色里,一大缸娇俏的嫩黄色就这样被毁了。   徐冬帮着小郎工紧急处理好调色问题,按照配比调成了欢快活泼的橙色。   可橙色的象征情感热烈饱满,乐意穿的人不多,到底不比嫩黄色受男儿们的欢迎,女子也不会喜爱这种冲击力强烈的服饰。   这缸绸缎,还没开始就注定了成不得抢手货,要不就低价售出,要不就砸在手里了。   “徐闻,这里帮忙也是需要技艺的,若没那本事,你还是站在旁边观看为好。”徐冬搅着缸底,声音冷淡,“即使你不来染坊做小工,府里也有你一碗饭吃,这么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   徐闻热出了汗,他咬了咬唇:“有些生疏,心里一急……就刹不住手了……”   “哎呀,掉了就掉了,这颜色能调整好,两位少爷信我呀,待会颜色就可以缓过来了。”一旁大力翻搅的小郎是多年熟练工,手艺很好,看徐家兄弟俩气氛僵硬,就打着圆场,“李家夫郎在里面吗?赶紧出来带少爷们去看染成的布匹,我这边还走不开。”   走了一圈回来,那缸颜料还是没有调整好,里头的布料因为沾上的红色混不匀,甚至慢慢变成了斑驳的样子。   李家夫郎摇摇头:“小郎,你这缸染得不行,已经坏了救不了。”   徐冬抽开旁边还未卷进缸里的布料,淡淡道:“进去了几匹?”   小郎工擦擦额角汗水,急忙道:“已经放进去三匹了。”   李家夫郎咋舌:“这下全砸了,小郎,你在咱徐家染坊干这么多年,手艺一向很稳定,今天这是怎么了,手气这么差?”   徐闻理亏,闭着嘴闷不吭声。   那三匹布料被卷到上头,挂起来一看,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几匹废布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徐冬没再说什么, 帮着小郎工尽量抢救,完了以后回府,他才注意到身上衣服被喷溅了不少颜料上去。   夏司容也看到了,找了跟着去的小侍打听。   知道原因后, 夏司容怕影响徐冬, 她克制再克制, 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第二天, 同样的情况又来了, 因为徐闻不当心跌了一跤,浪费颜料四桶, 布料六匹。   总计废料六桶, 废布九匹。   暗中被叫来观察的管事进了徐家染坊隔壁茶室。   “先别着急, 闻少爷手艺毕竟生疏,他要学, 大少爷也不可能拦着他。”管事心里也虚得很,但她看着夏司容阴沉的脸, 就好言好语安抚, “再过些时间就好了,我安排了最有经验的小郎工教他, 相信他很快能学会。”   “还学什么,就不该让他进去!”夏司容深呼吸了几次,还是克制不住, 气得声音都大了,“他在想屁吃,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人, 进去了只会捣乱, 还学个鸡|巴学, 整个染坊都快给他霍霍完了。”   管事低着头,站一旁不敢再发言。   闻少爷这两天的行为确实很怪异,她心里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徐家两子,性格实在相差太大。   记得刚学艺的时候,大少爷拖着病弱的身子,也没把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给丢了,认认真真跟在徐母身边反复练手。   可以说大少爷学艺未成前,一半时间给了病床,剩下的一半时间,则是给了染坊。小小年纪的他稳重顾全大局,而且还频频展露出来统筹意识,经常叫管事吃惊。   而二少爷不是没有机会,可他生来跟染坊不对付,也明显对染坊里的一切事物不感兴趣,这么多年下来,竟连一点皮毛都看不懂。   如今怎么……突然对染坊表现出这么浓烈的兴趣?   管事也不知道怎么说,也许存在安慰夏司容的心思,她小声念念叨叨:“就刚学了两天,下午练练就能好很多,熟手了操作起来就会很快,肯定不会再浪费布料。”   只可惜,事实并没有如管事说的那样,徐闻在接二连三失手后,后续情况完全混乱了起来。   下午,本应该置放在空房阴凉晾干的那批布料,被徐闻抱到外面,全部拉开,任由日头暴晒。等徐冬几人反应过来一顿抢救,最后只成功保住了一匹。   “他脑子是不是有坑啊,这纯纯的脑缺吧,空房叉了那么多晾布杆,还非得搞出去,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徐闻骚操作频繁,夏司容又非让管事来转述,听了之后心态爆炸,要不是怕落了徐冬的脸面,她都想冲进去把那惹祸精叉出去。   “那么名贵的布料,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知道不能暴晒,他怎么就那么能呢?还有,你们里面是没人了吗?看不住一个随时捣乱的人?一个个干瞪眼睛看着啊,他想怎么干都行?”   夏司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也不在意素质不素质的问题了,穿越那么久没骂过一句脏话,今天全被她秃噜出来了,气血上头更是口不择言:“你说他想干什么,他是手欠还是眼盲,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吗?”   “嘘……女君,到底还在外面。”管事也被搞得灰头土脸,她瞥了夏司容一眼,小心翼翼道:“大少爷还在里头,至少还能看着他一点儿。”   夏司容听了更气不打一处来:“少叫徐冬顶上去,要是他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那个惹事精想作,作死算了,你们别让他碍着徐冬做事。”   染坊里,徐冬同样好奇,这两天的染坊到底中了什么邪,一个个的,小工们又都在想什么。   徐冬抱着抢收下来的布匹,微笑:“真好,这上好的蚕丝就快当柴火烧了,空房里竟然连一个看管的人都不在。”   李家夫郎尴尬地笑笑:“这……闻少爷说他可以照看,小郎工那缸颜料一个人抬不来,叫我去帮忙……”   徐闻抬手轻拭颊边细汗,结结巴巴道:“我……是我的错……但是哥,我记得小时候来的时候,一些布匹是需要晾晒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对不起……”   徐冬放好怀里那匹蚕丝独苗苗,看都没看徐闻一眼,淡淡道:“闭嘴。”   徐闻额角的汗也淌下来,汇集到下巴,他忘记擦,就一点一点落到衣襟上。   徐冬走后,李家夫郎几人不死心,还细细检查了下那批蚕丝,但是没用,因为晒在大太阳底下太久,除了那匹日头还未转移过去前收走的,其他的蚕丝已经全部爆裂了。   这一批,总计浪费蚕丝七匹。   夏司容脸黑如锅底。   夏司容原本起草的计划蛮好,这段时间,趁着徐冬一头扎在染坊忙碌的时候,她找人,徐闻和夏语琴两边都盯着,看他们接触什么人,把证据全给收集起来。   到时候如果徐冬不想闹大,那她就私下让他们滚蛋,随便他们爱去哪去哪,不要有事没有来自己和徐冬眼皮子底下晃悠就行。   如今看来……   别说不让徐闻跑徐冬眼前碍眼了,徐冬天天看着这些糟心事发生,心态没出问题就不错了。   更气愤的,是夏司容找人去调查,回来禀报的人却带了一耳朵流言蜚语回来,全他爹的是夏语琴跟徐闻院里的贴身小侍放出去的。   【要说还是徐家厉害啊,仗着自己名声响,皇城底下都敢在自家布庄出售烂货,就那些破布,认为我们贵人眼睛都瞎了?】   【您这消息都流传多久了,早过时了,那徐家大少爷手段多高,听到风声马上撤掉那批破布,砸钱开了场地更大装潢更新颖的店铺,似乎没受多大影响啊。】   【这就错了,砸钱有什么用,各位不会真以为徐家那黑心男儿改过自新了吧,我听说,徐家染坊很久没出好货了,抬出来的废布多不胜数,赏给猫狗,估计猫狗都不穿呢。】   【对啊,我也听说了,徐家大少爷整天钻在染坊里,可他出不了好货呀,怕只怕他破罐子破摔,又整些阴间玩意儿出来,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咱们。】   【哼,我说什么来着,徐母一去,她那个疼到心窝里的嫡长子有什么用,还顶不上庶子半根手指呢,就那病歪歪的样儿,一步三喘的,就是喝光染坊的缸水他也整不出好布来。】   【徐家,要倒了啊……】   【哎?之前吹他是全皇城最矜贵公子的人咋不见啦?说个坊间笑谈,最会谈生意最有染布技巧,皇城内众多闺男最想成为的人──徐家大公子徐冬,开春以来竟然没有一匹好布能走出徐家染坊,实在可喜可贺啊!】   夏司容侧身,垂着眼皮听了一会儿,出了茶室,随手拽了一草根叼在嘴里。   夏司容手指忍不住咔咔作响。   她很久没抽烟了,烟瘾犯了。   她也很久没打人了,拳头硬了。   在听线人报消息的时候,夏司容心里就有一股冲动,她想找到那几个嘴贱造谣徐冬的小泼皮,管他们在哪儿,找着了就一人给一拳,抽死他丫的。   活到这岁数,夏司容只让家中长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再来就是一个徐冬,其他随便什么人,夏司容还就真没怕过哪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夏司容平复了下心情, 回到茶室,管事又来向她报备事情了。   管事看了看她的脸色,踌躇道:“女君,接下来不管听到什么, 希望您都能保持冷静。”   夏司容没回话, 颔首, 倒回座椅上去坐着。   染坊里, 徐闻冷汗连连, 接二连三走神,在徐冬招呼大家伙挂布的时候, 他犹豫了几瞬, 才慢吞吞捏着竹竿站起来。   这下连口直心快的小郎工都心梗了, 皱眉道:“闻少爷,今天是怎么了?”   “绷得太紧了……”徐闻口干舌燥, “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挂布这项工艺,要求速度要快, 不然漂染好的布匹就容易沤坏, 可自徐冬下令开始已经过去两刻钟,徐闻连染缸里的布都挑不起来。   “闻少爷?”李家夫郎跑到徐闻身边, 疑惑不已,“咋滴了,中暑了?”   “不必理会, ”徐冬道,“只管挂你自己的。”   小郎工皱皱眉,下意识去看徐冬, 只可惜他俩之间隔着层层染布, 他什么也没看着。   徐闻放下挑杆, 捏捏手指,嗫喏道:“对……对不起。”   徐冬没说话,徐闻来回呼气吸气好几次,尽可能找感觉振作,但他手脚不对劲,不听使唤地微颤。   心惊肉跳演了两天戏,徐闻觉得已经可以了,接下来他要好好做事,多为颓唐的染坊谋划献计。   到时候经他手的优良布匹源源不断抬出去,再让盯着徐家染坊的那些人一传开,受到坊间赞美的肯定是他,人们还会产生联想,觉得以前的他是被徐冬打压才会黯淡无光的。   如今他力挽狂澜,必然会一跃成为拯救徐家布庄的人。这样,也能将之前布局的烂摊子全都甩锅到徐冬身上。   最重要的,他要让族老们看到,自己才是撑起徐家的有力支柱,是可以尽情掌握徐家生死命脉的那个人。   徐冬开春以来丢掉的生意,因为有自己,才没让整个徐家跟着覆灭。   然而,现实情况却没有徐闻想的那般美好。   没有基础,加上前两天绞尽脑汁给徐冬使绊子又耗费了徐闻大量心力,他压根就没好好听小郎工的话,也没把那些技巧放到心里去。   徐闻越想做好,越是心慌眼盲,手脚笨拙无法听从他的指挥。   第三天,徐闻又尽情浪费掉了七缸染料,十二匹名贵布料。   夏司容放下毛笔,扫了纸上那些数据一眼,换算成银子已达几百上千两。   败的也太多了。   昨晚,夏司容假装无意间,跟徐冬讨了个活计,说她最近念书无聊,想找点事儿做,希望包揽徐家染坊布匹运送到各铺面的工作。   这项工作琐碎又耗时,徐冬原本担心夏司容会因此耽误学业,但看着夏司容关心的脸,徐冬也知道她疼自己才会开口这样要求,便答应了。   于是,如今夏司容有了进染坊的借口,终于不再需要狗狗祟祟蹲在隔壁茶室打听消息了。   进到染坊,却遍寻不到徐冬踪影,问了小郎工才知道,刚才徐冬叫了徐闻,两人单独上里间谈话去了。   夏司容心一揪,担心徐冬脾气软容易受欺负,便悄悄摸了过去,戳开窗纸观察情况。   里头徐闻脸色苍白。   徐冬倒还好,庶弟在染坊折腾了三天,也没见到他脸上有一丝动气的痕迹,甚至还慢条斯理泡了茶,推到徐闻面前,示意对方品尝。   徐闻面对嫡兄时一向很紧张,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哥……”   “黄家答应你的那笔银子,拿到了吗?”   徐闻膝盖一软,差点跌落在地。   “看来还没拿到,”徐冬笑容浅淡,“数额不少,黄家祖产单薄,虽然二月发了横财,但利润应该还没那么剥算出来。”   徐闻嗓子眼发干,声音颤抖:“哥……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无妨,不懂也没事,我随口问的,”徐冬饮下一口茶汤,脸色平和,“从布庄抽走的银子交到夏语琴手上了?什么时候嫁过去做夏家新主君?”   徐闻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的手攥紧了座椅把手,软这脚努力靠坐在椅背上。   徐冬眉间略略一皱,软脚货。   徐闻胸腔咚咚跳,一瞬间心里千思百转,无数个想法冒出,又被他否定掉,他哥面前清风朗月的,实际上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事已至此,既然他哥已经收到风声知道是他做的了,那无论摆出什么软弱求和的姿态都没用了。   徐闻脊背挺直,抬起下巴质问道:“你早便知道?呵,早早知道……却不直接来问我,装出那一副假惺惺的模样,让我继续在染坊给你卖力做苦工?”   “强词夺理,倒打一耙。”   徐冬脸色清冷,心里最后的一点温热也散去了,他看着徐闻,眼神复杂,忍不住想起几年前母亲刚过世时,跑到他房里的徐闻,信誓旦旦说,哥别怕,就算母亲没了,我也会做你最亲的弟弟。   要让外面那些碎嘴的人知道,有了他们这俩打不散拆不开兄弟的徐家,是注定垮不了的。   往事历历在目。   可才几年,竟然已经物是人非。   徐冬恍惚,自思绪里抽回,摆手打发道:“算了,散了吧。”   “你在看猴戏吗?等着看我出丑?”徐闻看着徐冬脸色淡漠的表情,心口不受控制地涌出怒火,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你可真好,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你什么都知道,就是吊着我不跟我说!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知道我跟黄家联系,知道我划走布庄大笔现银,却什么都不说,呵……”   u徐闻因为激动而心跳如雷,他恶狠狠盯着徐冬道:“想看我出丑?你大笔大笔的银子砸给夏司容开铺面,我不过随便做点什么,你就急不可耐来抓我的小辫子,然后将我赶走,将徐府全部身家双手给夏司容供上?”   “你早就看我碍眼了吧?所以和夏司容联合起来,就数着日子看哪天方便给我穿小鞋,抓我把柄把我踢走?”徐闻按住胸口,剧烈喘着气,“踩着我让夏司容发家,你们想得美!”   徐冬嘴唇微动,最后沉默半晌,撇开目光道:“你真以为,你在徐家有多重要?”   “我再不重要,也是身上正经流着徐家血脉的唯二独苗,你不得不认。”徐闻眼神淬毒,看了徐冬全身上上下下,冷冷发笑,低声恶毒道,“你?皇城贵公子,你还能活几年?一年?两年?怕是明年你差不多就该躺在床板上没了生息,然后被夏司容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随便收拾收拾,扔到乱葬岗去了吧!”   徐冬眼神清冷,他很安静地看了徐闻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吓得徐闻身子一缩,握紧了手下把手,徐冬却没再看他了,径直出了房门。   夏司容站在外间拐角,脸色阴沉,手背青筋暴起,但她怕徐冬看出来,还在吁气平复情绪。   夏司容看徐冬出来马上就迎了上去,夏司容扫了房内一眼,确定徐闻没有追出来不依不饶后,拦着徐冬往外走,柔声说:“累不累?我替你挂布吧。”   染坊里都让徐闻糟蹋成这样了,这会儿谁插手谁倒霉,徐冬不想夏司容也淌进来,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   徐冬眼神湿软,摇摇头:“不必了,你来送货已经是大帮忙了。”   夏司容沉默。   晌午歇息时间一过,徐冬又回到染坊工艺间,同小工们一起忙碌起来。   夏司容进仓库走到废料区,将徐闻搞坏的的布料一匹匹弄出去,挂到马车顶自四周垂下,再拿纸张写了徐闻大名,贴了上去。   然后从徐家染坊大门口开始,夏司容牵着马龟速行进,她还请几个小工,站马车旁一遍又一遍地讲徐闻在染坊内的“丰功伟绩”。   说得街上行人呆滞,几瞬之后,话题爆炸性传播,街角坊间皆是关于这件事的窃窃私语。   徐闻听到声响,跑出来一看,脸色煞白,嘴唇张张合合,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大点声,回头我看谁做得好,赏银十两。”夏司容声音懒懒,平和说道,“小心布匹被风吹卷起来了,揉开,大大方方叫人看。”   小工们愣了一下,点头惊喜道:“好!”   接下来,几个小工更大声更响亮,条理更清晰地说起了徐闻在染坊的所作所为。   徐闻咬着牙,气得身体发颤,看到有人探头看过来,只好克制地退回染坊内。   这一天,从染坊到新开布庄的一路上,流传着徐闻的“丰功伟绩”,为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添上了丰厚的一笔。   作者有话说:   文中关于染布工艺部分都是作者瞎编的,现实中有用到的话要以实际工具书为准哟~ 第56章   第二天, 夏司容换了个方向,率领小工队来到徐家染坊搬运布匹,在整条瑞丰街上游荡,小工们又尽心尽力将徐闻“不小心”搞出来的事情叭叭了出去。   第三天, 夏司容规整队伍, 这次还她跟小工们说了这些天徐闻总计败掉了多少银两, 几个小工缓慢走在皇城主干道上, 勤勤恳恳传话, 充足保证了每句话都能够传入街坊们耳中。   “好,好!还是女君心思妙啊,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 有本事整出证据, 拿到台面上上街现身去说呀。”管家开心疯了,得到消息时, 她恨不得也跟着游荡去,“看这些人打不打脸, 整天就知道唧唧歪歪说少爷坏话。”   作为徐府管家, 她当然不能明着袒护哪一个,于是钻入茶馆中, 支棱起耳朵,去打听最新的坊间闲话。   吃瓜群众一号:“徐家这是什么情况?瞧这些布匹鬼画符似的,莫不是什么祭拜仪式?还是说自曝其短?”   管家趁机混入:“你还没明白?这徐家就是靠布庄起家, 染布工艺连当年女皇亲自莅临都夸的,什么自曝其短,眼下只是查出来内贼故意在染坊捣乱, 拎出来以儆效尤罢了。”   吃瓜群众二号:“这……这还能是别个陷害的, 前些日子进徐家布庄看到的那些面料, 简直不堪入目好嘛,烂得只要我轻轻一捏都能捏碎了,我还以为徐家后续不足,水准迅速下滑了呢。”   管家气得瞪眼:“哪能啊哪能啊!这街上游走的马车不是挂着了吗?是谁染布工艺不行,你们对准了说谁去。”   吃瓜群众三号:“徐家这手段看的我摸不着头脑啊,俩兄弟扯头花呢?明儿个是不是就要打擂台了,感觉接下来好戏就要开锣了啊。”   吃瓜群众四号:“但你不得不说,前段时间徐家大公子私下被传多少脏话了,他没同样暗地里搞小动作,而是摆到台面上明明白白回击回去,看的我心里就是相当畅快啊。”   吃瓜群众五号:“我也觉得,你说这徐家闻少爷呀,虽说是个庶子,自小也是那位没走之前带在身边的,怎么就能造作出这么不堪入目的面料。”   吃瓜群众六号:“造作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糟蹋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着染好了那块好布,这三天源源不断拉出来的,全是他作坏了的名贵布匹。”   吃瓜群众六号:“这两三天就浪费了那么多,你想想以前,肯定在他手上出问题的布匹更多。”   各种言论在茶坊间炸开,人们热络讨论着,很多人已经开始怀疑徐闻,但也有不少听了前些日传的流言拉徐冬出来踩的。总之各执己见,呜呜啦啦谁也不让谁,一时间茶坊里喧闹不已。   管家有心跟着参几脚,奈何时辰不早了,她得赶回府里做事,管家恋恋不舍走出茶坊,回去安排主人家的晚饭等事宜。   徐闻受外面质疑,只能默不吭声躲在徐府,不是他不想为自己辩白,可恨的是夏司容搞这一出,说的明明白白,确实是他在染坊期间造成的损害。   徐闻担忧名声受损,心里防线全崩,他神神叨叨在自个儿小院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无甚想法,只是在本能焦虑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徐闻眼神变得阴狠,他尽力避开人群游走,不多时,就被他偷偷摸到了徐冬院里。   却没想到,夏司容为了防止他使坏,早就安排了人手专门盯着他,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全落入了夏司容眼中。   所以徐闻被当场捉住,夏司容和徐冬,以及几个族老突然出现,将他堵在了徐冬寝室里。   夏司容没让几个族老进徐冬寝室,而是令小侍把徐闻捉住,带到主院堂屋候客厅来。   结果很显然,徐闻除了到处翻账本企图做手脚,还找出一枚玉佩,被捉住时,徐闻正打算摔毁它,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闯进来的小侍吓到了。   徐闻攥在手里的那枚玉佩,是当年算命老先生送给徐冬,作为温养徐冬身体给他续命用的,徐冬一直戴在身上,这些天是因为去了染坊帮忙,怕不小心磕着碰着才暂时取下了。   这枚玉佩来历,族老们自然清楚,她们没想到的是,徐闻妄图吞下徐家全部资产,狼子野心也就罢了,对自家哥哥竟然也狠毒到了这份上,打算毁掉给徐冬续命的玉佩,希望他去送死。   族老们皱眉,连连摇头,徐闻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躲到小侍身后。   徐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私联黄家,被徐冬知道了。染坊故意演戏损坏名贵布匹原料,被夏司容察觉了。眼下偷偷翻找徐家账本,意欲毁掉徐冬续命玉佩,更是被族老们撞见了。   如今徐冬就是直接与自己撕破脸,恐怕也没人站在他身边了。   徐闻脸色黯淡,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族老们要跟徐冬夏司容商议,徐闻就被带回他自己的小院严加看管。   看着徐闻毫发无损走出堂屋,候在外边儿的管家气得心肝疼,这会儿已经急得不行了:“哎哟,女君在做什么,还不开口刮下他一层皮来,最好让他一个铜板都得不到,两手空空滚出徐家。”   跟来的染坊管事:“……”   “事情还没决断,”管事猜测,“虽然证据确凿,但他好歹也是徐家二子,眼下情况不好定罪,先等主子们商讨商讨,相信很快会有定论。”   顿了一下,管事悠悠道:“而且,女君大概不会再插手此事了。”   管家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管事,疑惑道:“这是为何?”   “我也是猜测,”管事摆摆手,“你想,闻少爷故意在大少爷去染坊赶工的时候捣乱,在里边儿糟蹋了三日,女君就让小工们上街叨了他三次。”   管家张了张嘴,晃然大悟。   徐闻在徐冬面前碍眼三天,夏司容就奉还回去三次。   清算了徐闻算计徐冬的事情后,夏司容就不会再插手其中,接下来的事情,会交回徐冬手上,其中恩怨会让他自己了断。   就夏司容来说,徐闻只不过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罢了,怨债清算完,自然不会再落井下石。   从此徐闻命运如何,都跟她没有关系。   自然,夏司容相信,徐冬能够从小到大,一直容忍徐闻的小动作不断,是因为不屑于计较,更确切来说,是徐闻不配。   “今日劳烦各位族老走一趟,”果然,徐冬沉默良久,幽幽一叹,真如夏司容想的,到最后都没有赶尽杀绝,“是准备将徐闻分出去。”   族老们也同意,都点头了:“那就按照大公子说的办吧。”   当然,徐闻在染坊糟蹋的那些名贵布匹,夏司容都换算成银两,磨着坚持要徐冬答应,在从分给徐闻的那两个庄子与五个铺面以及现银几千两当中划去,徐冬无奈,最后只好答应了。   将账面交给管家,管家离开后,夏司容关上书房门,将徐冬堵在书案边。   夏司容屈起手指敲敲书案,低头誊写文书的徐冬抬头望过去。   “先起来。”   徐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毛笔,自椅子上站起身来。   夏司容堵过去,像说悄悄话一样的,低声对徐冬说:“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徐冬眼睫一颤,飞快看了夏司容一眼,然后垂下眼睛,不多时,他脸颊就红了。   夏司容觉得他做得好,这是夸赞吗?   “听管事说,你在染坊里听见我倒腾那些玩意儿了,李家夫郎要出来阻止,你还拦住他,说我想怎么做都可以,不会乱来的。”夏司容偏头,看着徐冬笑,“就这么护着我啊?”   这下,徐冬的耳朵也红了。   夏司容碰碰他的耳朵,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乱来。”   徐冬抿着唇,沉默好半晌,才小声说:“你就是不会。”   夏司容嘴唇一勾:“我怎么就不会了?”   “你不会……你做事有分寸,”徐冬有些害羞,含糊道:“我跟你过这么久……我了解的。”   夏司容越听越糊涂:“我和你过日子,跟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徐冬声音越来越小,“你时不时就要跟我说说成亲的事,还说着就喜欢亲我。”   夏司容苦思冥想,片刻后还是无解。   “你……你明白吗……”徐冬涨红了脸,急了,又词不达意,吭吭哧哧道,“之前我说成亲时机未到,还不告诉你理由,你从来不生气,只是一遍又一遍问,也没泄气说那就这样算了,人品方面无需担心。”   夏司容挑眉,总算清楚了。   夏司容嘴角持续挑起,又凑过去了一点。   “你就那么有把握,吃定我不会撂担子不干了?”夏司容手搭在徐冬身侧的书案上,懒懒道,“我那么着急跟你成亲,你就不怕像外头说的那样,说我是攀着徐家富贵来的啊?如果我将府里的人收买或者全部换掉,那府里还不就我说了算?到时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欺负你都没人管你,你知道吗?”   徐冬眼神怯怯:“我知……知道……但是我不怕。” 第57章   竖日, 夏司容和徐冬还没踏出主院,大清早的,就远远看见徐闻那院陆续有搬运东西的人影在晃动。   当他俩用完早膳准备出府谈生意,路过时一瞧, 徐闻院里已经空了, 只留下一些丢弃的寝具之类的散乱倒在地上, 而徐闻, 早已不见了踪影。   街边拐角马车疾驰而去, 夏司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声,夏司容看过去, 伸手握住徐冬蜷在衣袖里的手拍了拍。   徐冬抬头望过来, 脸上阴霾尽扫, 抿着笑朝夏司容弯了弯眼,于是夏司容也笑了。   后来, 夏司容懒散躺在徐冬身边的藤椅上,她一边嗑瓜子, 一边听管家说闲话, 管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总之眼神很复杂, 说徐闻处境不太好。   按理说,徐冬当时划分产业时,给徐闻的分例比当朝人家该分给庶子的多得多了, 足够徐闻后半辈子吃穿无忧。   可徐闻自小娇养,享受荣华富贵惯了,又怎么甘心只拿到那几个庄子铺面, 被黄家一忽悠, 就出手将分到的祖产投了出去, 后来不但连黄家允诺他的那大笔银钱没见着影儿,还竹篮打水一场空,叫黄家坑走了分到的那几个庄子铺面。   黄家欺他一个弱质小男儿,蛮横将已然意识到自己被坑、着急想来拿回资产的徐闻从府里赶了出去。   徐闻气不过,去找夏语琴给他做主,夏语琴敷衍他,说自己在准备科举考试,等考完放榜,就同他一起上门找黄家理论去。   徐闻又岂能料到,他那些资产早让夏语琴和黄家在私下里就对半分了,他还乖乖缩在夏语琴给他置办的小院里,等待着那几个回不来的庄子铺面。   管家讲得绘声绘色,听得在场几人唏嘘不已,各自沉默了好久。   当然,这是别人的命运轨迹,跟他们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因为过不多久,女皇举办的科举考试就要来临,徐府上上下下走路带风,人人脸上都紧绷着。   可以说除了夏司容自己,其他人都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在进考场的前一晚,徐冬更是紧张到睡不着觉,悄悄起身,摸到他给夏司容准备的考具食粮等东西旁边数了又数,生怕自己疏忽漏掉了什么,导致影响到夏司容的应答状态。   徐冬眼睛紧紧盯着桌面各样用具,嘴里正小声念叨着,忽然就被人从身后拥住了。   徐冬吓得心中一颤,回头一看,本应该在床上沉睡的夏司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他身后。   夏司容无奈一笑:“这几天,你都偷偷检查多少次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放心睡觉吧。”   徐冬脸皮一热,喏喏道:“数清楚一点总没错,不然我睡不着。”   夏司容莞尔:“那你偷偷跑了,我肯定也跟着醒来。”   闻言,徐冬紧张地推推夏司容的手臂:“不用管我,你快去睡,睡饱了才有精神应对考试。”   夏司容:“那你呢?”   “我……”徐冬还没数完,他心里不踏实,于是眼神躲闪,嗫嚅道,“我等会就去睡了。”   夏司容“哦”了一声,心里并不信他,但要把人哄去睡觉,只好卖惨,无辜道,“我也想睡,可我不抱着你,睡不着啊。”   徐冬脸上更热了,他虽然很想把桌上的用具再数几遍,在心里数踏实了再去睡,可目前,夏司容的睡眠质量在他眼里比天还大。   最后徐冬只能紧张兮兮牵着夏司容的手回到床边,自己主动抱上夏司容的脖子,乖乖缩在夏司容怀里睡了。   天气燥热,月光从敞开通风的窗户跳进寝屋里,银白月光静谧流淌,扫过屋内四周,拢住床铺的纱帐里,隐隐可见人影晃动。   夏司容哄睡了徐冬,撑着头默默看了徐冬安静的睡颜半晌,忽而轻轻一笑,凑了过去,在他无意中微微嘟起的柔软唇瓣上亲了亲。   然后抱紧他,也睡了过去。   竖日天刚蒙蒙亮,夏司容就轻手轻脚起来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叫醒徐冬。   徐冬连日来都紧绷着情绪,越是靠近开考日期,徐冬就越是焦虑,今天这时辰难得还没醒,能睡就多睡一会儿吧。   送不送她进考场其实都一样,她不在意这个。   不过她脚刚落地,一回身就看见徐冬也醒了,此时他强忍着困意从床上爬起来,正拿手揉眼睛。   夏司容按住徐冬的手不让揉,拧了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   徐冬迷迷糊糊,眯着眼睛被擦完了脸,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叫即将奔赴考场的学子来伺候他洗脸。   徐冬一激灵,清醒过来后,死活坚持着也要伺候夏司容洗脸穿衣。   夏司容拗不过他,只能任由徐冬动作生硬地把湿帕呼上来,夏司容眼皮一跳,已经做好脸皮被徐冬搓掉一层的打算了。   没想到徐冬下手却很轻柔,仔仔细细给夏司容擦了脸。   但穿衣的时候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徐冬拿着夏司容的衣服,很想给她层层理顺,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搞不懂女子装束而伺候得有些拧巴。   夏司容笑了笑,握住了徐冬的手,跟他一起拆开衣带,然后手把手教导徐冬该如何给自己穿衣绑带。   整理好装束,夏司容按着徐冬的肩膀,眼里含笑:“记住了,以后每天起床,都要你来给我穿。”   徐冬抿抿唇,垂下眼皮羞怯地小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夏司容就抱他,俩人抱了半晌才分开。   夏司容垂眸,在徐冬眼皮上亲了亲,低声说:“那我走了。”   她自顾背上行囊,走出房门。   徐冬依依不舍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尾随着夏司容。   直到快到考场,夏司容才无奈回头,她看见徐冬眼睛晃然一亮,又忽而红了眼眶。   时辰还早,夏司容往回走,来到徐冬面前,徐冬抬头,乖乖望着她不说话。   夏司容这一进考场,将会在里头待足整整三天,这期间,徐冬都无法与她相见。   初遇以来,夏司容和徐冬一天都没有分开过,一下子三天不能相见,夏司容能明白徐冬心里的难受。   夏司容垂眸看了徐冬许久,按了按他微红的眼皮,莞尔一笑:“你回府等着,睡醒三次,我就回来了。”   徐冬绷不住,强忍着眼眶里弥漫的水汽,伸出指尖拉住夏司容的衣袖,细细嘱咐:“你……你别答题入了神就不吃饭,到饭点了干粮要吃,水也要记得喝,好不好,不然身体撑不住的。”   夏司容眼里柔情散开,她轻轻碰了碰徐冬的侧脸,低声说好。   深深看了徐冬一眼,夏司容利落转头,交代跟来的管家把徐冬带回去。   管家劝了几次,最后搬出再不走就要耽误夏司容进考场的借口,徐冬才肯走了,只不过他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头朝夏司容的方向张望。   等徐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夏司容才回身,脸色平静地步入了考场。   历时三天,纵使夏司容心里早有准备,在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时,她也离虚脱不远了。   高度集中的精神一放松,夏司容眼前一黑,身体晃动几下,差点撑不住倒在书案上。   考官注意到了,朝她这边走了几步,似乎要来查看考生情况,夏司容意志力强大,最后时刻撑住了,朝考官摆摆手,笑着糊弄了过去。   最后考卷顺利被收走,夏司容一身轻松,踏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徐冬正等在那边,着急地朝考场门口张望着。   夏司容莞尔,挥挥袖子走了过去。   她慢慢走近,徐冬看见了她,却立刻飞奔而来。   夏司容看着越来越近的徐冬,看着徐冬温软的眼睛,不知不觉陷入了时间洪流中。   周围景色消失,人声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变黑变暗,只有朝她奔跑而来的徐冬,穿着月白衣裳,眼睛是亮的。   夏司容回望过去。   一眼万年。   只是刹那,夏司容从虚空思绪里抽离,怀里也多了一个温软的身体。   徐冬仰着头,真切地盯着夏司容猛看,他眼睛晶亮,脸颊微红,正抿着嘴笑得灿烂。   于是夏司容也笑了,她手臂用力,紧紧抱了抱徐冬,然后拥着他上马车,回徐府。   在考场奋战三天,夏司容削瘦了不少的脸庞,徐冬自然都看到眼里,接下来几天,直到放皇榜那天,徐冬都围着夏司容团团转。   徐冬张罗了很多补身体的膳食,总是亦步亦趋跟在夏司容身边,夏司容走到哪,徐冬就跟到哪,嘴里念念叨叨的劝她多吃点。   纵使夏司容很享受徐冬的热情,但被这么逼着吃饭,夏司容也有点招架不住,最后没办法,为了转移徐冬的注意力,别让他老把心思放在劝自己吃东西这件事情上,夏司容只好架起徐冬,连忙扛在肩上抱回了寝屋。   夏司容严肃告诉了徐冬,目前她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不用再喝那么多老母鸡煲汤和油腻的大鱼大肉:“你信不信,我连续打拳七天七夜都没有问题。”   徐冬摸摸她利落的下颌线,眼神怀疑:“可是,身子虚怎么看得出来,多补补还是好的。”   夏司容抓起徐冬的手探入衣襟,放在她轮廓分明的人鱼线上,眯起眼睛危险道:“你要不自己试试?”   徐冬抽出手,叹了一口气,为了照顾夏司容的女子颜面,还小心翼翼建议:“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吧,我会等你的。”   夏司容:“……”   为了证明自己很行,夏司容凑到徐冬耳边,邪气地讲了自己的造人计划,然后拉着徐冬上了床。   徐冬小半张臊红的脸一晃而过,帷幔就被夏司容伸手扯下,遮住了里边儿的万般春光。   说到做到是当朝女子的行为准则,夏司容还真的就不让徐冬下床,俩人在帷幔里面妖精打架,整整打了七天七夜。   每一次动作太激烈,纱帐无意间被撩开,都可以隐隐瞥见徐冬眉眼润泽迷离,嘴唇殷红湿软的模样。   笑话,说了七天七夜就是七天七夜,少一刻钟都不行。   从夏司容口里说出的话,她肯定会童叟无欺,按时按量完成。   不把徐冬这个敢小瞧她的小男儿治住了,就对不起这段时间徐冬逼她喝的那些十全大补汤。   当然,除了这些趣事,夏司容身处考场的那三天里,还发生了另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或许不该说是趣事,而该称为丑事,是关于考场学生作弊的事情。   这件事情本来跟夏司容没什么关系,但因为有人暗中想要栽赃嫁祸,所以差点牵连到她身上。 第58章   夏司容是被突然跳出来的直播间弹幕惊醒的, 原本她沉迷于解题,导致错过了好戏最精彩的部分。   等夏司容抬头,只来得及扑捉到考场门口那几个远去的身影。   她笔尖一顿,收回视线, 转而去看直播间弹幕上迅速滚动的粉丝留言。   如今的夏司容心里, 已经没有那么执着说非要回现代不可了, 有了徐冬, 让她留在这里生活也不是不行。   最大执念削弱, 又因为直播日常生活粉丝也爱看,夏司容又觉得赚多些币来兑换商城物品也没啥损失的。于是进了考场后就径直打开直播面板, 按下启动键, 然后就收起来丢到角落不管了。   最开始, 观看夏司容直播奋笔解答科举考题内容的粉丝还是很和谐的,刷的弹幕也很积极向上。   【哎呀, 看到up主就像看到我的崽。】   【哈哈哈哈哈,楼上母爱泛滥了吧, 不过看up主这一路走来, 确实蛮励志的吼。】   【当然啦,简直是宝藏up主, 我是之前无意间点进来被吸引的,看着up主这一路上打脸、创业,暴富, 给我激动得不行。】   【我留心对比过up主跟徐冬的总账本,现在她的身价已经超过徐冬了吧。】   【最牛的是up主知道文凭在哪个时代都是最吃香的,她做生意间隙还能抽空去读书, 现在还顺便来参与朝廷创办的科举考虑了, 这还是再中了, 那可真是叫一不小心就金榜题名了啊。】   【太励志太努力了,up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榜样了,看着你越来越好,我好激动好兴奋啊!】   【555~夏司容yyds!】   【夏司容,破釜沉舟,发奋图强永不过时!!】   ……   到这里,直播间里的弹幕还是挺正常的,可不知怎么的,粉丝们突然间就像是看到什么诡异现象,纷纷刷起了惊叹感十足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up主啊,别再傻憨憨沉迷于解题了,你快转头啊,夏语琴那坏胚不知道塞什么东西过来了?!】   【嗷嗷嗷嗷嗷嗷!!!up主,你快醒醒啊,夏语琴她爬过来了,救命!!】   【哇哇哇哇哇哇!!怎么了怎么了?!我只不过嘴馋出去拿个果冻而已,回来怎么就看不懂家人们在刷什么了?虽然看不懂,但我还是先嚎为敬。】   【这时候就别搞笑了,家人们我背后直发凉啊,我怎么感觉夏语琴这坏东西要害up主哇。】   【大家快刷弹幕,提醒up主注意,她不看就刷到弹幕震动起来,快刷快刷!!】   或许是粉丝们的反抗意愿空前强烈,系统被闹得心烦,就搞了点动静骚扰夏司容。   不过系统那点小猫小狗的闹腾还未成功影响夏司容,就引来了考官。   考场为了方便管理,给考生们安排的考舍是按照姓氏一字排开的,好巧不巧,夏司容与夏语琴两人的考舍紧紧挨着,是个邻间。   考官静悄悄绕圈来到夏姓这排的考舍附近,站在后舍微微弯腰,亲眼目睹了夏语琴整个作案过程。   夏语琴好不容易避过搜身,此时正将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稿纸抽出,上边儿抄满了密密麻麻书卷知识。   夏语琴左顾右盼,趁前边儿的考官注意力不在她这边时,她手脚很快地爬到了与夏司容相邻的竹排墙边,想从悬空的竹子墙底下把那张稿纸推过去,作为陷害夏司容科举考试作弊的证据。   没想到刚推出去一角,考官就摸过来了,夏语琴当场被逮住,考官叫来武职捂嘴押走,至于那张栽赃陷害用的稿纸,自然也被考官抽走了。   所以夏司容身处在暴风雨中,却莫名其妙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度过了这一劫。   搞清楚了事情经过,也知道夏语琴私心太重,因为妄图搞小动作反而还自己考试中断,接下来,她甚至还可能会被判罪,一生都被禁止参与科举考试。   夏语琴官拜丞相的登天梯,就此断了。   夏司容垂眸沉思,片刻后放下毛笔,拉来直播间面板,点开就看到了上面粉丝发的一大片撒花,庆祝她躲过一劫没有受到牵连。   夏司容唇角微勾,手指虚晃,打了两个字发上去。   【谢谢。】   夏司容第一次主动开口跟粉丝互动,直播间的弹幕诡异地静了下来。   片刻后,又猛然炸开。   在一大片快速滚动的【崽崽快看看妈妈!!】当中,夏司容低头莞尔一笑,然后收起了直播面板,重新将心力放到了策论解答思路上。   此后,夏司容就再没见过夏语琴,同样的,也再没见过任何夏家人了。   ***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通往皇宫的几条主干道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欢迎新一届状元巡街答礼。   而且这届新科状元有很特殊的一点,就是脸长得比探花好看。   她骑在马上,皮肤冷白,身材高挑柔韧,星眸如墨,叫许多小男儿望见了都心口怦怦跳。   新科状元人气很旺,街边观礼的街坊热情高涨,不断有小礼物抛到她身上,还有个别胆大的小男儿,主动伸手抓住了自新科状元胸前绣球飘下的红丝带,红着脸说了好些表达爱意的亲昵话。   状元侧过脸,朝那小男儿微微一笑,却明确拒绝了他:“承蒙错爱,在下已有夫郎。”   然后,她便将红丝带抽回,便再也不看那小男儿一眼,朝着前方策马而去,似乎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小男儿铩羽而归,他失落的模样落入众人眼中。   而新状元已娶夫郎这个事实,也如水入油锅,在周围一片炸开了。   有眼熟的,就站出来说,状元这相貌,有夫郎那是正常的,他还经常看见状元跟她夫郎同进同出,相处十分恩爱。   有人好奇状元夫郎的长相,那知晓内情的,没给在场这些跃跃欲试的男儿留下一点希望,直接说状元夫郎是一个艳绝的男子,何况还气质出尘,怕是世间其他男儿拍马都比不上喽。   “司容,”探花下马,浅笑着打开纸扇,走到了新科状元身边,“巡完街了,我们打算去喝酒,你去不去?”   夏司容拆下胸前那朵绣球,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探花疑惑:“为何,难道是有更重要的人着急去见?”   夏司容笑了笑,没有否认,确实有很重要的人等着和她相见。   ***   放皇榜后,夏司容就被上门来的官差拥走了。   徐冬很紧张,从夏司容走后,他就紧张到坐都坐不安稳,因为他知道,时候到了。   回寝屋挑了好几套衣服,沐浴更衣,打理头发,连鬓角,他也都挑得一丝不苟的。   时间过得很快,管家急匆匆来主院敲门,说女君已巡街完毕,很快就回来了,请少爷出门去一起迎接。   徐冬慌慌张张朝外跑,跨过门槛的时候,随便塞在宽大衣袖里的东西差点被他甩飞了出去。   皇道坦荡,有一人策马疾驰而来,马蹄嘚嘚,停到了徐冬面前。   那人伸出温热手掌,扶住他的肩,懒懒一笑:“小公子,可愿与我共骑一匹马,去看那大好江河?”   徐冬抬头,愣愣看着那人浅笑的嘴角,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被着急的管家在背后推了一把,徐冬才慌乱回身身,他脸色爆红,也不管那人说了什么就点点头胡乱答应了。   那人俯身,手掌搭在他腰际,然后他就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   徐冬吓得闭上眼睛,紧紧攥住了那人的衣袖,徐冬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还没来得及庆幸,身下马儿就动了起来,徐冬惶然失措,僵硬着身体不敢动,这时抱着他腰的那人低低笑出声:“小傻子,怎么我出去一趟,你就变呆了?”   闻言,徐冬往后侧过头,只让身后人看见他一小半的脸,他怯怯控诉:“夏司容,我有点害怕。”   夏司容:“娇气。”   嘴里说着娇气,夏司容手上却用力搂紧了徐冬,给了徐冬十足安全感。   马鞭也收起来了,只任由马儿闲散漫步。   慢慢的,徐冬就不害怕了,反而坐在马背上东张西望,最后还催促夏司容跑快点。   夏司容莞尔:“想去哪,我带你去?”   徐冬小心翼翼摸了摸衣袖里的东西,眼珠子转了转,要求道:“我想去漫西湖。”   夏司容说好,拉紧缰绳策马扬鞭而去。   到了漫西湖,两人下马,夏司容栓好马后,就跟徐冬到湖边草地里慢慢走着。   绿草成茵,湖面水光潋滟,是个求亲的好天气。   夏司容抛着红绣球,拽过走在前方的徐冬,在绿草茵里,将手里的绣球递过去:“如今我状元也中了,小公子是否该和我成亲了?”   “这个给你。”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   转身回来的徐冬的眼神带给了夏司容极强的冲击力。   以至于夏司容失了分寸,眼睁睁看着徐冬抽出一个匣子,猛然拍到她怀里。   夏司容毫无准备,被拍得倒退了几步,傻愣愣看着徐冬。   徐冬红着耳朵,掀开木匣盖子,一样样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夏司容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徐冬专门准备了礼物,也要跟她提成亲的事情来着,她一把按住徐冬的手,莫名其妙耳朵发热:“不需要这样吧。”   平时很软的徐冬,对待此事却异常固执:“需要的。”   夏司容只好目光向下,随着徐冬一样样拿出来,她渐渐也看清楚了徐冬准备了那些石破天惊的“礼物”。   徐府所有住宅铺面庄子耕田的地契、徐府所有产业的总账本、存放贵重物品库房的钥匙、还有数不清的银票等等。   夏司容看着压在最上面的银票,迟疑抬眸:“这是?”   徐冬抿抿唇,涨红了脸,结巴道:“嫁……嫁妆。”   他的整副身家,最值钱的都交代在这里了。   夏司容愣住了,看了一匣子价值连城的宝贝好一会儿,半晌扶额,闷闷笑出声:“你怎么做到让我感觉好笑又好气的,你就这么信我啊?”   一个铜板不留,全部财产交到她手上,也不怕她拿了就跑路了,徐冬的意思很显然,就是很愿意被她看管的意思。   即使如今的夏司容比他有钱,也比他有权。   虽然徐冬心里很有把握,但夏司容迟迟没有接过去,他心里忽然就有些忐忑起来:“这些,都是你的,回去就把细账抬到你房里。”   夏司容无奈:“不用这样。”   徐冬却望着她,双手执拗地伸到她面前,眨了眨眼睛:“你不收嫁妆,是不想娶我吗?”   夏司容:“……”   夏司容:“好吧。”   夏司容骑虎难下,只好敷衍地先收下了,打算转头就塞回徐冬寝屋私藏“宝贝”的小柜子里去。   徐冬满意了,弯着眼睛笑起来。   夏司容瞧他那神清气爽的小样儿,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使坏道:“小公子,你还忘了什么?”   徐冬一愣,明白过来,蜷着手指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勇气在外面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等夏司容眉毛挑高,徐冬似乎是豁出去了,慌里慌张踮着脚往前一送,却运气很坏地踩着了一块湿滑草皮,趔趄着倒下。   夏司容一扯,扶着他的腰翻滚到旁边干燥的草地上。   天边洒下落日余晖,整片湖泊和草地都变成了金黄色的。   夏司容两手撑在徐冬脑袋边,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灼灼,很深地盯着徐冬看。   金黄色光线照在夏司容小半张脸上,徐冬观察夏司容脸上的表情,觉得她的脸被余晖一分为二。   一半很圣洁,一半很邪气,这两种感觉却诡异的在她脸上达成了平衡。   互相对视了许久,夏司容终于动了,她扯过巡街时绑在胸前的绣球,挡在了他们脑袋靠近道路的那边。   然后捏着徐冬的后颈,低头深深吻住了他的嘴唇。   黄昏,落日,夏司容和徐冬,他们在洒满金黄色光线的漫西湖边,拥吻。   鼻腔全是彼此熟悉的气息,熟悉到完美,熟悉到令人落泪。   徐冬在这种熟悉的气息里,恍然回想到当初,他很想很想问夏司容,最终却塞入透明玻璃瓶的那句话。   夏司容,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夏司容揉捏着徐冬的后颈,温柔又深入地吻着徐冬,似是感知到了徐冬的内心所思所想,她松开了徐冬。   夏司容抵着徐冬的的额头,在一片充满希望的金黄色里,她轻轻开口,对徐冬说。   “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蟹蟹宝子们一路陪伴,感恩支持,接下来会写点番外。   ps:打个小广告,作者专栏有接下来要写的预收,宝子们可以去看看,有兴趣的求收藏,拜托啦,鞠躬~ 第59章   瑞丰街东面, 坐落着新科状元的府邸。   今天,状元府府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大门口的红灯笼,一直连绵到几条廊桥, 各个随处可见的地方都被悬挂上了。   街上敲锣打鼓, 爆竹炸裂的声音渐近。   新科状元迎娶徐府大公子的车马倾轧而过。   徐府上下喜气洋洋, 拥着状元女君进了徐府庭院, 欢天喜地送大公子出嫁。   闺房里的徐冬, 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着,他捏紧了发白的指尖轻轻颤抖, 心里甜蜜又紧张。   今天, 他要出嫁了。   他真的要和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成亲了。   往后, 他们会陪在彼此身边,一起相伴到老。   他不是在做梦。   徐冬抑制不住眼眶发红, 直到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抱起,他还控制不了, 身体微微颤动。   夏司容许是感受到了, 温柔地拥着他,隔着红盖头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轻笑道:“别怕,我来接你了。”   从闺房,到跨过徐府大门, 抱上花轿,再到状元府,迎进喜房, 夏司容都小心翼翼护着徐冬, 避免激动的宾客不小心撞到他。   随着一声高亢的“礼成”, 徐冬就被牵着送进了洞房。   身处洞房的徐冬,心里更紧张了,他想打量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张眼却满是大红,视线被红盖头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夏司容还在宴席上陪宾客喝酒,徐冬十根细细的手指胡乱绞着,正如他此刻胡思乱想的心一样忐忑不安。   在徐冬走神,挪着屁股在想被褥下到底放了多少颗红枣花生时,门被推开了。   徐冬吓得连忙坐正身体,耳朵听着熟悉脚步声靠近。   偷偷抬眼去瞧,透过红盖头外边儿朦胧的烛光,徐冬隐约可以看见,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走到他面前,停下了。   徐冬忍不住想知道,见到红盖头下自己的模样时,夏司容脸上该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在红盖头被缓缓挑起时,徐冬却忍不住睫毛一颤,下意识轻轻闭上了眼睛。   头上盖头被拿开,一只手抚上了他右侧的脸颊,顺着往下,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不怪被誉为皇城第一公子,冬冬身穿红嫁衣的模样,为妻甚为心悦。”   夏司容嗓音轻哑,一股熟悉的气息混合着酒气袭来,完全将徐冬整个笼罩住了。   徐冬心绪一蜷,鼻尖轻嗅,那味道不讨厌,甚至还有些令他迷醉。   “冬冬,怎还不看为妻?”   闻言,徐冬睫毛更局促地抖了一下,更加紧张,也更不敢轻易张开眼睛去面对夏司容了。   夏司容莞尔,怔怔看着莹黄烛光下的男儿。   脸颊纯净无暇,眉毛似远黛,琼鼻似羊脂,嘴唇似花苞,瘦削的身子穿上红嫁衣,披冠戴霞,给他苍白透明的肤色垫上一层红胭色,似懵懂更似妖媚。   嘴唇微微翘起,唇珠润泽晶莹,似乎在邀人品尝。   夏司容眼睛微微眯起,指尖轻按手下微微颤动泛红的眼角,低声调笑:“你就不怕为妻把持不住吗,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闭着眼睛的徐冬胡乱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夏司容说什么后,他脸色爆红,又慌乱摇摇头。   夏司容被他逗笑了。   “睁开眼睛看看。”   她捏着徐冬的下巴,这次开口的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话落,徐冬便不受控制,乖乖睁开了眼睛。   夏司容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眼神忽而变得幽深。   弯腰,揽着那把纤细腰肢抱起,夏司容走到桌子旁坐下,将徐冬放在自己大腿上。   桌上备了喜酒,夏司容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徐冬,自己再拿起一杯,唇角微勾:“小公子,该喝交杯酒了。”   徐冬酒品很烂,之前就是因为他喝酒误事,才会有胆去纠缠夏司容的,其实他平常很少喝。   但今天是洞房花烛,徐冬脸红红的,乖乖凑上去饮了一口。   却因为吞咽紧张岔了气,呛得两眼泪汪汪,嘴唇被辣得红艳艳,眼尾也是泛红,无端端看起来美艳得像一朵勾人心魂的娇花。   夏司容眼眸一深,手指微动,她捏着徐冬的后颈,凑近就想吻住对方。   此时,门口窗口却忽然被撞开,许多相熟的官僚掌柜等跳进来,没看清情况就哔哔叭叭闹起了洞房。   随着涌入的人群,还有好多五颜六色的礼花被扔进来,在夏司容徐冬头上身上落得到处都是。   结果众人在看清夏司容和徐冬的姿势后,起哄声戛然而止,洞房内诡异地安静了好几瞬。   最后还是徐冬先反应过来,他红着脸,挣扎着要从夏司容身上下来。   怀里人一动,夏司容也动了,她按住徐冬乱动的身体,侧过身,把他的脸藏到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眉眼微挑,淡淡瞥了带头冲进来闹洞房的探花一眼。   探花背后一凉,尴尬地扔掉手上的礼花,连忙大幅度摆手:“啊啊啊不关我事啊,你们慢慢恩爱,我先走了啊。”   说完扒拉开人群,转身逃命去了。   随着探花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人也纷纷啊啊啊的转身就跑。   一屋子人瞬间就哗啦啦走光了,最后几人怕走慢了被牵累,还将功赎过,很好心地哐哐关上了门板窗户。   在众人手忙脚乱的逃命脚步声中,屋内的夏司容挖起徐冬通红的脸,在他羞怯的注视下,偏头轻轻吻住了他。   手掌抚着徐冬的肩膀往下,摸到他微凉的双手,拢进掌心捂暖了,然后和他十指相扣。   良久,夏司容松开怀里人的嘴唇,温柔道:“小傻子,害羞什么,你都是我的夫郎了,我们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嘛。”   说着,扛起徐冬,夏司容一步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状元府新房内,烛光摇曳,被浪翻滚。   ……   这天夜晚,除了闹洞房的乌龙事件,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很久很久以后,徐冬记起来,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他知道不是的,因为自那以后,夏司容给他创造的惊喜,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他一直生活在美梦中。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徐冬想,那他大概愿意沉溺其中,在那个有关于夏司容的美梦中,长睡不起。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